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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 胡万俊 责编 钟斌 视觉 青泉 图编 张路 责校 黄颖 晒稿会网址: sgh.cqwb.com.cn/index.php 邮箱: [email protected] 副刊 头条大赛(第 5 季) 如此轻松建行快贷 一触即贷 两江 晒稿会网址: sgh.cqwb.com.cn/index.php 投稿邮箱: [email protected] 生活 ·夜雨 2019年11月5日 星期二 07 慢新闻深阅读 让生活慢下来 一个散文家在一篇文章里这样说,身 体是时间的容器,它是我们一生行程中唯 一攥在手里的机票。 在时间这个容器里,有岁月风霜的洗 礼,也有油盐酱醋的浸染。我有时候半夜 醒来,拧亮台灯微弱的光,长久凝望身边的 妻子,一向素面朝天清清爽爽的她,而今面 色有些蜡黄了。在时间的容器里,二十多 年的婚姻生活,已悄然改变了她往日容颜, 在岁月的长藤上,一个风中摇晃的鲜嫩小 瓜风干枯萎,这就是生活的真相,我们的身 体,在一天一天走向衰老的日落中。 时空的轰鸣中也时常回响起诗人叶芝 的朗诵: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炉火 旁打盹,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回想它们 昔日浓重的阴影…… 身体的衰老,疾病的缠绕,病痛的折 磨,往往是很多人最容易忽视的。当谈论 身体的衰老与疾病时,我们云淡风轻的样 子,大多数时候是谈论他人身体上发生的 事情,很少想到一旦疾病降临自身会是一 个什么模样。 不过我对身体疾病的感同身受,这些 年来还是亲人的样子触动了疼痛的心。前 不久我母亲住院,有天病痛之中她用微弱 的声音,对我说了一串数字,后来才明白那 是母亲告诉我家里存折的密码数字,母亲 担心自己挺不过去了,提前把她省吃俭用 一趟一趟跑银行攒下的银行存折密码对我 作了托付。我父亲患严重的痛风症以后, 一旦发作,疼得龇牙咧嘴,面部表情变形得 都认不出来了,有次父亲虚弱至极,呻吟出 声:“这样活着有啥意思啊。”还有一次,父 亲准备去外面餐馆吃饭,主要目的就是见 见他的一个老朋友,父亲是一个好面子的 人,他不能像平时在家一样随便趿拉着一 双软布拖鞋,他让我母亲从鞋柜里找出一 双皮鞋,擦亮后准备穿上,由于脚关节红肿 疼痛,反反复复穿了几次都没穿上,只见父 亲带着哭腔,歪着嘴哼出声:“唉,我真没用 了,一双鞋也穿不上了。” 翻看家里老照片,见老照片里往日目 光炯炯威风凛凛的父亲,与眼前遭受病痛 折磨垂下忧伤头颅的父亲,始终无法重叠 在一起。时光的转动,从来没有因为我的 深情而在原地等我。 新生婴儿降临世间的那一刻,身体便 携带着这个人的生命一路向前,每一个步 子的脚后跟都是与道路在作永远的告别。 我们对世界的感知,还是通过身体器官的 广泛接触形成了精神的幽微世界,平时我 们忽视着一些身体器官的存在,一旦发出 疼痛不适的信号时,我们感应的世界,就发 生一定程度的倾斜了。 朋友老梁是个记者,有天他对我说,他 去医院采访,看见那些化疗病人痛苦的样 子,一连好几天,感觉血在自己的血管里都 流得慢了一些。追问无数新闻真相的老梁 问我,为什么人到了医院,有时会感觉到生 命的脆弱无奈,此刻才明白人如舟楫,航行 在命运的大海里,与风暴学会讲和了。 我告诉老梁,生命就是一个不断舍弃 缩减的过程,知道馒头啥时候吃最香吗? 一是饥饿时,二是在医院里。我举例说,我 有次住院,大病初愈后家人问我,想吃点什 么?我说,馒头。躺在医院床上吃着家人 买的几个大馒头,才感觉是人世里最香的 食物,旁边,一个病人如刀削颧骨上深陷的 眼洞里,绿幽幽的目光望着我,那人喉结蠕 动,他已经咽不下食物了。老梁说,是啊, 人在医院里,才懂得时光赐予的人间烟火 是多么值得珍惜,哪怕最恶毒的一天,也不 要放过,人生从来没有浓缩的精华,每一天 都是必须的过程。 一个人的身体亮起红灯进医院,就好比 一辆车去做检修或保养,修好了,可以继续 行驶,没修好,就成了报废车。这话听起来 挺有道理的,说这话的人是货车司机老郑。 老郑去年秋天进了一趟医院,做了一 次手术出来,人突然显得豁达了。老郑出 了医院,就去买了一个卤鸭子开始猛啃,他 还说,人要不亏待自己才行。老郑告诉我, 同病房一个患了喉癌的老人,临走之前对 家人交代,想喝一点鲫鱼汤,等后人把鲫鱼 汤端去时,老人喝了一小口,又吐了回来, 那老人感觉时间不多了,决意让家人把他 送到了家,说是刚进屋,在床上就落气了。 吴先生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这辈子已 经不缺钱了,却被一场大病击倒。我去医院 探望他,他不住摩挲着我的手说,那些酒肉 朋友都没来看他。我给他倒了一杯水,他一 饮而尽,感叹说,这人啊,只要活着,喝白水 也是幸福的。从医院出来后,吴先生跑到一 棵大树下去睡觉,睡得真香,我在旁边听到 了他的鼾声。醒来时说,我得对一棵树充满 感激了,你看它给我的肺腑里,输送浸润了 多少氧气。春天时,吴先生和部下去郊外栽 植了一百多棵树,他说,要像对待自己的孩 子一样抚育它们长大成林。 一个亲戚住院时,我去当陪护。隔壁 一个女人,深夜里痛得撕心裂肺,她患的是 胃癌,她的儿子,在医院走廊痛苦地说:“我 一点儿也帮不上我妈啊……”后来,亲戚出 院时,同病房的病友们掩饰不住不舍的神 情,其中一个病号突然大声说:“哎呀,好想 吃一碗酸辣粉条,多加点儿辣子、大蒜!”我 上前给予安慰说,等你好了,你的家人就陪 你去吃,多加点儿辣子、大蒜。那人躺在床 上,一张浮肿的脸笑了。我出门时候说: “再见啊!”那病人撑起头来说:“在这里,不 要说再见。” 青春迸发旺盛荷尔蒙激素的那些年, 我无节制地透支着对身体的消费,狂乐狂 欢饕餮酒宴豪言壮语无所畏惧。人到中 年,我也每年到医院对身体器官进行逐一 体检,肝、肾、肺、血液骨骼、心脏脾胃…… 我明白,对身体器官的消费也得小心翼翼 了,尊崇自然也得适当锻炼,锻炼也得讲究 科学不得粗暴蛮横。 这些年来,我更明白了疾病其实是生命 的一部分,衰老是生命的必经之路,正视它, 面对它,与它抗争搏斗也与它和解妥协。有 了这样的豁然豁达,理应向我们的身体表达 诚恳致敬,致敬身体的每一个器官,它是我 们生命的忠实代言,伴随着我们对这个世界 最真切的感受,伴随着我们穿云破雾的旅 行,走过迢迢山河最终归宿安然如梦的港 湾,致敬我们一生一世美好的生命。 (作者单位:万州区五桥街道办事处) 向身体致敬 李晓 早晚的人流一遍两遍三遍 在这里交叉重叠 那急匆匆的线条网住光线 变换的图案,跳跃各种去向不明的信息 或许虚构,本来就经不住 从楼影吹过的风 鸟翅倾斜多雨的远方 而大街依然是那本乏味的线装书 但它贴近曲水流觞的时间 婴儿车,将落日涂抹得硕大金黄 孤单的母亲趔趄走过楼顶的钟声 牵着秋天降临的,每一场风霜 小城钟楼滴答滴答的马蹄 与生活的齿轮和角度不断咬合,祈盼 过去的都会过去 冬天之后的花瓣,依然是一个春天 (作者系重庆新诗学会会员) 钟楼下 北鱼 一挂银白闪了神经 吃面人一时回肠荡气说不出话来 堵住嗓子眼的岂止是麻辣鲜香 一碗小面千丝万缕 如条条大道通向罗马 最简单的也最复杂 理不出头绪的是愁肠百结的情愫 合适的就好 罢了百宴就吃一碗重庆小面吧 家乡的味道就这样把人绑了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 重庆 小面 胡佳清 “你猜我刚在楼下遇见谁了?”傍晚,母 亲一进屋就喜滋滋地问我。“谁呀?”我坐在 沙发上玩手机,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以前咱家隔壁邻居权叔,你还记 得不?” “权叔?他现在哪里?”我将手机搁置 一旁,急切地向母亲打听。作别老家多年, 偶然听到老街坊的名字,感觉格外亲切。 “他现在是大老板了,在北京开了好几 家大酒楼,儿子名牌大学毕业在上海工作。 他这次是带他母亲从国外旅游回来,还准备 给老人家买一套花园洋房,就在我们小区旁 边。他和你舅同龄,也快 60 了,看起还挺年 轻的,刚才拉着我聊了很久……”。 母亲的话一下勾起了我的回忆。我不 由得回想起那些年与权叔一家比邻而居的 时光。 小时候听母亲讲,邻居权叔的父亲在 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带着他兄妹 仨嫁到了场镇上,后来他家又添了三个弟 妹。自我记事起,他们一家八口居住在简 陋的平板房里。我还隐约记得,权叔的父 母常坐在门前屋檐下吃饭,碗里通常是稀 饭加几根泡咸菜。那年月,我家经济条件 也不宽裕,但只要家里做点好吃的,母亲就 让我给他家端去。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街坊邻居 陆续开始翻修楼房,权叔家没钱盖楼,就在 屋后盖了两个小间,兄弟姐妹都先后辍学 在场镇周边打零工,一家人仍然是吃了上 顿愁下顿。 那年腊月的一个清晨,权叔的母亲急 匆匆地来我家,她一进屋就央求我母亲帮 忙。原来权叔定于腊月二十四娶媳妇,眼 看婚期还差3天,女方家却突然提出解除婚 约,理由是权叔家境太差。因我母亲一直 从事基层妇女工作,权叔的母亲便恳请她 出面去调和。 母亲从家里拿了些烟酒糖,当天走了 好几个小时的山路才到女方家。 不知道母亲是怎么跟女方父母沟通 的,三天后权叔的婚礼如期举行。母亲同 其他街坊一起随了5元的礼金,按当时的风 俗,这5元只能吃一餐正席。因我母亲是权 叔家的大功臣,咱一家大小受邀在他家吃 了三顿,酒席上的麻辣猪蹄至今仍令我回 味无穷。 后来,一些老街坊陆续奔赴沿海打工, 权叔的兄弟姐妹也随打工潮外出,权叔的 继父去世,母亲则在家照看孙子辈。听母 亲讲,权叔在东北某亲戚的餐厅里学厨师, 其妻在餐厅当服务员,收入渐渐稳定。 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听说权叔 几兄弟合伙在北方某高校附近开了一家中 餐厅,生意很红火。再后来他们兄弟姐妹 各自在场镇中心地段修了两楼一底的门面 加住房,正式告别老街破旧的平板房。 之后多年,我一直在外求学打拼,也再 没见过权叔一家,偶尔听母亲提及权叔几 兄弟都在外面辛苦打拼。 老街的房屋拆迁后,我们一家搬进县 城,当年的老街坊都渐渐没了音讯。 “权叔的两个妹妹在做什么?对了,他 还有一个小弟弟,年龄跟我差不多,他又在 干吗?”我急切地向母亲打听。 “他大妹夫妇在城郊修建了度假酒店, 大妹的女儿旅游专业毕业在负责管理。周 末城里去度假的人多,他们生意很火爆。 权叔两个弟弟的孩子读的读博,留的留 学。权叔说,当年他们因为贫穷书读少了, 吃了不少苦头,现在经济条件好了,还是让 儿女们多学点知识。他小妹夫妇在沿海打 工多年,学到一手精湛的缝纫技术,现返乡 创业在工业园区开了一家制衣厂,他最小 的弟弟在城里开了家大型家电城,在乡镇 都有分店,他母亲现在也快 80 了,身体还 很健康。”母亲说到这里,不由得又感叹一 句: “一晃几十年,他一家变化还真大!” “对了,权叔的老婆呢,她娘家人好势 利!”我仍为当年她家毁婚约的事感到不平, 她自己都是山里人,还嫌贫爱富的。 “哎!这也能理解。”母亲叹了口气道: “老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谁不想嫁个 好人家,过上轻松点的日子呢?好在国家 政策好,这些年他们一家都在努力向前 跑。对了,刚才见到她了,她娘家的路也早 修通了,那里正在搞新农村建设,家家户户 都在建新房。生活条件好了,她保养得也 很好,听她讲,这些年他们还经常资助贫困 山区的孩子呢……” 权叔一家的故事令我感慨万千,权叔 一家打拼奋斗的变迁史,就是我们祖国改 革开放的一段缩影。我相信,随着祖国更 加富强,乡亲们的生活都会更加美好。 (作者单位:开州区三里河旅行社) 权叔的故事 周成芳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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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生活 - epaper.cqwb.com.cn€¦ · 在一起。时光的转动,从来没有因为我的 深情而在原地等我。 新生婴儿降临世间的那一刻,身体便 携带着这个人的生命一路向前,每一个步

主编 胡万俊 责编 钟斌 视觉 青泉 图编 张路 责校 黄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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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头条大赛(第5季)

如此快 轻松贷建行快贷 一触即贷

两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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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生活·夜雨

2019年11月5日 星期二

07慢新闻深阅读 让生活慢下来

一个散文家在一篇文章里这样说,身体是时间的容器,它是我们一生行程中唯一攥在手里的机票。

在时间这个容器里,有岁月风霜的洗礼,也有油盐酱醋的浸染。我有时候半夜醒来,拧亮台灯微弱的光,长久凝望身边的妻子,一向素面朝天清清爽爽的她,而今面色有些蜡黄了。在时间的容器里,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已悄然改变了她往日容颜,在岁月的长藤上,一个风中摇晃的鲜嫩小瓜风干枯萎,这就是生活的真相,我们的身体,在一天一天走向衰老的日落中。

时空的轰鸣中也时常回响起诗人叶芝的朗诵: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炉火旁打盹,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身体的衰老,疾病的缠绕,病痛的折磨,往往是很多人最容易忽视的。当谈论身体的衰老与疾病时,我们云淡风轻的样子,大多数时候是谈论他人身体上发生的事情,很少想到一旦疾病降临自身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不过我对身体疾病的感同身受,这些年来还是亲人的样子触动了疼痛的心。前不久我母亲住院,有天病痛之中她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了一串数字,后来才明白那是母亲告诉我家里存折的密码数字,母亲担心自己挺不过去了,提前把她省吃俭用一趟一趟跑银行攒下的银行存折密码对我作了托付。我父亲患严重的痛风症以后,一旦发作,疼得龇牙咧嘴,面部表情变形得都认不出来了,有次父亲虚弱至极,呻吟出声:“这样活着有啥意思啊。”还有一次,父亲准备去外面餐馆吃饭,主要目的就是见见他的一个老朋友,父亲是一个好面子的人,他不能像平时在家一样随便趿拉着一双软布拖鞋,他让我母亲从鞋柜里找出一双皮鞋,擦亮后准备穿上,由于脚关节红肿

疼痛,反反复复穿了几次都没穿上,只见父亲带着哭腔,歪着嘴哼出声:“唉,我真没用了,一双鞋也穿不上了。”

翻看家里老照片,见老照片里往日目光炯炯威风凛凛的父亲,与眼前遭受病痛折磨垂下忧伤头颅的父亲,始终无法重叠在一起。时光的转动,从来没有因为我的深情而在原地等我。

新生婴儿降临世间的那一刻,身体便携带着这个人的生命一路向前,每一个步子的脚后跟都是与道路在作永远的告别。我们对世界的感知,还是通过身体器官的广泛接触形成了精神的幽微世界,平时我们忽视着一些身体器官的存在,一旦发出疼痛不适的信号时,我们感应的世界,就发生一定程度的倾斜了。

朋友老梁是个记者,有天他对我说,他去医院采访,看见那些化疗病人痛苦的样子,一连好几天,感觉血在自己的血管里都流得慢了一些。追问无数新闻真相的老梁问我,为什么人到了医院,有时会感觉到生命的脆弱无奈,此刻才明白人如舟楫,航行在命运的大海里,与风暴学会讲和了。

我告诉老梁,生命就是一个不断舍弃缩减的过程,知道馒头啥时候吃最香吗?一是饥饿时,二是在医院里。我举例说,我有次住院,大病初愈后家人问我,想吃点什么?我说,馒头。躺在医院床上吃着家人

买的几个大馒头,才感觉是人世里最香的食物,旁边,一个病人如刀削颧骨上深陷的眼洞里,绿幽幽的目光望着我,那人喉结蠕动,他已经咽不下食物了。老梁说,是啊,人在医院里,才懂得时光赐予的人间烟火是多么值得珍惜,哪怕最恶毒的一天,也不要放过,人生从来没有浓缩的精华,每一天都是必须的过程。

一个人的身体亮起红灯进医院,就好比一辆车去做检修或保养,修好了,可以继续行驶,没修好,就成了报废车。这话听起来挺有道理的,说这话的人是货车司机老郑。

老郑去年秋天进了一趟医院,做了一次手术出来,人突然显得豁达了。老郑出了医院,就去买了一个卤鸭子开始猛啃,他还说,人要不亏待自己才行。老郑告诉我,同病房一个患了喉癌的老人,临走之前对家人交代,想喝一点鲫鱼汤,等后人把鲫鱼汤端去时,老人喝了一小口,又吐了回来,那老人感觉时间不多了,决意让家人把他送到了家,说是刚进屋,在床上就落气了。

吴先生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这辈子已经不缺钱了,却被一场大病击倒。我去医院探望他,他不住摩挲着我的手说,那些酒肉朋友都没来看他。我给他倒了一杯水,他一饮而尽,感叹说,这人啊,只要活着,喝白水也是幸福的。从医院出来后,吴先生跑到一棵大树下去睡觉,睡得真香,我在旁边听到

了他的鼾声。醒来时说,我得对一棵树充满感激了,你看它给我的肺腑里,输送浸润了多少氧气。春天时,吴先生和部下去郊外栽植了一百多棵树,他说,要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抚育它们长大成林。

一个亲戚住院时,我去当陪护。隔壁一个女人,深夜里痛得撕心裂肺,她患的是胃癌,她的儿子,在医院走廊痛苦地说:“我一点儿也帮不上我妈啊……”后来,亲戚出院时,同病房的病友们掩饰不住不舍的神情,其中一个病号突然大声说:“哎呀,好想吃一碗酸辣粉条,多加点儿辣子、大蒜!”我上前给予安慰说,等你好了,你的家人就陪你去吃,多加点儿辣子、大蒜。那人躺在床上,一张浮肿的脸笑了。我出门时候说:

“再见啊!”那病人撑起头来说:“在这里,不要说再见。”

青春迸发旺盛荷尔蒙激素的那些年,我无节制地透支着对身体的消费,狂乐狂欢饕餮酒宴豪言壮语无所畏惧。人到中年,我也每年到医院对身体器官进行逐一体检,肝、肾、肺、血液骨骼、心脏脾胃……我明白,对身体器官的消费也得小心翼翼了,尊崇自然也得适当锻炼,锻炼也得讲究科学不得粗暴蛮横。

这些年来,我更明白了疾病其实是生命的一部分,衰老是生命的必经之路,正视它,面对它,与它抗争搏斗也与它和解妥协。有了这样的豁然豁达,理应向我们的身体表达诚恳致敬,致敬身体的每一个器官,它是我们生命的忠实代言,伴随着我们对这个世界最真切的感受,伴随着我们穿云破雾的旅行,走过迢迢山河最终归宿安然如梦的港湾,致敬我们一生一世美好的生命。

(作者单位:万州区五桥街道办事处)

向身体致敬李晓

早晚的人流一遍两遍三遍在这里交叉重叠那急匆匆的线条网住光线变换的图案,跳跃各种去向不明的信息

或许虚构,本来就经不住从楼影吹过的风鸟翅倾斜多雨的远方而大街依然是那本乏味的线装书

但它贴近曲水流觞的时间婴儿车,将落日涂抹得硕大金黄孤单的母亲趔趄走过楼顶的钟声牵着秋天降临的,每一场风霜

小城钟楼滴答滴答的马蹄与生活的齿轮和角度不断咬合,祈盼过去的都会过去冬天之后的花瓣,依然是一个春天

(作者系重庆新诗学会会员)

钟楼下北鱼

一挂银白闪了神经吃面人一时回肠荡气说不出话来堵住嗓子眼的岂止是麻辣鲜香一碗小面千丝万缕如条条大道通向罗马最简单的也最复杂理不出头绪的是愁肠百结的情愫合适的就好罢了百宴就吃一碗重庆小面吧家乡的味道就这样把人绑了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

重庆小面

胡佳清

“你猜我刚在楼下遇见谁了?”傍晚,母亲一进屋就喜滋滋地问我。“谁呀?”我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以前咱家隔壁邻居权叔,你还记得不?”

“权叔?他现在哪里?”我将手机搁置一旁,急切地向母亲打听。作别老家多年,偶然听到老街坊的名字,感觉格外亲切。

“他现在是大老板了,在北京开了好几家大酒楼,儿子名牌大学毕业在上海工作。他这次是带他母亲从国外旅游回来,还准备给老人家买一套花园洋房,就在我们小区旁边。他和你舅同龄,也快60了,看起还挺年轻的,刚才拉着我聊了很久……”。

母亲的话一下勾起了我的回忆。我不由得回想起那些年与权叔一家比邻而居的时光。

小时候听母亲讲,邻居权叔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带着他兄妹仨嫁到了场镇上,后来他家又添了三个弟妹。自我记事起,他们一家八口居住在简陋的平板房里。我还隐约记得,权叔的父母常坐在门前屋檐下吃饭,碗里通常是稀饭加几根泡咸菜。那年月,我家经济条件也不宽裕,但只要家里做点好吃的,母亲就让我给他家端去。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街坊邻居陆续开始翻修楼房,权叔家没钱盖楼,就在屋后盖了两个小间,兄弟姐妹都先后辍学

在场镇周边打零工,一家人仍然是吃了上顿愁下顿。

那年腊月的一个清晨,权叔的母亲急匆匆地来我家,她一进屋就央求我母亲帮忙。原来权叔定于腊月二十四娶媳妇,眼看婚期还差3天,女方家却突然提出解除婚约,理由是权叔家境太差。因我母亲一直从事基层妇女工作,权叔的母亲便恳请她出面去调和。

母亲从家里拿了些烟酒糖,当天走了好几个小时的山路才到女方家。

不知道母亲是怎么跟女方父母沟通的,三天后权叔的婚礼如期举行。母亲同其他街坊一起随了5元的礼金,按当时的风俗,这5元只能吃一餐正席。因我母亲是权叔家的大功臣,咱一家大小受邀在他家吃了三顿,酒席上的麻辣猪蹄至今仍令我回味无穷。

后来,一些老街坊陆续奔赴沿海打工,权叔的兄弟姐妹也随打工潮外出,权叔的继父去世,母亲则在家照看孙子辈。听母亲讲,权叔在东北某亲戚的餐厅里学厨师,其妻在餐厅当服务员,收入渐渐稳定。

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听说权叔几兄弟合伙在北方某高校附近开了一家中餐厅,生意很红火。再后来他们兄弟姐妹各自在场镇中心地段修了两楼一底的门面加住房,正式告别老街破旧的平板房。

之后多年,我一直在外求学打拼,也再

没见过权叔一家,偶尔听母亲提及权叔几兄弟都在外面辛苦打拼。

老街的房屋拆迁后,我们一家搬进县城,当年的老街坊都渐渐没了音讯。

“权叔的两个妹妹在做什么?对了,他还有一个小弟弟,年龄跟我差不多,他又在干吗?”我急切地向母亲打听。

“他大妹夫妇在城郊修建了度假酒店,大妹的女儿旅游专业毕业在负责管理。周末城里去度假的人多,他们生意很火爆。权叔两个弟弟的孩子读的读博,留的留学。权叔说,当年他们因为贫穷书读少了,吃了不少苦头,现在经济条件好了,还是让儿女们多学点知识。他小妹夫妇在沿海打工多年,学到一手精湛的缝纫技术,现返乡创业在工业园区开了一家制衣厂,他最小的弟弟在城里开了家大型家电城,在乡镇都有分店,他母亲现在也快80了,身体还很健康。”母亲说到这里,不由得又感叹一句:“一晃几十年,他一家变化还真大!”

“对了,权叔的老婆呢,她娘家人好势利!”我仍为当年她家毁婚约的事感到不平,她自己都是山里人,还嫌贫爱富的。

“哎!这也能理解。”母亲叹了口气道:“老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谁不想嫁个好人家,过上轻松点的日子呢?好在国家政策好,这些年他们一家都在努力向前跑。对了,刚才见到她了,她娘家的路也早修通了,那里正在搞新农村建设,家家户户都在建新房。生活条件好了,她保养得也很好,听她讲,这些年他们还经常资助贫困山区的孩子呢……”

权叔一家的故事令我感慨万千,权叔一家打拼奋斗的变迁史,就是我们祖国改革开放的一段缩影。我相信,随着祖国更加富强,乡亲们的生活都会更加美好。

(作者单位:开州区三里河旅行社)

权叔的故事周成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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