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仁(那些疲於抒情後的抒情方式〉/夏宇鵬錄〉ir.lib.nchu.edu.tw/bitstream/11455/87589/1/87578-19.pd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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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星說話/PLUTO talk )
4 月 4 日天氣睛一顆痘痘在鼻子上
吻過後長的
我照顧它
第二天院子里的曇花也開了
開了迅即凋落
在鼻子上
比曇花短
比愛J情長 生仁 (那些疲於抒情後的抒情方式〉/夏宇 鵬錄〉疼痛 o I. II - /., • ~. ·- - I ,-.... l ‘..鬥 g Hsing Un1ve 「SI
疼痛。那是你最後記得的事。
一股巨大的簡直像是命運實體化的力量攔腰撞來。那個瞬間,你想你死定
了。(我們也必然抱持同樣的看法。)大概。那衝擊真不是可以想像的,單憑想
像,你永遠都體驗不了那隱藏著死亡所撲來的勁道。(我們對人類的死亡體驗也
有特別的興趣像是你們所說的所謂迷戀。)你幾乎就知道了這下完蛋大吉。搞不
好脊椎都粉碎。那衝撞毫不躊躇地針對你的肢體盡興地暴虐,可見的可觸的悉數
毀爛。而你根本還來不及意會究竟是什麼東西帶走你。是車子?還是砲彈?或者
是從街頭竄出的橄欖球員?看見燈光?看見那滿懷著忿恨的眼神?是否被撞
飛?是否血肉模糊?是否全身炭化?來不及去辨識,更遑論體驗 難道體驗不
需要反覆地發生然後一步步吸收消化最後形成一種認知隔膜?(但。但。但。請
聆聽我們的無聲。)
管它什麼的。你的口頭禪。你會這麼說、這麼想。你用這個姿態度過一些苦
厄。(我們想,你有你的理由。但這真的適宜嗎?有些事物必須以艱難的形式到
來,必須永遠地停留在心中,疼痛、疼痛。)
你步行。只是為了去買兩包貓食。你習慣將不同品牌的貓咪餅乾攪和,有一
包是強調健康飲食,另一包則較美味。這是為了預防家裡兩隻兒子愈吃愈胖腫。
(我們曉得人們喜歡把自己的寵物當作自己的分身。另外一種子鬧。)即使無論
他們怎麼吃都仍舊可愛無方,但你可不怎麼希望他們一路胖下去直到冥府的王意
識到他們的可愛而預先召他們去陪。這沒法忍受。對了,他們,他們原來應該是
牠們 兩隻貓,但你沒法簡易地把他們安置在牠們的範疇底。他們是更為重大
的。(我們已經可以理解。)關於這個,你擁有相當明確的立場。
(我們觀測你的行動想像你的感受。我們在屬於你的銀幕底認知你解析你。)
你記得。那時才跟一個叫曇的女人分于 o
年紀比你小八歲。應對卻比你成熟。但內在,很深很深的內在被某些東西侷
限住正變得枯萎的女人。不過這沒問題,你仍然為她著迷。即使她不知道你是多
麼愛她 愛?是的,愛。搞不好連你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愛的,那樣子的愛。迷
戀。(哦,迷戀,哦,迷戀,我們試著用人類處理這個語詞的語氣,但我們的來
去都是寂靜的,我們無法辨識這個語詞後頭所潛藏的能量。我們還需要更多採集
更多培養。)
後來她以消失的形式突然退出你的生命。
疼痛!
疼痛!那也是你醒來第一件意識到的事。(我們一直記錄著這件事。疼痛。)
第二件是貓。
藍色的一頭貓。很藍很藍。藍到你還以為其實是目睹海洋的子裔 ,像是很久
很久以前你聽過的那個故事。(我們轉眼間就在你的故事裡面。)一個擁有深極
了藍色眼珠的美人魚少女愛上一個陸地的男孩,她乘著大浪來,卻摧毀了男孩的
村莊 o 男孩舉家遷移到山上,變成山的孩子。沒有腳的少女無法越過那樣的距離,
於是她呼喚神,呼喚烈日,將她蒸發,蒸發到雲裡去,蒸發成水氣, 然後降落
是很藍很藍的雨滴。她滴落在男孩的腦袋,慢慢滑過髮、滑過額頭,慢慢,
像是愛撫,到眼底去。她在男孩的眼球寄生,是瞬間的美麗無倫的交會,旋即使
文蒸發。一個不知道為什麼給你相當相當的藍的哀傷的故事。(我們不確定什麼
是哀傷。)
你感到莫以名狀的悸動。故事應該是美麗的。(我們不確定什麼是美麗。但
我們喜歡這個故事。當然如果我們能擁有所謂的喜歡這樣子的情感。)相當陰森
的美麗。你彷彿可以啾見埋在藍色眼珠底的執著。極度異常的。不情揮發亦要貼
身男孩的頑固性模樣。於是,恐怖而美麗,就是你對藍色最初始的印象,也是愛
情最終極的印象。(我們對愛情的不解一如對道德的。)宛若那個故事演繹喻示
昭告了某種你無法說明的氛圍或者氣味。
眼下,這隻貓不但藍,而且藍得徹底,連眼珠子都是藍的。你簡直無法想像
這個世上原來有這種連顏彩或電腦布會圖程式都沒能調出的藍。那真的是海的顏
色。宛若從大海深處到來的貓。(深海,是的,這麼理解也不壞。)
貓對你說:嘿!你好。
你想你不應該不用「牠」來代名動物。尤其是這隻藍貓。你不知道該對貓說
什麼。而且因為躺著的緣故,連點頭都不太能辦到。這個時候你就想,兩隻貓應
該在你身邊的,至少能代替你向那隻藍貓打招呼。(這是一個好主意嗎?我們沒
把握。)
應該走了。貓的第二句話。
你夾緊下巴,盡可能把眼神專注地擲向你。走了?什麼意思?
你不想找回你失落的?(我們的貓所擁有的語言一直是明亮的 0 )
有什麼可以失落的呢?(是啊,有什麼?除了寂寞除了心痛除了你一切一切
的愛除了那個女人的離開除了你不停歇的自你怪罪與哀憐 )你說:根本不再
擁有的人,還能失落什麼?(但請聽我們說,失落跟擁有原來就是同一件事。)
譬如你的兩隻貓?
連僅餘的也要奪走?(你現在感覺到的是忿怒?或者哀痛?)
或者就是那個女人?那個突然消失了的女人?
找回她?找 回她嗎?這,你有點激動。(我們認為這個提議很使人心動。)
你應該坦率地迎向這個認知。但你的身體,你不是還痛著 詭異的是,身體變
得淡薄,變得不疼了。而且怎麼回事?為什麼貓會說話?這時你想到。
貓兩隻前腳撐在你的胸口:為何我不會說話?
我?貓確實適合說「我」這個詞。你回答他:就像地球是圓的,不是平的
你親眼見過?親于觸摸過?(這是悸論啊...我們一向如此說話的 0 )
什麼?
你所說的圓的地球。(如果我們能傳遞微笑或音樂,我們會試著放進你的靈
魂。)
你應該會這麼想:這隻貓在找碴?誰會真正地碰觸過並越過地球看見地球?
不過想來是因為貓咪的科學常識有限的緣故吧...真可憐。你不應該那樣要求貓
的。就像魚不會明白在天空飛翔、樹不懂得游泳。沒錯。就是這樣。你會合理化。
那麼你哪來這種奇怪的認知?
你打算不理會貓的話語。你認為說這些是白費精神。(你犯了人類常見的毛
病。你擁有優越感。因為理性能力。但我們很清楚,那跟智慧無關。或者請容許
我們進一步斷定,正因為你無比倚賴你的理智,所以你再也沒法稍稍接近超越,
接近智慧。)
你寧可採用別人的說法,不是嗎?
不,你不懂,那是人類這百年來的研究,憑邏輯就可以
邏輯?邏輯,你相信虛構的概念集合?你隨意引用別人的而非來自於你的深
層的事物?那不是你的,對吧?不是你親于作的研究,不是嗎?你的腦袋也沒法
具體運算出來不是?你所引用的或信任的,你不覺得應該要能確實滲透?確實
的?
你不是單憑推算就能知曉的老邦迪亞。但那麼多偉大人物
你認識那些所謂偉大的人物?
你好像被圍在四面都是牆的地方。每一道牆都在遂行靜默的呼喊。(我們設
法捕捉這種情緒,以具體的形象。而你所引用的〈百年孤寂〉,我們查證過,那
一直是人類的經典。非常有趣而狂野滄桑的東西。我們相當欣賞。)
所以你相信的不就是別人的說法?
你總不會是想說這一切都是謊言?他們有什麼道理騙我?
他們有何道理不去騙你?
我沒那麼重要啊﹒..
你怎麼知道?重要性這種東西不是應該從別人的評斷產生出來的嗎?
你火了。你對貓吼:這根本是在詭辯。
藍貓舉起前腳,舔濕,贈了贈臉,慢慢悠悠的,意態閒適。
管它什麼的。然後你試著冷靜。跟貓詭辯?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荒誕了。你突
然想起村上春樹慣有的敘事基調。(是的,村上春樹後來也作為一人性探索的典
型存在於你的認知底。你是個追尋古文化的人啊...)一種「異生物」的突然到來。
也許是羊男也許是青蛙老弟或者會說話的愛偷人名字的猴子或者跳舞的小矮
人。對了,搞不好還有盲柳以及沾著其花粉鑽進女人體內吃食的蒼蠅。哦。真可
怕。(我們調查到你是「春樹百年會」的發起人之一。你另外一個企圖復原的古
書寫者。)所以一個搞小說的影響了這一切。不。不。不。你搖頭。何苦跟一隻
貓計較。無論貓是否由村上春樹派來的。你對貓提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過是想你認清一件事。
你在聽。(我們其實更希望你參透這一切的意義。但不急。我們可以慢慢來。)
我會說話。我是貓。所以這世上存在會說話的貓。這很明白。毫無疑問。
你感到煩躁。隨便。你說:好。我知道。
貓弓起身體,像是拉開的弓弦,蹦滿,彎下去,壓著兩隻前腳,從嘴裡滾出
個大哈欠,復又站直。貓說:那很好。貓說:我們走。貓掉過頭,跳出你的視線。
(我們賦予貓所有輕盈的能量。)
走?去哪?貓沒有搭理你。貓只是搖擺著藍色的渾圓的屁股往某個方向走。
貓的主見性很夠。你這樣想。而且反正你也不痛。很奇異的所有疼痛都消失了。
是該動一動。你坐起身來。你在哪?
一條有微光漂浮的藍尾巴釘在牆壁上。繼續搖擺。
下個瞬間,整個沒入。消失不見。
穿牆而過?你看傻了。
這是夢?還是小說的場景?或者是首詩吧其實?管它什麼的。先試著把這些
全部當作真的也沒差。就當蛀了顆牙得打一劑很猛的麻醉針。現在只是暈眩到自
己變成一股懸念罷了。這樣想很好。(我們真覺得你有能力搞清楚事物的存在與
毀滅。)你爬下床,身體伏低,把臉湊近牆看。上頭甚至還有點發藍,看來軟綿
綿。這是空間穿透?魔法?那是隻巫貓?會帶人穿梭陰陽甚至飛行在時間縫隙?
真這讓你想起吉←力那套百年紀念版其中的〈貓的報恩〉。(我們一再確知到你對
古老事物的偏好。)
你伸出食指,猶豫一兩秒,往牆壁戳 o 彷若女人陰道般的觸感。真不可思議。
你拔出指頭。這如果是幻覺還真有現實感。但幻覺不就正是鮮豔得不得了?你屠
弱的腦袋又怎能區分什麼是紀實什麼是虛構?如同那個女人離開的方式竟是消
失。有時覺得搞不好她真的以物理性的姿勢消失。搞不好就在你眼前,她變得透
明,像是琉璃,你都可以看見她身後的你的房間裡四散的書籍。那之類的。當然
也搞不好這一切都沒發生過。(是的,你終於想到她了。我們的女主角。)
總之無以區別啊...至少你沒那個能力。非常遺憾。所以貓會說話所以地球不
是圓的所以牆壁是軟糖所以女人會變透明然後消失。八成腦內的哪裡被撞得損毀
了吧...應該是。(有沒有損毀,我們會判斷的。你繼續前進吧...)
一顆貓頭擠出來,從軟膠一樣的牆面,就卡在那。貓說:來啊!
你指自己,再把指頭比向牆。
那對深藍色眼珠的後面,有個東西一直在,不動不搖。
如果都是幻影,那麼管它什麼鳥,就幻到底。(我們盡可能用貼近你的語言
的形式來表達。)你直起身子,止住志志情緒,往前一傾 o 稍微比棉花軟而稍微
比果凍緊密的觸感將你整個裹起來。你像是必須穿越一個狹仄滑溜的甫道。你用
力推擠。好在並不黏祠,不會沾得一身都是。只是得拼命往前。這其實挺像逆風
挺像在深海行走。只是那風那水都很接近固體。你所有的神經跟肌肉都在傳遞使
勁的訊號。 (前進吧,前進,你愈來愈靠近我們所編派的事物的模型了。加油。)
然後一個跟艙,你跌到地面。
「叭叭...」車輛通行的聲響此起彼落,像是喧囂已然構成一個程式,已然足
以演算出更多喧嘩的方式。城市獨有的熱氣被割裂的瞬間,有風,雖然是很濕黏
的風。日吾嗯 ,以及像是柏油的觸感。(關於這樣子生理性十足的重現 ,我們信心
滿滿 0 )
流動在眼球的畫面都是異常纖長,猶如上下方被拉扯開。
藍色的身影切入。你打算一直躺著?
倒也沒有。你用兩于撐起,膝蓋彎曲,讓自己像個人類。直立。像個人類。
靈長目的一員。你多久沒好好當一個人類?你打量四周,熟悉的店面跟場景,這
裡不就是動物用品店?你固定替家中那兩頭動物購物的賣場 怎麼會到了這
裡?
藍貓說:因為你必須從這裡開始。
開始什麼 找回失落?失落如果能找回來,還算失落?(我們瞭解你的困
惑。)
貓的尾巴蹦得筆直,最末端打了個圈,像是問號。
你突然極思念家中的那兩頭。橘白色的跟純黑色的。你的兒子們。思念無比
凶猛地在你的身體炸開並持續持續將碎片衝進所有的血管與感知就快要絞爛成
一團 他們的模樣,他們追逐時所惹出的多重噪音。你彷若在腦海重新建構他
們似的思慕著。從鬍鬚到嘴到粉嫩的鼻子還有可愛到爆炸的眼神。特別是當你出
門時,他們仰頭望你的可憐巴巴。你想:你們乖,老豆很快就會回來。輕聲細語
的,在心中,你對他們說。希望他們能聽見。(我們為你的這一種無限溫柔而有
了近似折服的感覺。果然讓貓和你說話是正確的選擇。)
別再失神了。貓說。藍貓兜回你腳邊,用臉頰跟額頭一陣摩醋。
你寧可繼續失神。管它什麼的。事情的發展太詭異。雖然也無不可。但你隱
隱約約覺得在前頭有什麼東西帶著一定程度的惡意等著你。你感覺得到。(很好,
我們對人類的直覺性一直有高度肯定。)但一切都過於模糊。像是茫茫大霧橫阻
在眼前。有些什麼預感。但那些預感都不足以成為行動。譬如回到你被撞的時刻,
跟找回又有什麼關係呢?總不至於是那個女人唆使誰來撞傷你?你苦笑。下一個
瞬間,你發現貓正在快速地掃視四周。
貓說:跟著。貓領著你往某個方位。到一個定點。地面散落了餅乾。各種形
狀。
家中的二子是否餓了,這時你想到。嘿,你呼喚貓,你必須回家,你得餵
貓的眼睛放出光。像是有幾隻猛獸從籠中竄來似的惡烈的光。還是藍色的
光,不過那是極為憂慮的藍。像是午夜之前的城市上方的藍,有著說不出的深邊
和哀傷。你唬了好大一跳。你肯定他是頭巫貓。(我們的貓,在某種程度上,確
實是有魔法。)
從這裡出發。你聽見他那樣說。
就像是探照燈,那藍光穩穩地照射在前方。
兩道藍色的圓圈。
它們進行重疊。
藍光更盛了。 -- •~hung Hsing Un1ve 「SI猶如純淨的藍色火焰。
得到更前面的場景去才行。你又聽到他那樣喃喃的說。
這時你注意他的鬍鬚變得透明。貓往那圓圈交界處走去。
如果這是夢,你很想先摸清楚這之後的發展。到底怎麼回事?(別急。事情
很快就會明朗化的。我們保證 0 )如果這隻貓是個隱喻,關於生活的或者關於你
的愛情,那麼你不是正該看看這個隱喻要帶你到哪裡去?跟什麼做連結?或者其
實你是恐懼的?你恐懼於發現其實?或者謊言其實是你安全的盔甲?謊言?你
的胸腔突然在鼓諜了。你不知道,你不瞭解。哪裡來的謊言?(但我們都了然於
1旬啊!)
你跟上。往那個近似眼部的形狀的弧走去。
像是走入風的肌膚。像是騎乘火箭車時那阻力如牆的逆風。
那是一種深入。而這深入卻隱隱地讓你震動,以你所不能解的形式,好像闖
進的是更內在陰暗的世界。這是為什麼?那柔軟的內壁並不允許你細想,它一再
地吸吐吸吐,你便那樣地被擠出。
這空氣這乾燥這猛如虎的日光
你到了你最刻骨疼痛的場所。(應該是這樣的沒錯,我們所下達的指示。)
你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是你跟她,那個曇花一樣的女孩第一次見面的場
所。你們約在老車站。記得你從超列車下車後還轉搭了十多分鍾的滑動電鐵,還
比你從北到南的時間久。
她是南方的女人。
而你來自北方。
你們幾乎是宿命式的在藍網空間相遇,透過虛擬影像研討會。(我們擁有這
些 0 )
你那時是武俠小說研究文字修原者,是很古老的行業,類似考古學,或者應
該說是更行動式的﹔你必須去修復還原重現百年以前那時代書寫者的文本內容。
(所以我們清楚你的職業讓你專注於尋找過往的輝煌。)這不是什麼太容易的工
作。你得大量大量地在各種簡直跟荒原沒兩樣的廢物系統網際網路裡搜尋蒐集。
那需要很大的耐心。且再也沒有實體書籍可供對照。你們是綠時代的產兒。(我
們則是主宰。我們需要認證、收編你們,以便持續推動、維護綠時代的發展與寧
靜社會。)這個地球沒有那個義務提供你們紙張的原料。而人類經過多次的危機
也總算認清這個事實。
她則是舊事物舊時光的重度迷戀者。你們的行話:追食的人。
你幾乎不太參加影像會議,只是讓它在粒子牆空轉,聊表出席。你的領域始
終是冷門, 從時間復甦學院畢業後,幾乎沒人表示過有興趣 , 唯獨你 。但那一次
是由於她指明你提問 : 為什麼你會以為金庸這座大山阻礙了武俠類型的質素這之
類的問題, 而不得不把自己的投影遞出。(我們和你一樣,都一致認為這個問題
是有深度的 ,至少是切中了你所研究的核心。)
你見到她。一個嬌小而白晰的女人,眼睛裡有純真的熱情,聲音清澈見底。
她以最筆直的眼神和你對話,並對你那些企圖復返書寫老玩意兒的仿作,知之甚
詳。(我們試著推演她的內容物,但這是在你之外的事,對我們來說太勉強了。)
長達一年的超空間通話和彼此生活一切的交換後,你終於來到南方。
她在南方等你。而你終於來了。那幾乎是你最幸福光耀的歲月。
現在藍貓帶你到這裡來。回到你們相戀的時候。那是什麼意思?戳刺?讓傷
口更痛?屈辱?想讓你變成狗,盡情地凌虐踐踏?這是最冷酷的嘲笑?他等著
你。該死的。你瞪他。你的肺快要裂了。呼吸呼吸,繼續呼吸啊!你不想讓那
些回憶出來。呼吸呼吸,進去,進去。(我們不期望你一下子就能在回憶
場所不再怯懦。但我們禁止你逃脫。)
貓安閒自在地躺下,兩隻後腳斜擺,如海浪一樣揍了點白的藍的肚腹露出,
頭擱在往前伸放的前腳。他的眼珠子沒有半點動彈地凝視你。猶如穿透。他像尊
神像。一尊驀然就無比巨大的神像。一尊凝視不斷放大、放大的神像。
你閉上眼睛。你不能看。不能看這一切。那瞬間你知道了。
你知道他會播放時間膠片,會從時間硬碟底找出所有你曾經和她一起走過的
街、親近過的風還有說過的話。鉅細靡遺。你知道他可以。他究竟是打哪來的?
你像瞎了一樣的衝著貓大喊叫我們的設計一直是如此的。)
(等你明白自己該到哪裡去,你就會知道你來自何處。這是我們對你的擁抱。)
你不能呼吸了。你說。你、不能、呼吸了。你感覺到痛苦。
然後貓,藍色的貓突然變成黑色的,在你緊緊關起的眼皮之下。
像是陰影正要變化。
貓慢慢地立起。型態且急速抖顫、扭動著。
不對,這是不對的,他是四肢動物。他不能、他不能。你的視野在內在更深
化了起來。你不想看不想要有那些影像。(我們不容許。我們的話語是最後的定
奪。我們是天平。我們是你內在事物的總和。我們既是住在你裡面的邪惡,也是
你的光明 0 )
貓猶若具備延展性的金屬在進行鎔鑄的程序似的。他抽長他長出烏黑的頭髮
他的爪子變成于指他的藍色毛髮萎縮他的體型變得纖細他的鼻子變得堅挺他的
小腹變得平坦他的胸口蹦出乳房
他變成一個女人。貓變成女人,他真的變了。
你是沒法改變的。他還是她這麼說了。(我們認為這個變異的認知是必須的。)
她慢慢地朝你走過來。那張臉、那一對你深深眷戀的眼神!
別過來。你的眼皮沉沉地壓著卻還是什麼都看到。
她貼近。沒關係的,她輕聲的說,沒關係的,我愛你。
你被迫回去回到她消失的那天回到你的于的觸感回到她變得微弱的呼吸回
到她頸子的餘溫回到她的眼淚回到你們的爭吵回到你必須更安靜地進行復原的
書寫回到你們最後的那個冰冷的吻
你發出低低的嘶吼。充滿傷痕的喉音。
不知道是貓還是女人的她摟著你。你感覺到你在她的懷裡。你被她懷著,像
是個漂浮在子宮裡的胚胎。她用力地彷若要將你抱碎要完全地將你壓進她的身體
似的懷著你。用死亡或者是重新誕生的方式懷著你。(我們緊緊地跟隨著。)
你又見到了那個甫道。藍色的。但這一次是很窒息苦悶的藍。無有柔軟。
你想起來了。在你做了那樣的事以後,你衝出去,你跟自己說要去買餅乾。
但。但。但你忘了她。忘了她就在他們的眼前消失。對了,你以為那就只是消失。
而那兩隻貓呢?他們能理解那樣的事?貓可以嗎?
(我們試驗的結果是貓可以。不過並非人類的方式。貓或者其他綠時代的生
物都有各自一套面對死亡的法則。貓也有。你也有。只是你忘了。或者說你企圖
拋棄生物性。我們想:你要的是標本。你以為你可以完全佔有她,那個曇花的女
人,那種美麗應該是無限的,所以你突破了界線,你為了那她的花期到永遠,你
甚至違反了星際生物共則。我們不能說你不應該。但你至少必須認知到自己所造
成的傷害。在我們共有的靈魂底。)
藍色的貓變成了純藍的光將你吞噬。
管它什麼的、管它什麼的。你什麼都知道了。什麼都想起來了。
(這是我們唯一的期盼。我們不指望你能做回任何救贖的事。我們只希望讓
你理解死亡。無論是你的。或者她的。不。特別是她的。你的靈魂與我們的共通。
她的靈魂也與我們共同。我們是綠時代,是主宰,也是產兒。你所產生的私有概
念,將會嚴重破壞我們靈魂的和諧。我們,我們,我們強烈地要求你認清你所做
的。絕無迴避。絕無幻想。我們要求你徹底面對自身,才能迎接靈魂蒸發。然後
我們也才能迴向原有的無有之中。)
你指死了她。
你指死了她。
冥王星第 000000731080091802 號結案報告:「該人員審判完畢。犯罪認知測
試完畢。死亡認知程序執行完畢。使用『空間穿透』、『時間逆溯』、『記憶變形』
等技術 o 並繳回『吞刑器』與『靈魂蒸發具』 O 以上。」
生守
at1onal Chung Hsing Un1ve 「S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