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天地 讓 生 命 發 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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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赫納認為，召命就是「你最深情的喜悅與世界最深切的需要交會之處」；這交會處有一個個精彩的故事。

文 ▌ 張以慧（校園福音團契傳道同工）

照片提供 ▌ 張以慧

南非給我的生命禮物

2015年冬天，我收拾行囊，搭乘十四個多小時的飛機，

從濕冷的亞洲，一個人飛向熾熱的大地：南非。在這

個隨處是遼闊的草原、常有動物比鄰而居的國度，我在這裡

配搭宣教事奉、適應跨文化生活。約莫兩週的時光，如同南

非草原傍晚時的徐徐微風，夜間經雨水洗滌的大地，我的南

非行，或許沒有在當地留下什麼，這趟旅程卻滋養了我的生

命。寫在記憶深處的，除了對美景的驚嘆，也有對生活在黑

暗死蔭裡的人的悲憫。這使我深切體會神愛世人的心腸、宣

教的迫切，亦思考福音的本質，以及事奉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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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千顆橘子樹的需要

我參與配搭事奉的單位是位於南非行政首都普勒托利亞 Pretoria郊區的耶穌福音教會HJC

（Houseof theGoodNewsof JesusChurch），1因為園區內種了兩千顆橘子樹，又稱為橘子果園

（orange farm）。HJC是由一對宣教士夫妻─Wenzel＆Sharon─所成立，Wenzel是當地白

人，七年多前便開始關心性工作者，透過街頭佈道向他們分享耶穌的愛。與來自荷蘭的Sharon結

婚後，他們在禱告中更堅定服事性工作者的異象。他們發現，除了街頭佈道，更需要一個中途之

家提供實際的幫助，使這些女孩的生命與生活能在基督裡更新。因此，兩年多前，在教會的支持

下，上帝帶領他們找到這個地方。若有女孩願意脫離原本的環境，他們會邀請她們到果園住兩

年，提供住宿、信仰教育，與自

給自足的能力。成立至今，橘子

果園接待了約莫二十五名女孩。

有些事工不在原本的計畫之

內，照顧橘子果園內的兩千顆橘

子樹就是一例。除了兩位來自馬

拉威的工人負責照顧果園，宣教

士也會親自參與其中。我當然也

不例外。

某一天早晨，我被安排到果園

裡工作。橘子需要在較潮濕的氣

候下才能生長，但南非較炎熱，

乾燥少降雨，一些橘子樹的樹枝

因為水分不夠，無法繼續生長結

果。當天，我的工作就是剪掉不

結果的樹枝。「在乾燥的南非種橘

子樹，真是不容易。」在炎熱的

大太陽下，我一邊使力剪乾枯不

結果的橘子樹枝，一邊想著：「這

裡有兩千顆果樹，每一顆都有許

多枯枝，需要如此龐大，怎麼做

得完呢⋯⋯？」「龐大的需要」，

不只是照顧橘子樹的心情，更是

我面對所關懷對象的真實感受與

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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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的上面，隱藏著豐富，是造物者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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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邊緣

頭幾天，我所接觸的不同族裔、身處的環境，以及觸目所及的美麗景緻，都令我讚嘆。一個

人帶著行李坐在普勒托利亞車站，望著車站前廣場熙來攘往的黑人，發現身為亞裔的自己，猶如

闖入了非洲電影；開車行經公路，一望無際的草原風光，以及在草原上不時出現的牛、羊、斑

馬、鴕鳥；與南非籍的果園主人、來自其他國家的短宣志工，以及馬拉威的果園工人一起踢足

球；自己就住在果園裡，每天早晨在蟲鳴鳥叫聲中起床，每晚在南半球的星空下入睡⋯⋯。

一天傍晚，我坐在草地上望著夕陽的光影變化，看著看著，就突然落下淚，我想起一首詩

歌，「日光」。歌詞說到「日光的上面，隱藏著豐富⋯⋯，日光的上面，是造物者的住處⋯⋯。」

原始的草原，讓人一窺造物主起初創造世界的美麗；天氣雖炙熱，卻總有徐徐微風吹送，讓人體

會上帝富饒的供應與賜予。這是一塊充滿祝福的土地─這裡，很靠近天堂。

然而，這裡卻有無數黑暗的角落。「我的國家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卻也是世界上最邪惡與

黑暗的地方。」Wenzel這樣說。

南非官方人口數為5200多萬人。宣教士表示，約有兩、三百萬人口從事性產業相關工作，

或出於自願、或因人口販運。根據另一項調查報告，全球近七十億人口，投入性工作的人口約有

四億，其中四分之三的年齡分佈在十三歲到二十五歲間，當中，80%為女性。2因為南非較富裕，

附近較貧窮的國家，如莫三比克、馬拉威、辛巴威等國的人民，就會到此尋找賺錢的機會。我們

所接觸的性工作者，有些來自南非當地，有些來自這些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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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片美麗的土地上，有無數邪惡與黑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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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幾天，我跟著宣教士探訪果園附近的一個社區。那是一區低矮平房彼此相連的區域，每

一間都住著一至兩位女孩，她們生活在三、四坪大的簡陋環境，也在那裡進行交易。她們為了不

同的理由、以及半年14000-20000蘭特的收入（約台幣四萬至五萬元），過著送往迎來的生活。

我們挨家挨戶地探訪，向這些穿著簡單、清涼的女孩們打招呼，自我介紹，也詢問她們的需要、

為她們祝福禱告。大部分女孩都聽過耶穌，並不排斥祝福禱告。第一次探訪與禱告後，我才驚

覺，所到之處是什麼樣的地方：這是讓許多人望而卻步、未曾駐足停留、被人遺忘忽視的角落；

是外國人口中的紅燈區，台灣人口中的妓女戶。但耶穌的福音就是進到這樣的地方，觸摸這些人

的靈魂與生命的需要。

還有一天晚上，我們去到城市另一頭的社區進行街頭佈道。我們發送英文聖經作為禮物，若

有人願意，就與她分享福音、為她禱告。記得到達社區時是晚上七、八點，雖然街上點著路燈，

但整個社區卻顯得相當昏暗。我們試著與幾位女孩攀談，但她們露出為難的神情，談話大概只有

一、兩分鐘就被迫中斷。我這才體會到，真正昏暗的不是夜色，而是性、罪惡與暴力的權勢。

在這塊很靠近天堂的土地上，這些女孩們，卻彷彿生活在邊緣。

我能脫離現在的痛苦嗎？

同一天晚上，因為工作並不順利，我們準備結束服事，離開該地。驅車離開前，我們從車窗

內瞥見一位走在街上的年輕女孩，我們立刻停下車子，追上前去，想要把手上的聖經送給她。

這位女孩 Lili（化名），看似只有

十五、十六歲。身材瘦小的她，

穿著時髦，帶著美麗的手飾與耳

環，臉上卻充滿苦楚與憂傷。她

手裡緊握著我們發送的聖經，眼

眶含淚詢問，她如何可以脫離現

在的痛苦。Wenzel曾見過 Lili；這

次，Wenzel不只與她分享耶穌基

督使人得自由的福音與愛，也向

Lili介紹橘子果園的工作。她若願

意，可先來這裡住幾天，讓身心

靈有些休息，認識這裡的環境，

給自己一個脫離過去、重新開始

的機會。 L i l i收下聖經，也抄下

Wenzel的電話號碼，表明自己會

好好考慮，若需要，她會打電話

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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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脫離現在的痛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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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南非前，我沒有再遇見 Lili，我一直希望她能跟我們聯絡。但是她的電話被沒收、統一保

管，我們只能等待。後來，我們又到這社區一、兩次，卻沒有遇到她。我一直記得 Lili瘦小的身

軀，以及寫滿憂傷的臉龐。我雖看不見她身上所承受、難以說出口的黑暗與痛苦，但相信上帝比

誰都清楚她的無助。我在每日的禱告中記念她，求神幫助她脫離痛苦，或帶領她主動聯絡我們，

使她真實經歷基督那使人出死入生的福音。

恩典像水流，永遠流向最低的地方

除了探訪與街頭佈道，我們也在果園內舉辦openhouse（編按：開放參觀）。某天上午，我們

邀請曾去探訪的社區女孩，與我們一起準備午餐、聊天、聚會。這是一個充滿異國風情的饗宴。

來自南非周邊的各國女孩，和來自亞洲的我，共同準備亞洲料理：煮白米飯、炒高麗菜，也做雞

肉親子丼。另一位來自荷蘭的志工，則帶著她們烤的瑪芬（muffin），並準備水果沙拉。當受邀前

來的社區女孩主動擁抱、要拍照合影時，「從未如此靠近她們」，是我第一個念頭，當中也夾雜了

一絲尷尬與不自在。但是，聞著她們身上的香水味，隨後浮現的卻是耶穌的教訓與身影。我想起

耶穌到法利賽人家裡座席的場景。一位「有罪」的女人打破了貴重無比的香膏，抹耶穌的腳。耶

穌當時對這位同樣出生紅燈區的賣身女子說：「她許多的罪都赦免了，因為她的愛多⋯⋯。」（路

七47）我更深體會，為什麼聖經總是記載耶穌跟許多當時的社會邊緣人在一起─祂要帶來接

納、醫治與改變，顯出恩典與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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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穌福音教會大門（左上）、橘子果園園內一隅（右上）、社區佈道（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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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時刻，我有機會更多認識這些女孩，聆聽她們的故事。老實說，我無法從外表看出她們

的年紀，但根據宣教士的說法，大部分性工作者極有可能在十三、十四歲時，就投入這一行。我

們聊到她們的家庭與子女，大部分人都有孩子，但都單身。有些人的孩子已經就讀高中，在離南

非幾百公里遠的家鄉求學，她們的收入將成為子女的教育費與家庭生活費；有的人決定在孩子長

大、經濟獨立後，結束現在的工作，回到家鄉。有的人也分享自己渴望婚姻，渴望有人照顧。我

則與她們分享楊腓力在《恩典現場》中的一則故事。

楊腓力受邀到綠湖鎮，在一群妓女當中演講，分享恩典。他說自己是記者，想要先聽聽她們

的生命故事。楊腓力花了三個鐘頭，聽來自四十位不同國家女人的故事。她們的生活中充滿羞

恥、踐踏、暴力。楊腓力問她們：「你們知道耶穌提到你們的行業嗎？我來讀他說什麼：『我確實

地告訴你們，貪官污吏和娼妓還要比你們先進上帝的國。』。他是指著當時宗教權威說這句話。

你們覺得耶穌的意思什麼？他為什麼特別提到娼妓？」有名東歐來的年輕女孩用很破的英文說：

「大家都有看不起的人。我們沒有。我們是最低賤的。家人以我們為恥。沒有母親看著自己的小女

孩說：『寶貝，等你長大以後，我希望你去作妓女。』⋯⋯。我們在最底層。有時候，在最低的地

方，你才會叫救命。」3

「恩典像水流，永遠流向最低的地方。」說故事同時，我不只懂了楊腓力在綠湖鎮的心情，我

也深刻體會耶穌道成肉身的事奉，與充滿恩典、寬恕，與接納的福音。我告訴這些一起吃飯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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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典像水流，永遠流向最低的地方。」─與女孩們共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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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她們或許是社會底層的邊緣人，縱然孤單、困苦，經濟的需要如此迫切與實際，但因為基督

的愛，她們可以找到回到上帝面前的途徑。靠著耶穌的恩典，生命可以重新開始。

來自奈及利亞的西門彼得

根據統計，南非約有73%的基督徒人口，4對這群女孩而言，要聽見福音並不困難，也不太

排斥，但是，讓她們願意為了福音、跟隨神，並決定脫離原本的環境，靠主改變，卻相當困難。

「一個人不能事奉兩個主。⋯⋯。你們不能又事奉神，又事奉瑪門。」成為基督徒，不只要口裡承

認、心裡相信，生活與行為更要有所改變。面對貧困與實際的經濟需要，是要尊耶穌為主、在困

境中忍耐等候，還是繼續留在得利的門路裡？─這是這群性工作者最真實的挑戰。

有天晚上，我們再次到街上探訪。按照慣例，我們會跟站在街邊的女孩聊天、禱告。這一

次，一連幾個女孩都面有難色，拒絕我們的邀請。這時，我們才注意到一輛停在街口的轎車。雖

然隔著深色的車窗，看不清楚車裡的情形，但從女孩的表情，我們知道車裡的人應該是在監視這

些女孩。為了避免麻煩，我們結束探訪，準備轉身離開。回程的路上，有位身材瘦高的黑人男子

倚牆而站；我們決定上前攀談。

簡單自我介紹後，這名男子親切地與我們打招呼，「我是西門彼得，」他說。「這是耶穌門徒的

名字。我來自奈及利亞，到南非已經快十二年了，快要取得合法的居留身分。」這位西門彼得很

熱情，雖然我們知道，西門彼得不是他的真名（非洲人通常不會取這樣的名字）。我們表明自己是

基督徒，並關心性工作者，西門彼得說他週末也會去教會，並詢問我們週日到哪裡聚會。這段愉

快的談話，最後在彼此祝福禱告中結束。

結束談話後，我的心情與回程的腳步卻越發沈重。「這位宣稱有去教會的西門彼得，是基督徒

嗎？」「他為什麼要來南非？」我帶著疑惑回到橘子果園。宣教士說，南非有許多奈及利亞人，

多半來自同一個地區。他們在南非的工作，泰半非法、或與性工作相關。有些待過橘子果園的少

女，就對奈及利亞人深惡痛絕，因為以暴力對待她們的，就是奈及利亞族裔。無獨有偶，我帶在

身上的宣教日引，當月主題就是為奈及利亞禱告，而在南非街頭，上帝讓我遇到來自奈及利亞的

西門彼得。「我想，我更知道如何為奈及利亞禱告了。」

「但剛剛西門彼得說，他會上教會？」「這就是問題了，」宣教士說。「在性工作者中，除了直

接從事交易的女性，也有一部分人是控制、監管他們的保鑣，這些人可能週末上教會，在教會敬

拜讚美神，但是回到日常生活，為了經濟需要，又過著充斥暴力的生活。教會崇拜與實際生活無

份無關。」這讓我非常震撼。我想起那天遇到的西門彼得。若穩定的金錢收入是他的主，耶穌就

不會成為他的主。在南非與周邊國家，貧困不只造成經濟問題，更影響人的靈魂與生命。

南非給我的生命禮物

因為例行服事的需要，我僅能短暫停留，然而，這趟南非行卻為我帶來滿滿的祝福。我不只

看見宣教的迫切與需要，也重新反思事奉的本質。關心性工作者，是一個關乎靈魂的長期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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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必立刻看到效果，也常常被拒絕。但正如聖經所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裡死了，仍舊是一粒；

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約十二24）。將生命埋在這些人當中，不只是效法耶穌道成肉身

的榜樣，也表明耶穌的恩典。透過每一次街頭佈道，以及與性工作者的對談，我重新思考什麼是

適合台灣處境的佈道方式，而我們又當如何與人分享福音。此外，我們所傳的福音信息，是否邀

請人接受耶穌作生命全部的主，不然他就不是主？若貧困與經濟需要是這些人跟隨耶穌的挑戰，

今日的台灣，跟隨耶穌的挑戰又是什麼？

後記

離開南非前，我沒有再遇到 Lili，因為沒有管道接觸她，我只能為她禱告。但是，一回到台

灣，我就接到宣教士的消息，說 Lili主動打電話給他們；宣教士接待 Lili到果園居住。我們一直以

為她只有十五、六歲，後來才知道她已經二十多歲了。她在果園住了一陣子，經過長時間的休息

後，再次離開。

你或許終其一生沒有機會前往南非或其他非洲國家，然而，希望你認識這塊土地的需要後，

在禱告中記念在此地數百萬從事性工作的少女與相關工作者的需要。願她們經歷上帝的憐憫與恩

典，信靠上帝的供應，並在工作與生活中勇敢跟隨主。 ✤

附註

1.想要進一步瞭解認識HJC事工，可以參考HJC網站，http://www.houseofthegoodnews.com/Projects2.資料參考自網站FondationScelles。3.楊腓力，《恩典現場：在破碎世界中尋索上帝》，台北：校園書房出版社，2013，頁73。4.資料參考自網站Prayercast。

▌ 願福音如耀眼日光，洗滌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