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必须美丽 他更像电影导演而非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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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艺术界的先驱、1946年出生于南斯拉夫的阿布拉莫维奇如今已经是奶奶辈的人物。她从上世纪70年代起就活跃于行为艺术领域,这40多年间一直热衷探索人类身体的极限及表演者与观众的关系,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被誉为世界上最伟大的行为艺术家之一,她戏称自己为“行为艺术的祖母”。
这次在光社影像中心展览的只有阿布拉莫维奇的7件作品,但是形式多样,包括了照片、视频和装置,时间跨越1975年到2012年,代表了艺术家不同时期的不同风格。展览按照作品的含义分为三个部分:“战士玛丽娜”“精神的玛丽娜”和“糟糕的玛丽娜”,这同时也是阿布拉莫维奇为自己打造的三个身份。
当然展览也有美中不足之处,一些作品其实耗时很长,可是由于场地所限只能用一张或多张照片表现,这样并不能很好地还原当时的情景。此外阿布拉莫维奇后期钟情于石英和水晶,很多作品都用这些璀璨夺目的石头来衬托,而现场只有孤零零的图像,未免让人觉得有些寡淡,背离了艺术家的本意。不过策展方为观众安排了漂亮小姐姐当解说,用语言的描述弥补了部分不足。
阿布拉莫维奇是名副其实的“红二代”,父母作为南斯拉夫的游击队成员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后双双被授予“国家英雄”的称号,并在南斯拉夫政府供职。6岁以前阿布拉莫维奇一直和有很深宗教信仰的祖父母一起生活,了解了很多宗教仪式,6岁后才被父母接回同住。虽然一直接受着最好的教育并且多才多艺,阿布拉莫维奇却有着不堪回首的童年。她父母常年争吵不断,母亲一直用军事化的方式管教她,一言不合就会遭到打骂。
在29岁之前,母亲都要求阿布拉莫维奇每天晚上10点之前必须回家。其实她那时候早就开始了行为艺术的创作,其中不乏一些自残和挑战身体极限的行为,也许这些都是严苛童年生活埋下的种子。此次在北京展出的《艺术必须美丽,艺术家必须美丽》就是阿布拉莫维奇早期著名的代表作。现场展出了20张照片,照片上她赤裸着身体,一只手拿着钢丝刷,另一只手拿着梳子。实际的表演是一个连续的过程,阿布拉莫维奇嘴里一直喊着“艺术家必须美丽”,同时近乎疯狂地梳着自己的头发。因为动作太过粗暴,不断地弄伤自己,表情也越来越狰狞。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好像陷入了神志昏迷的状态,言语也轻柔了许多。她就是想借着将身体的痛苦推到极限,把自己带到一个对疼痛和死亡无畏的精神状态,以此向当时社会上“艺术必须美丽,艺术家必须美丽”的声音提出抗议。
这样的自残其实对于阿布拉莫维奇只是轻量级
的,《托马斯之唇》中她又把对身体的挑战推向了新的高点。在表演之前,她先吃了1千克蜂蜜,又喝了1升红酒。在这样一个难耐的身体情况下,她开始用刀片在自己的腹部画五角星。最后她背靠冰块躺下,同时用暖气烤着自己的腹部,以保证五角星不断出血……画面极其残忍,以至于当年在场的观众实在看不下去,把她从冰块上抬了下来。阿布拉莫维奇的这个作品是从宗教的忏悔仪式上得到的灵感,在破坏身体完整性的同时,探索行为艺术家和观众的关系,观众成为可以影响表演的决定因素。
虽然这几十年来阿布拉莫维奇在很多国家生活过,可是她的作品里一直有祖国的影子。在参展作品《释放记忆》中,艺术家坐在椅子上,头向后仰,双眼放空,口中不断说出她能回忆起的塞尔维亚词语,其实也会偶尔夹杂着别的语言。在一个半小时以后,她脑海里母语的词汇库终于枯竭。虽然艺术家的初衷是随机地蹦单词,但其实她的词语却和自己的思想和经历高度相关,人根本做不到电脑程序那种真正的“随机”。
后来阿布拉莫维奇又创作了《英雄》,借此来表达对父亲和祖国的纪念。在黑白视频中,艺术家骑在战马上,手里举着一面白旗。人和马都是英姿飒爽的样子,却都一动不动,只有头发和白旗在飘。据说白旗象征着失败,而视频的背景音乐放的是铁托时代南斯拉夫国歌,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这次展览中最吸引我的是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合作的两幅作品,独角戏固然精彩,两人的合作却更加特别。这个乌雷并不是路人甲,而是和阿布拉莫维奇有过12年关系的男朋友。据说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算是一见钟情,在1976年相识后,他们生活在了一起,并开始了长达12年的艺术合作。世人眼中,他们两个就像一对双胞胎,经常穿着一样的衣服同进同出。阿布拉莫维奇作为女性有点刚强,乌雷作为男性又有点阴柔,两人正好互补。为了达到最佳的艺术境界,他们都刻意压制了部分自我,互相热爱又彼此信赖,现实中普通的情侣何尝不是如此。
在展出作品《时间的关系》中,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将彼此的马尾辫绑到一起,背对背静坐着。其实实际的表演并没有如此简单——他们就这样坐了17个小时,不能交谈,只有最后的1个小时才允许观众前来观看,其实那时候他们的马尾早就变得杂乱无章。
《无量之物》是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的另外一次极具创意的配合。他们两人赤身裸体,面对面站在一个博物馆的窄小入口,进门的观众不得不从他们两人中间穿过,在选择面对男人还是女人的同时,还要面临无法避免的身体接触。观众在通过入口时的尴尬反应都被一个摄像机记录着,这也是创作重要的一部分。原定6小时的表演,在开始90分钟以后就被警方叫停,而有趣的是,这组照片的最后一张正好记录了警察穿过他们两人中间的情景。
阿布拉莫维奇曾经说过:在生活中,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陷入爱的那个瞬间,世界就是一个无奇不有的地方。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后期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的关系日渐走低。终于在1988年他们决定用最后一次行为艺术的创作结束情侣关系,而他们这次创作的地点选在了中国的长城。阿布拉莫维奇从黄海的山海关出发自东向西,乌雷从戈壁滩的嘉峪关出发自西向东,他们用了长达3个月的时间,各自行了2500公里路。阿布拉莫维奇一直觉得他们需要这样一个有仪式感的告别来结束关系。就好像是在演电影一样,他们在中途相遇,向对方挥手告别。
道别以后,在路上她从此便只是一个人,其实在相遇前谁又不是一个人在赶路呢?
如何能从商业摄影师成功跨越到艺术家?埃文·奥拉夫给的回答是“找到自己的风格”。
作为欧洲商业摄影的元老级人物、荷兰皇家摄影师,1959年出生的奥拉夫不仅没有被潮流淘汰,反而身价日涨,作品甚至被荷兰国立博物馆收藏,与伦勃朗并列展出。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做到的,而“找到自己的风格”竟然如此举重若轻。这个风格究竟是什么?能赋予他极大的标识特点,让他在商业和艺术领域都可以独树一帜,并像常青藤一样不断生长,始终受到滋养?
第一次看到埃文·奥拉夫的作品,是一本他的系列作品出版物《锁眼》。在仔细端详之后,其强烈的摆拍痕迹,场景的细致编排,游走于时尚的人物造型,照片呈现的大片质感,都让人感觉到些许“虚假”。这很显然不属于纪实摄影,但是也有一些特征区别于时尚摄影,这其中原因,来自封面里那个背对我们的女孩的样貌和姿态,她弯曲的脖子和隐现的骨骼,还来自肢体背后的疑问,书中的他们/她们,为什么采用背对的姿势面对我们?他们隐藏了什么?
也许正如奥拉夫在上海摄影艺术中心的展览《平行》中注释所描述的,《锁眼》系列“面对了愤慨和羞耻”,他们隐藏了某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同时他们是固执的:一个人背对世界,需要更多的力量。
他的其他作品也共享着一些特征:造型、场景、角色、质感,辨识度都很高。虽然今天有很多摄影师进行类似的拍摄,讲究场面搭建与调度,拍出电影舞台的感觉,但是奥拉夫还是有些不同,他的想法非常原创(而不是复制一个当代版的小红帽,或者霍柏的画作),而且非常大胆,甚至让人瞠目结舌。
奥拉夫的成名作是1988年的《棋子》系列,他参加了德国的欧洲青年摄影师大赛并获奖,32张图片,象征32个棋盘格子,不同的黑白角色在各自的方格中,以一种异常大胆的人物姿态关系,组建了一个暗黑世界。其中有很强的性角色暗示,在这个大胆议题背后,奥拉夫想表达一种类似棋盘游戏的权力博弈关系。
棋盘的主题得来非常偶然,据说是当时他听的广播里的国际象棋比赛报道让他产生了创作的想法。奥拉夫学习新闻,但却对拍摄有兴趣,他的老师建议他出版一本作品集,他必然对时事有所追踪和了解,广播里的象棋比赛让他联想起权力的关系,权力的出借,以及权力和自我的关系。
延续这一系列,奥拉夫进行了更多大胆并且打时尚擦边球的创作,比如《方块》《时尚受害者》等系列。80年代摄影后期制作还没有那么普及
的时候,奥拉夫选择黑白色调来体现皮肤的质感。这些黑白作品,其中有两幅在上海的展览中展出,可以明显看出“作者”的痕迹,“专注社会议题、禁忌和资产阶级传统”。对此,策展人凯伦·史密斯借由其他人的分析加以印证:“荷兰人
通常被认为是极度私密的,清醒的,自制的……尽管其自由的社会价值观使荷兰成为欧洲宽容度最高的国家之一,总的来说,荷兰社会仍然坚守着其根深蒂固的新教道德观。所以它本能地将差异性污名化……”欧洲不同的近代文化背景,产生了像奥拉夫这样的鲜明的另类,并且无视评论、争议和被禁。
在这些早期的作品中,服饰、妆容和发型都经过精致设计,棚拍对光线也更容易把控,摄影语言已经打通时尚语汇,之后跟品牌的商业合作也就顺理成章。商业摄影目标即是贩售,他的个人转化则是从贩卖产品到“贩售”一种观念,商业拍摄组织调度的经验,又可以反过来助力个人的拍摄。
奥拉夫通常是这样工作的:先在头脑中构思,然后画出草稿,再由制片人安排选角,在摄影棚进行布景,然后拍摄。过程确实很像广告工作,是一个团队作业,20人到50人不等,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奥拉夫在这里更像是一个导演。
奥拉夫用商业创作的收入来支持昂贵的个人拍摄,场景制作愈显复杂和豪华,他开始使用彩色胶片创作,展览中的《雨》《希望》和《悲伤》都是如此。人们听到了一个坏消息,在真正做出反应之前,陷入了沉思状态。这几组作品其实跟奥拉夫对美国的看法有关,911事件之后,欧洲有一种对美国的批判反思,但是对于奥拉夫来说,二战后美国为全世界带来一种自由的生活模式。他想要强调这一点,可是在开拍时,却发现无法按照想象去褒扬这种自由,换言之,这个时期已经过去了,现在留下来的表情是失望,幸福不再重现。
可能对于中国观众来说,最为贴近的是奥拉夫近期拍摄的《上海》系列。他2014年第一次来到上海,前后来过6次,他被上海的活力和能量所惊叹,同时被其中光怪陆离的事件俘获。比如那个蒙住双眼的女孩,其实来自在上海街头看到的刚做完美容手术的女孩的印象:“她的眼睛上覆盖着白色纱布,她的女伴手挽手搀扶她。在她们周围,没有人做出反应,没有人投去目光。”“在这里,年轻人渴望改变自己,成为他们想要的样子”。而按照奥拉夫的教育和个性来判断,快乐其实是勇于接纳自己。
这正是对一个极速发展的城市产生的悖论感受:不管对上海的正面评价有多么真切和强调,奥拉夫作品中的人物表达出一种失落、迷茫,但是一切都没有定义。策展人凯伦·史密斯将《上海》系列与《柏林》系列并置,可能也是希望铺陈出奥拉夫的创作逻辑,而并非着重于摄影师的
“上海印象”。很明显,《柏林》系列更加有力量,不管是年轻男孩的威严目光,还是纳粹高官泳池上手持信件的小丑,这个阴云笼罩的欧洲,和历史遗留的柏林,通过8至12岁儿童的表情,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匪夷所思的状态。
尽管摄影技术上追求完美,可是真正成就奥拉夫风格的正是他的观念,他对周遭事件的反馈,他作为“导演”的表达诉求,这也正符合今天商业摄影和当代艺术的共同趋势。在视觉形象充斥屏幕的今天,审美的冲击之外,是故事和观念;技艺之外,是创作者的个性。这也就可以印证奥拉夫给青年创作者的建议,那就是学会技术,然后沿着自己的路,坚持自我,哪怕一路走到黑。
编辑/于静 美编/路虓辉 责校/熊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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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剀弟
2019年4月19日 星期五C6青画廊
展览:平行:埃文·奥拉夫时间:2019.3.2-2019.5.30地点:上海摄影艺术中心 他
更像电影导演而非摄影师
◎陈吴越
艺术必须美丽艺术家必须美丽
展览: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个展时间:2019.3.15-2019.6.15地点:光社影像中心
《英雄》
《时间的关系》
《潜能》
《柏林》系列
《柏林》系列
《上海》系列
《悲伤》系列之卡洛琳
《雨》系列之理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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