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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皮江， 一个充满泥土气息的名字。

沙皮江是从雪峰山流出来的一条小溪， 静静地在山野树丛中穿行， 经历了九曲十八弯无数次顺流和回流，汇聚了其他不知名小溪小沟的水流，终于在一个叫花园的地方， 在峡谷间渐渐地长成了一条小河。

清明时节， 从洞口县城驱车大约20公里， 就扑进了沙皮江的怀抱。

下起了蒙蒙细雨。 远远地， 就听见了沙皮江的喘气声从峡谷深处有节奏地飘来。 走进峡谷， 眼前豁然一亮， 江边的悬崖上飞出一泓清澈的瀑布， 在绿树之间发出一闪一闪的银光。 银光一侧， 几簇鲜艳的映山红倒挂在树丛之间， 在清澈的江水里映出灿烂的光彩。

沿着沙皮江溯流而上。 河水不深， 崖边的山道在乱石上铺排开来，一段段在岸上， 一段段又在水中， 撑着花伞的人们， 自己感觉就是一只小小的彩船， 在起伏不定的河流上晃动。 我低着头， 细数脚下的乱石。 那

些毫不规则的石头， 横七竖八地在水中漂浮， 有红色的， 黄色的、 绿色的、 蓝色的、 墨色的， 有的像鸡血石， 有些像腊肉石， 形象十分逼真，但我无法确认。 眼前那一片片、 一行行、 一簇簇的， 不敢说是五彩或是七彩， 跳进眼帘的尽是好看的石头， 那形状， 那色彩， 那水流滑过的感觉，很亲切很亲切的， 恨不得把他们全部揽在怀里， 带回家去。

转过一个大弯， 树丛变得密集了许多， 倒映在水中的绿色， 比上一段更加浓重了。 抬眼望去， 是一大片竹丛倒映在河中， 在雨中雾中摇曳着他们婆娑的身影。 沙皮江边的竹丛不似漓江边的凤尾竹那么细嫩清秀， 也不似湘赣浙闽大山里的南竹那么粗狂。沙皮江边的南竹有几分姿色几分温柔几分绰约， 随着风雨飘扬的竹叶， 展露生机的毛笋， 给人留下无限心思无限萌动。

细雨中， 我轻手轻脚走进竹林，轻轻地掰下一颗小笋， 轻轻地用手绢儿裹上， 我要带回山外的世界去。

少鸿，本名陶少鸿，中国作协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长篇小说《大地芬芳》、《花枝乱颤》、《抱月行》、《溺水的鱼》，小说集《花冢》、《生命的颜色》，电影剧本《九三年的早稻》等，曾获湖南省文学艺术奖、毛泽东文学奖、湖南青年文学奖。现居常德。

少 鸿

作家看湘西扶贫开发———中国梦·文学梦·湖南篇章

省委外宣办 自治州委 省作家协会 主办

湘 江2015年6月30日 星期二12

上世纪80年代末，随着导管射频消融治疗快速型心律失常技术的引进，我国心血管领域开始进入介入心脏病学的时代。这一生物工程技术和心脏电生理技术的“结晶儿”使心血管疾病的内科治疗发生了革命性变化，成为介入心脏学时代的里程碑。

当时正在攻读博士学位的我，受命于导师和医院的安排，踏入了介入心脏病学心脏电生理专业这一完全陌生且“高手”云集的领域。那是一段终身难以忘怀的经历，30年后的今天，每每忆起，那些年的艰辛依然历历在目。

所谓天道酬勤。37岁的我顺利晋升为心血管内科教授，紧接着又被遴选为博士生导师，成为中南大学当时最年轻的博导之一，一切都来得似乎太顺利了，我开始飘飘然于自己的成绩，也暗暗庆幸自己赶上了射频消融这一波新技术的浪潮。

然而这一切的自豪感都被一个孩子的“离去”带走了。那是一位来自永州偏远农村的13岁女孩，女孩父亲是当地一位能工巧匠，以编制竹凉席和当泥水匠为生。我至今还能清晰地记起接诊的时间是2001年9月， 父亲带着她提着行李辗转汽车、火车慕名而来，在湘雅二医院心导管室的门前，打听哪一位是周胜华教授，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在看诊过程中，孩子父亲讲述孩子反复毫无缘由地发作心跳过速，严重影响正常的学习生活。我初步诊断这应该是心脏存在异常径路导致的心动过速， 可以通过射频消融手术根治。但是当我仔细分析了那张皱皱巴巴的心电图纸

后，又感觉它不像普通的室上性心动过速，要洞悉其中的奥秘， 对当时的我而言明显具有挑战性。于是，我建议他们去北京大医院手术，可孩子父亲说来长沙也就不容易啦， 相信周教授行！看着他们期许的目光，经过反复思量，最终我决定邀请北京教授来联合会诊手术。

那一天，孩子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消毒、局部麻醉、穿刺、插管，一切井然有序，我们很快放电消融成功。孩子的父亲欣喜若狂，千恩万谢后，第二天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三月后的一天，孩子的父亲忧心忡忡地打来电话，说孩子又发病了，和原来一样，发作时间更长。这一切都提醒我原以为成功根治的心动过速复发了。联系好北京专家周五手术，信心十足地约好孩子再次躺在手术台上。 然而意外出现了，原以为是一个简单的反复病例，结果完全出人意料，手术过程中诱发出了多种心律失常：室性心动过速、房性心动过速、交界区心动过速……手术反复导管消融治疗近三小时才告结束，清晰记得那天是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开心导管室。

当天晚上急诊室一个急促的电话打乱了我平静的心，小孩术后几个小时复发了，我立即赶到急诊室一边安慰孩子父亲，一边期待静脉注射心律平能控制局面， 这通常有效的治疗却不灵了，整整一晚小孩心跳并没有恢复平静。第二天是周六， 上午我们把小孩再次送进心导管室，企图通过心脏导管超速抑制的方法终止心动过速，然而无济于事，只能送入病房观察。那天我看着孩子纯净的眼神，鼓励她别紧张，难受一阵子就

会恢复正常。然而事实更残酷，孩子由于长时间心跳过速血压开始下降，使用各种抢救方法都无效，最终心力衰竭。

孩子父亲跪求我们救救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强烈地撞击着我的心脏，当时的情形至今不能忘怀，愧疚、困惑，百感交集，只能极力安慰他。善良的父亲看出了我心中的愧疚，无声地料理着孩子的后事。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在准备回家乡前，专门找到我并送了一床他亲手编制的竹凉席给我，说他知道医生们都尽力了，他感谢大家做的一切。

我的灵魂震撼了！善良又少言的父亲用这张竹凉席让我知道他的理解和宽恕。

事后我始终在反思，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个孩子的离去，是否与心律平等导致无休止室性心动过速这一极少见的副作用有关。不久后，我就在国际杂志中查到了相关文献，证实了自己的推断。

这些年来，那床凉席始终未曾打开，可它却如这位女孩未曾绽放的生命之花，始终缭绕在我的心灵深处。 它提醒着我在专业上必须永不满足，在面对病人时必须始终如履薄冰，它也一直让我感受着医患同心的温暖。当然它更时时提醒我， 有的患者以生命为代价成就了我们的事业，对他们，我们应永存敬畏与感激。

正如我的导师曾告诫我：读十年书，自觉无可看之病；看十年病，方知无可读之书！我将把这床竹凉席的故事不断地传递给我的学生、我的团队，让年轻一代医生知道业务学习和人文关怀均是行医生涯的必筑之路！

酉水千年醉百川， 土王宫畔景依然。 东南血战销金鼓， 摆手飞歌酒一船。

近几年，少鸿迷上了外出行走。文艺采风，同学聚会，家庭休闲，天南海北，都留下了他的足迹。最有趣的是，竟然还时常独自挎包上路。我笑道：这是小年轻的作派呀。他则说：感觉完全不同。于是，跟着他的博客，跟着一些朴实的记事和清亮的照片，我们也开了眼界。终于等他回来，又假惺惺地要接风， 实则是想听听一些异域的观

感。外面的世界真好。他这么说道。接着，从工业文明，到原生态的保护，再到人的素质，总要津津乐道一阵。精神勃发的模样，一见就知是补充了能量，而写作呢，又是补充了营养。

我很为这个良师益友高兴， 我一直担心他的生活会枯燥苦闷。一是几十年来，多半囿于文学的圈子，加上一个外地人，交往的面很窄，少些民间的烟火味。二是以他的作品的厚度，社会的关注显然是不够的，不知是否会萦绕着一种失意的落差。三是生活在小城市的“尴尬”。且不说作家在公共交际中容易被设防，即使是在玩写作的人里，也有困窘之时。例如，一些人见识不多，难免大言不惭，少鸿还只能保持缄默， 说假话不愿， 说真话怕伤人。又例如，基层自费出书的相对多点，出了之后，见人就送。而少鸿的书又很少相赠，若是解释出版社给的不多吧，又等于间接自抬，只得罢了。

我自然是杞人忧天。 少鸿生活在自己的世界，总是安顺怡然，也许我认为是边缘的，屑小的，但真正拥有，就博大无边。正因为如此，除了《花枝乱颤》、《抱月行》、《大地芬芳》 等一系列长篇，每年总还有多个中短篇问世。他的写作是严肃的，没有应景和敷衍之作；又是随性的，有感而发。除了书写他早年熟悉的农村生活，而且也有很多现代城市的呈现。他的世界丰富着呢，抛弃了世俗的一些名利， 内心却奔涌着别样的意识流。我常讶异，这源头活水从哪里而来？不错，由

此及彼，推演想象，应是作家必备的天赋，可也质感得太神奇了。我想请他谈一谈。他零零散散会讲上几句，但很少有气势恢弘的文学观。他的作品本身也是如此，让人物自己说话，很少有大段的议论，更见不着多余的“杂碎”。从这点上看，他是个实践主义者。我常听他叨念一句话：文学写作，终究是个体的事情。

但是，少鸿又会不失时机请些专家来给地方作者指点迷津。一年一度的文学笔会，延续了二十多年，他是个强有力的推动者。北京的，广州的，武汉的，名家名编，从未间断。有时也会请来名不见经传的编辑，他说这些人切实际，可解决一些细节上的毛病。他的用心是良苦的。近十年间，有的作者经他推荐入中国作协，有的评上了专业职称，还有的获得了文学奖项。当人们感激之时，他又说：靠的是个人。在不断崛起的写作群体中，有一个是他爱人阿满。阿满作为一个少数民族作家，已有了一定影响。人们便打趣地要问：相互切磋多不多？潜台词便是，他究竟援助了多少。他微微一笑，说起初还看一看，后面便互不干涉，各有各的路数。很多次小聚，邀请他之时，也会连上他爱人。我们便说：有个作家老婆，也欠了自由。他却说：内心自由的人，到哪里都自由。

写作，对于少鸿来说，就是一个人的旅行，一点点危机感，一点点刺激性，但游刃有余之下，更多的是纯粹而美丽。

责任编辑 杨丹 版式编辑 李珈名

甲午孟冬

湘西纪行

□

马笑泉

腊尔山希望小学

草木稀薄

山风寒如石

饭盒里的萝卜条

还是妈妈外出打工前腌就

虽然小脸上的夜色

没有抹干净

但教室已像

过年时的衣裳一样新

一双双未受污染的眸子

是这荒岭活动的泉眼

里面流动着

永不枯竭的希望

古丈红石林

被海水深藏

被泥土遮蔽

被发展旅游的热望

从地底拉扯出来

无限的孤独和沉潜

方铸就如此奇崛的状貌

人世间一切伟大作品

亦复如是

英妹子茶

三千年过去了

容颜依然青翠欲滴

时光中不变的美人

除了山歌般清澈的泉水

还有什么更适合

与你厮守到地老天荒

我在王村干了些什么

买了双血统纯正的布鞋

黑白分明如立体老照片

在硬朗依旧的麻石街上

脚步一缓再缓

总在暗暗期待

上了那个坡

或转过那道弯

童年就蹲守在那里

准备着与我

撞个满怀

在盛情的环拥下

当众提起了毛笔

手抖了三回

字写了两遍

幸亏心声传达无误：

湘西明珠

是明摆着的明

是不褪色的珠

□周胜华

一床不曾铺开的竹凉席

□卢年初

汉诗新韵

一个人的写作旅行

(作者系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文联主席)

老司城怀古□黄叶

雨中沙皮江□张效雄

湖南作家写作家投稿邮箱:539876330@qq.com

陶少鸿。 图/张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