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惡

魔魔

吧吧

EEvviill TTiimmee

軒子 著

初版原稿

2

序

<惡魔吧 Evil Time>是我一直很喜歡的酒吧名字，以後有機會自己開酒

吧，也一定會叫惡魔吧。

以黑道為背景的故事，其實我想寫很久。但畢竟對這個領域了解不是很

深，胡亂加插自己的構思只會令故事變得虛偽。以前我寫的人物總是完美

的、善良的。這次把人性的弱點和限制都表現出來，想讓角色性格表現得

更真實，更能感受人性的缺陷美。

書中我首次嘗試用第一人稱來敍述，以女主角溫柔的雙眼去看世界、以她

的心去感受事情發生帶來的轉變和害怕。敍述她怎麼由一個普通高中生，

因為在<惡魔吧>工作而漸漸變成危機感極強的女生；怎樣由怕血，漸漸

習慣了替同伴療傷，然後立志要當外科醫生。

由凡人變成惡魔，是一件壞事嗎？

由惡魔演變成的天使，又會是怎樣的？

軒子

08 Easter Term Break 的最後一個凌晨

3

兼職惡魔

惡魔吧！

遙距

蛻變

惡魔．天使

4

Chapter 1 兼職惡魔

星期五的下課鈴響過後，每個人都忙著收拾書包。

「終於放學了！」鄰座的小貝伸了個懶腰。

「大解脫啊你？」

「你成績那麼好當然不會討厭上課啊…」

無奈地回了個微笑，我繼續收拾自己的儲物櫃。

我叫溫柔，是個奇怪卻又順口好聽的名字。本名陳思柔，出生在個很富有

的家庭裡。媽媽那邊是陳氏國際企業的大家族，也正因我是外公第一個孫

女，所以便跟隨他的家族姓陳了。反正我是女生，真不曉得為什麼那老伯

那麼執著。稱他為老伯，可說我是大不敬。但他都不認我作孫女了，我又

為何要對他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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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四歲那年，父母離異。當時媽媽還很年輕，外公為了保住媽媽「千

金」的名聲，就溜夜把我和潦倒的爸爸趕出陳家，結果我們流落街頭了好

幾個晚上，我也從那時開始改回跟爸爸姓溫。溫思柔這個名字怪怪的，所

以爸索性在「改姓名欄」上寫上「溫柔」二字。雖然這段日子爸已經很努

力地工作，但還是無法改善我們的生活。兩年前，他在一次工地地盤倒塌

意外中喪生。當時十六歲的我，每天想盡辦法躲過所有社署的人員，不想

別人為我安排寄宿家庭、安排前路。為了賺錢找三餐，每天放學後我也要

忙著兼職工作，酒吧裡、餐廳裡、百貨公司裡，幾乎走到哪裡都能看到我

的影子。

儘管生活苦困，我在學校裡仍是個模範生，閒時愛流連學校圖書館，也熱

心於服務他人。雖然讀書成績算很不錯，但其實我並不喜歡學校，討厭那

裡所有的競爭。管別人說什麼都好，反正我為的就只是一張漂亮的成績表

和校長推薦書而已。即將結束校服生涯的這一年，當每個人都努力複習著

功課，我依舊東奔西跑的忙著兼職。

「柔，你今天會在哪邊啊？」

「今天是星期五，ET 啊！」我把儲物櫃的門上了鎖便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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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酒吧？在那邊工作真的安全嗎？」

開學剛好一星期，大家都閒聊著這個週末想去哪裡逛街。

我慣常地還穿著校服就跑來這家酒吧—惡魔吧 Evil Time。

「柔，今天真早呢！」

健，酒吧裡的年輕主廚，永遠是第一個到達負責開門的人。

「嗯。」我點了點頭，沒多說兩句就進去更衣。

換上了一身黑色的制服，來到酒吧的中心—吧台。對，我在這裡就擔當最

重要的角色之一，調酒師。別問我的調酒技術從哪學來，反正就只是熟能

生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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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今天你也來占個卜吧！」

他是酒吧裡的另一位年輕調酒師，一個唯美的男人，也是這裡最了解我的

人，善。很奇怪，儘管已經當了調酒師三年多，他最擅長的仍然不是調

酒，而是占卜。他用的不是塔羅牌也不是金錢龜殼，而是撲克牌。雖然不

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酒吧裡凡找過他占卜運程的人九成都會再找他，

也算是惡魔吧裡的活招牌。

看一看手錶，才下午四點多。

「嗯。」記憶中，這該是我第一次答應讓善替我占卜。我從來不相信這玩

意能預測未來，儘管每個人都說真的很準。

「抽一張。」善純熟的手勢一掃撲克牌，就變成了一把扇。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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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果然最了解我，他抽起了從左邊數起的第二十二張卡。

「紅心 A…不錯喔，再抽一張。」

「二十二。」

「別告訴我這是紅心三就好了…」

善又抽起從右邊數起第二十二張卡。

「紅心…三？」善很驚嚇的大叫了一聲，把在廚房裡的健也嚇得跑出來看

個究竟。

「幹嘛？」

「紅心三是什麼意思？」善那嚇得像見鬼的臉，教我完全摸不著頭腦。

「你的一生要被改寫了！」善仍然激動。

「誒？」怎麼我還是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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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一張…」

看善一臉嚴肅認真，我也不敢怠慢，伸手就抽出一張卡。

「紅心二，什麼意思？」我把卡放在善面前。

「一個改變你一生的人…」善目瞪口呆的嘀咕著。

「改變一生的人？」

聽著聽著，我受不了善那嚴肅的面容，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說過了不

會準啊！」

只見善仍然在那邊發呆，沒能回得上我的話。他從不會嘗試說服任何人去

相信他的占卜，因為他知道這些事很多時都是信則有，不信則無。

而他大概也知道無論怎麼說，我也是不會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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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抺酒杯啊！還在呆…」健臨進廚房前不忘把善拍醒。

我對善的占卜一點也不在意。不是因為我不相信他的話，只是聽他說到改

變一生，我就覺得這像是不可思議又虛無縹緲的事。

星期五晚上，九點多這個時候人總是漸漸的聚起來。大家都熬過了一整個

星期，好不容易又到了週末，當然要來一晚歡樂時光。

「美女，再來一 round！」坐在吧台不遠處一桌的猛漢把身邊路過的啤酒

妹妹攔下來。

「好！馬上到！」

在我眼裡，酒吧總是黑暗的。這裡可以是正當談生意的會議室，也可以是

兄弟間把酒暢談的好地方，更可以是大家尋覓理想另一半的聖地。年輕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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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小女生、火辣性感的大美女、口甜舌滑的黃毛小子、貪玩好勝的成熟

白領和粗枝大葉的壯男猛漢，這些都讓我見怪不怪。

「妹妹，怎麼哭啊？一個人嗎？」一個身穿黑色背心的青年人在吧台上搭

上一位看上去失落透徹的年輕美女。

「我要喝酒…」她看來已經醉得七七八八了。

「喝酒而已？」

那位年輕人把我叫過去，要我調一杯「color dream」。這是我自家製的

獨門秘方，酒量稍為差一點的人喝過都會醉，這極品深受男士愛戴。

把大姆指般大小的特製酒杯呈上，儘管只有五分之一份白蘭地的量，但看

來已經足以讓那女生乖乖被男生送回家裡去。我望著年輕人的背影笑了

笑，是祝他好運，也有點想諷刺這行為風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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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半，我總是第一個從酒吧大門離去的員工，沒等到人流都散去，

就不辭而別。因為我不想看到一晚戰亂後酒吧內剩下的頹垣敗瓦，也不願

看見這地方醜陋的一面。

多份兼職裡，我最愛就是當調酒師。儘管只上了三個月的班，剛過了試用

期，但我卻最愛這不用說話也能盡情享受熱鬧的地方。這裡可以洗脫煩

惱，也可以擺脫壓力與陰影。

我在一次無聊的時候數過，從酒吧通往地面的樓梯，一共有十八級台階。

今天，我剛踏上第十八級的這一步，一個啤酒瓶就砰一聲在我左腳五公分

旁應聲粉碎。我戰兢地抬起本來沉重的頭，眼前只見三五成群的一幫子猛

漢在發酒瘋，好像是剛剛那叫了十打啤酒的一桌大漢。

「妹妹…唔…要和我們喝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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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名大漢搭在我的左肩上，縱使那一剎我全身的毛都豎起來，但我沒

有掙扎也沒有尖叫，反正這種場面我也不是第一次經歷到。

「你醉了。」

「哈！我醉了？嗯？」

大漢正要把另一隻手搭在我的另一邊肩膀，可是被我靈巧地閃開了。

「回家小心點。」我丟下一句話就離開了那個人，沒想到轉過身來已經被

圍堵了。

我感覺身子開始不自覺的顫抖。

「幹嘛？」馬路旁的黑暗裡忽然有一個身穿白色背心的男生閃亮出現，耀

眼得像救世主一樣的出現在我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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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從遠慢慢移近，「幹嘛。」語氣聽上去再不是提問，而像是平靜卻極

有威嚇性的警告。

「東少…快走！」不知道為何，一群才剛張牙舞爪的猛漢竟然轉眼間就消

失得無影無蹤。

雖這教我覺得很好奇，但畢竟驚魂未定，我一直沒能抬起比剛剛更沉重的

頭來。

「沒事吧？」他溫柔地問。

我沒回應，只搖了搖頭，身體仍是不能自控的微微顫抖著。

「怕成這樣還敢一個人來這邊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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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輕佻卻帶點關心，我不由自主的感到羞愧，更無法抬起頭來望眼前的

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對，也許這並不是我該來的地方，但為了生計，又有何辦法？

「唷！還蠻可愛嘛！難怪都被人家盯上了。」他用指尖輕輕掂著我的下巴

把我的頭抬起來。

「天啊！他長得真帥！」與他四目相投，我的視線一直沒能離開他的雙

眼，也感覺到剛還在顫抖的心現在一直在怦怦的亂跳。

「你盯得還真久，愛上我了？」他把臉靠得更近我了。

「酒的味道…」聞到從他臉上皮膚下散發出來的一點酒精，我自然反應的

把臉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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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利害嘛！我只喝了那麼一點你都知道了。」他退後了一步，嘆了口

氣。

「我是調酒師，你喝過什麼酒我都知道…」

「你是調酒師？」

「嗯。」

「你叫什麼名字？」

「東少，怎麼對我有興趣了？」我模仿著他輕佻的語氣。

「誰對你有興趣了？我是這裡的老大。」

聽到老大二字，我心裡不由得有點仰慕，同時也有點害怕，誰都知道那圈

子裡的人並不好惹。

「我還趕著回家，明天要上早班…」

「我送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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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東少突然出現的營救，我感到自己實在幸運。

回到家裡，我洗了個澡，坐在桌前思考著，拿起電話就打給小貝。

「柔？怎麼了？」聽起來像是很累的樣子。

「啊對不起，我又忘了時間…」

「每次都這樣，我習慣了…你這日夜顛倒的傢伙…」

「不好意思喔…」雖然腦子蠻靈敏的，但我對時間這東西沒什麼概念，感

覺太陽和月亮總和我過不去。

「嗯…怎麼了？你聲音聽起來很煩惱似的。」

「ET 果然是在黑道的管轄範圍內…」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在那邊工作多少有危險性，你還是儘快把工辭掉

吧…」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

「我無話可說了，你好自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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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聽到小貝打著呼嚕，我知道我該掛線了。

小睡片刻，早上七點鐘，我又得起床上班去。週末都是我的瘋狂工作天，

每逢星期六早上，我都會到一個海灘兼職救生員。坐在那邊其實蠻悠閒

的，畢竟這個時候的泳客不多，意外也相對不多。坐在巨大太陽傘下的高

台椅上，整個早晨都在眺望著碧藍的大海，真是件賞心樂事，然而這美事

總會被一些不看告示不聽勸告的歐巴桑打擾，還勞煩我這當席救生員下

水…

總之在那邊坐夠了六小時，我就可以從下午的猛烈太陽下逃離現場。

下午兩點，我又到我最喜愛的工作地點，惡魔吧。

「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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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了這滿是酒吧的地區，剛下車就踫上熟人。

「溫柔！」

那人再喊了一次。

「你真聽不到我叫你啊！」她把我一邊的耳機猛力扯下來。

是程程，比我大一年，去年學校裡的師姐。

「程程？」我這才遲緩的反應過來。

「你怎麼在這邊？約朋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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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班。」

「你在酒吧裡工作？哪一家？」

我領著程程到 ET 地面上的大門，門未開，今天我似乎比健還要早到。拿

出了從未用過的公司鑰匙，我把鎖打開。

「原來『惡魔吧』裡面這麼漂亮啊！我從開學時就聽同學說過了，一直都

沒有機會來呢！」

「對了，你上大學一切還順利嗎？」

「嗯，但我明年就會到英國去了。爸媽說香港這地方混亂不穩定，讀法律

還是外國的好。」

「英國…移民嗎？」

「嗯。」

有錢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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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點四十五分了？我還約了朋友，晚點跟他們一起來！待會見！」

把程程送回街上，我靜靜望著這個滿身名牌的師姐離去。

回到酒吧裡，我換過衣服後走到音樂台放我最喜愛的古典音樂，然後圍上

圍裙，在吧台內開始清潔和準備工具。

「燈和音樂都不關…那幫小鬼想扣薪水交電費？」一把似曾相識的聲音從

後門到達了酒吧內。

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看看是誰，那人的反應更快，他似乎很在意這些玻璃互

相踫撞的聲音。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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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最後一隻杯子整理好後，站了起來，拍拍自己身上的衣服。

「是你？」

「東少。」我看到他那代表著邪惡的歪嘴笑，心裡一抖，很恭敬的向他點

了頭打招呼。

「叫我東就可以了，兄弟和女生都會這樣喊。」

「東…」

「你叫什麼名字？」他坐到吧台這邊來。

「柔。」

「柔？」

「嗯，善他們都這樣叫我。」

「多大了？」

「十八…」

「還想說你比我大我以後就叫你姐姐。」看上去是被打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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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十八歲嗎？」這讓我很是驚訝。

「剛滿十九，不過 ET 也是十八歲生日時承哥送我的禮物。」

「承哥？」

「啊 …」

「道上的人嗎？」

他沒有回應我的問題，我也不好問下去了。

「要喝一杯嗎？」我把吧台上的毛巾收到櫃裡，又拿起了調酒瓶。

「你真的是調酒師嗎？」

「我在你這裡上班三個月了！」

說到這裡，我想到昨天晚上和小貝討論後沒結果的那個問題：到底我該離

開這個危險之地，還是該留下來享受我最喜歡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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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喝酒嗎？」

「不會。」我在酒櫃前蹦來跳去，正尋找我想要的瓶子。

「身為調酒師卻不會喝酒？那你怎麼知道調出來的酒能否進口？」

我笑了笑，沒開口回答這個問題的意思，也許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

為了什麼才當上調酒師。

正當我彎下身去拿酒杯時，我聽到了一把陌生的聲音再一次從廚房後門那

邊傳來。

「東，你在這裡啊！」

「承哥？」東從吧台的高凳上跳下來站著。

聽到承哥的名字，我不由得雙腿發軟，不敢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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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一個人在發呆？小鬼們都不在嗎？」

「沒那麼早吧？」

承哥坐在吧台的高凳上，開始點起了一根雪茄。雖然那距離不是很近，但

煙草是我最敏感也最討厭的東西。

「承哥，這裡是非吸煙區。」感謝東對酒吧規距的執著。

「對啊！都忘了…」承哥聽話收起了雪茄。

「你來找我有事嗎？」

「年初的時候，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好嗎？」

「休息？」

「承哥為你準備了一筆錢，出去走走，可以的話別回來了。」

「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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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話吧！你還年輕，承哥看著你長大，真不想把你留在這地方…」

「承哥…」

「還有機會的話，承哥一定會去看你的。就這麼定了！」

沒等東再回一句，承哥就於後門離開了 ET。

「你要去旅行了啊？」

好不容易等到承哥離開，我這才敢站起來。

「不算是旅行吧？」東明顯失落。

「可以離開的話為什麼要留下？這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吧？」

「你不會懂的。」

東離開了吧台，坐到下面的沙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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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你離開住了十八年的家，以後都不許回來了，你會怎麼樣？」

我也隨著走到沙發那邊坐下來，聽到東震抖的聲音，感覺到他在害怕。

「我也已經不能再回我的家啊…」

「嗯？」

「媽不要我，爸也不在了。」

東靜靜的望著我，感覺在等候我的續說。我沉靜了好一會，決定把我的身

世告訴這個剛認識不久的人。

「我媽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千金大小姐，年輕時與爸爸相愛，還沒結婚就把

我生下來。但後來他們開始整天爭執，終於有一天分手收場。那年媽媽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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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二十多歲，所以外公不許我留在他們家裡，就假裝媽媽還是溫柔賢淑

的千金小姐，從未有過小孩…」

我想到當時被轟出家門的情境，腦裡一片空，心裡一片亂。

「那你爸呢？」

「兩年前在工業意外中喪生了，還記得那很嚴重的地盤倒塌事件嗎？」

「啊…記得…對不起…」

「他為了我，一直默默耕耘…生活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也總算活得下

來。」

「你媽那邊半分也沒給你們就把你們趕走了？」

「她又不是我爸的合法妻子…」

「這種人真太過分…」

看到東為了別人的事也可以忿忿不平，我對他生了莫名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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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打算怎麼辦？」

「距離明年也還有一段日子，過一陣子再想吧。」

東帶著憂愁的臉站起來，往廚房那邊走去。

「我出去一下！」

我依舊坐在那沙發上，我知道他需要一個人冷靜下來。

就在廚房那扇通往後門的厚木門關上後，正門樓梯上有幾個大漢衝了下

來。在酒吧內徘徊了好一會，又打破吧台上盛著我剛調好的酒的杯子。

「喂小子，有沒有看到張亦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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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得從心裡抖出來，只管搖著頭，還哪聽得進去那人在說什麼？

「媽的…那老頭把黃毛小子都藏起來了…」

說罷，他把旁邊的玻璃杯全部掃到地上，玻璃的破碎聲隨即四響。

我嚇得差點哭出來，只管把自己瑟縮在一角，一聲不哼。

他們在沙發上坐下來，粗魯地說，「把姓張的給我找回來！」

「張？」誰姓張啊？

「別給我耍花樣！把張亦東給我找回來！」那大漢抓住了我的頭髮，把我

拖到跪在他面前。

「我不認識他啦…」這回頭髮又不知掉落多少，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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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裡工作不認識自家老闆？小孩都騙不到還敢騙老子？找死啊？」

「老闆？」

啊！張亦東是東的本名吧？

「我在這邊工作沒久，沒見過老闆…」想到東剛剛那個臉，真不忍心要他

回來面對這些人。

「我再講一次！給我把姓張的找回來！」

那邪惡的奸笑聲，除了電視上，我還真是第一次親耳聽到。原來黑道的人

真如此般可怕！

「我真的不知道…就算你們對我怎麼樣我也不知道。我連老闆長什麼樣叫

什麼名字都沒聽聞過，你要我怎麼給你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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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拿出勇氣說出這句話，我覺得自己真有種到極限。

「是嗎？」

忽然兩個人走到我身後把我雙手扣押住，那一直在命令我的老大則拿著一

把利刀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在刀身那耀眼的反光，真叫我心臟嚇得快停頓

了。

「那我就留個血書，讓他回來的時候慢慢看好了。」

「不要…」

「那就乖啊！快講啊！」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儘管有多害怕，我已經連流淚的力氣都沒有

了，更別說要掙扎。

「在哪裡好呢？手上？還是臉上？」那猙獰的面孔，我一輩子都會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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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架在我臉頰上的刀片，教我畏懼得不敢喘氣、不敢顫抖。

這時站在我背後的一個人用力扣住我的肩膀，我吃痛叫了一聲，接下來的

便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了。

「別動啊！」那個人兇惡的喊了一句，然後更用力的拉扯住我的手臂。

就在這拉扯的一下，我彷彿見到一道光在眼前略過，然後痛楚的感覺隨之

而來。

「血…」我低頭看到鮮紅的血一滴一滴落在我黑色的圍裙上，我差點暈過

去。

「你再不說的話，那邊臉可要多劃一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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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血的我，平時看電影那些假血也會全身發軟抽筋，現在已經超越極限

了。視線開始模糊，意識也逐漸失去…

那之後的事，我已經不清楚了。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辦公室裡的沙

發上。

「柔，你醒了？」一直在旁邊擔心著的原來是東，「還好嗎？」

「嗯，我沒事。」我坐起來望著辦公室裡的掛牆字畫，「我睡多久了？」

「那不是重點，你現在還好嗎？傷口…還痛嗎？」他輕輕踫著我左臉上的

傷口。

我下意識地躲開了。

「對不起，讓你受傷了。」看出來，他內疚的心痛比我受傷的痛還要多。

「沒什麼…他們…沒對你怎麼樣吧？」他這樣，教我不忍心說些讓他更內

疚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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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只是昨天晚上那幾個小嘍囉的老大來要面子而已。」一看就知道

那是勉強擠出來的笑容，「真是的…剛認識到我就讓你受傷了。」

「沒有…」我伸手握住他的手，「這不是你的錯。昨天晚上明明是我沒好

好照顧自己而不小心惹出的禍，倒是因為你我才得救的。剛剛也是吧？要

不是你回來的話，我現在還不知道會被他們怎樣對待。所以你別這麼說

了，讓人很心疼。」

看著他可憐巴巴又充滿淚水的眼睛，真叫人想好好安慰他。

「你比我想像中堅強呢！」

「一直以來都得靠自己才活下來，不堅強點我早就不在人世了，哪還得在

這邊打工？」

「你還會留在這邊嗎？」

「我…」辭工的話，真叫我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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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你說得對，這裡也不是什麼好地方…而且經歷過這種事，也很

難要你繼續留下來…我會補償你三個月的薪水，讓你這幾個月養傷好過

點。」

「你是黑道的人嗎？」我還是勇敢的問了這個問題。

東猶豫了好一陣子，才勉強「嗯」了我一個答案。

「那我在這裡工作會受傷嗎？」

「今天不就受傷了嗎？」

「但你會保護我的，對吧？」

東呆呆的望著我，我沒能耐對著這帥氣的臉超過三秒鐘…也只能默默的移

開了自己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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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缺錢，所以補薪的話就免了，還是留來買些新杯子吧！」

「醫院也總該去一下吧？」

「我不能，因為會被社署的人知道，又要帶我走了…」說起來，我有多久

沒看過醫生了？

「為什麼要一個人拼得那麼辛苦？為的是什麼？」

「我不想寄人籬下，更不想被人安排我的路。我的將來是我自己決定的，

我不需要社署的人來打擾我原來的生活，也不需要別的家庭在我面前炫耀

天倫之樂。」說著，我激動起來。

「能有那麼堅毅的信心，在你面前我真自愧不如…當個沒用的大哥還不如

當個蕭灑的小女生來得好。」

「所以你還想跟隨著承哥給你安排的路嗎？還是決定要走自己的路了？」

「不知道，今天會發生這種事已經叫我開始恨這個地方。」

「但你離不開，因為家始終是家。正如我有多恨我媽也好，她始終是把我

生出來的那個人，我永遠也不可能離得開這個擔子。」

「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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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要出去工作了，現在這個時候大家應該忙得翻天覆地了吧？」

我精神抖擻的從沙發上跳起來，走到東辦公室的門口。

「你好好想想吧！」

再一次回到酒吧的吧台，看著熱鬧的人群，聽著重節奏的音樂，教我體內

的血液開始沸騰起來。

我最愛當調酒師了，好不容易才過了試用期，才不要因為這種事放棄。

「柔！你回來真太好了！我忙得團團轉！」善繞著圓形吧台忙得不可開

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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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善一副沒我不行的樣子，我又怎能丟下他一個人離去？又怎捨得辭去

這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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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惡魔吧！

「柔，你來一下。」

今天下班後，我沒有第一時間離開惡魔吧，因為在那之前就被東叫到辦公

室裡去。

「給你的。」

我朝東指著的方向，看到他辦公桌上有個手掌般大小的公文袋，跟平常用

來發薪水的一樣。

「這是…」

「打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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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票？」我很想退回，很害怕那是用來趕我走的預支薪水，「非走不可

嗎？」

他笑了，開心的臉容、輕鬆的感覺。

「你不是過試用期了嗎？從這個禮拜開始，你就是惡魔吧的正式員工了，

所以也理所當然會改用支票發薪水。以後每月的二十號你就直接來這裡拿

你的一萬塊吧！」

「一萬？」

「正式員工薪水當然比兼職高啊！幹嘛一副傻瓜一樣的臉？」

有了這月入一萬元，我再也不用身兼多職了…

「幹嘛哭啊？」

「謝謝你，我還以為你會趕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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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要趕你走也要先確保善會調你的 color dream 啊！」

「誒？」也太小心眼了吧這老闆？

「開玩笑的。」

真是個傷人的玩笑…但我還是笑了，因為看到他開心的樣子，我心情也變

得好起來。

「啊…」笑得太投入了，差點忘了臉上的那道傷痕。

「還痛嗎？傻瓜…小心點啊…過來，我幫你換藥！」

臉貼那麼近，我的心又開始怦怦亂跳，感覺像快要被他的光芒所吞蝕一

樣，好耀眼的男人。我試著閉上眼睛，但距離之近，我連他的呼吸都感覺

得到。

「從剛剛開始你就一直閉著眼，這讓我很在意。」東突然停下了手上的棉

花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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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怕消毒藥水的酒精會灼到眼…」真是個恰到好處的藉口，我是這麼

想的。

「這根棒花棉是乾的，哪有消毒藥水？你給我把眼睛張開來，這樣你的臉

部肌肉才不會糾結在一起，比較好清潔傷口。」

「對…對不起…」

我真的好怕…好怕他距離自己太近。

「幹嘛道歉…接下來會有點痛…忍著。」

要做到臉容不扭曲，也不喊痛，對我說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

「好了，挺能忍痛嘛！記得回家後也要自己換藥換紗布，知道嗎？」他站

起來摸摸我的頭。

「會留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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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被這個問題難到了。

「會留疤嗎？」

「嗯…傷口很深，多少會有一點吧…」

可惡…真是個不懂得說謊的男人。

「嗯…謝謝你。」

道過謝，我趕忙拿起自己的袋子就走。

「我載你回去吧！」他竟然追上來了。

「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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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也是因為我你今天才會受傷的，接下來一直到你傷痊癒為止，我

都會接送你上下班，可以了吧？」

「我只是傷到臉又不是跛了腿…」

「怕別人誤會嗎？」

「只是…」

「上車吧！」

鬆一口氣…

「你家真的住這邊嗎？」

「嗯，不過從這邊走到我家還需要一段時間。」

「走這條小路進去嗎？」

「嗯，山區就這樣。你送到這裡就可以了，趕快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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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解開安全帶下了車，就向東揮揮手說再見。

「等下，我還是陪你進去吧！這裡很靜…」東下車追上來了。

「我習慣了，你以為平時是誰陪我回家的啊？」

「你真的和一般女生很不一樣。」

「當然，你平時約你的女朋友們出去，晚上也不會送她們回這樣的家

吧？」是自嘲？也許吧。

「我不是這樣的意思…」

「知道了，謝謝你，前面就是我家了。」

「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接你。」

「嗯，謝謝你。」

很奇怪，有男生送自己回家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比起我一直以來的想像

都差得遠。

47

「咦？小柔，今天晚了回家啊！」鄰家的王伯愛早起往山上走走晨運。

「啊王伯早，今天公司有點事所以晚了點，你現在就要上山去了嗎？」

「嗯，今天天氣很不錯呢！」

目送著王伯往小路的另一端走去，要是我年老時也有這麼健壯的體魄就好

了。

回到家裡，我煮了熱水，小心翼翼地洗了個熱水澡，不讓水沾到臉上的傷

口。才剛穿好衣服沒久，我就攤在床上睡著了。

和往常的一樣，早上六點差不多，我被鄰居王伯家養的雞給吵醒了。

「你就不會多睡一會啊雞…」沒多理會，我又倒頭大睡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

48

刷了牙洗了把臉，我從書包裡拿出了這週末要做的功課放在桌上，開始邊

吃餅乾邊埋頭苦幹。

不知不覺就工作到下午，和預期的時間差不多，兩點半的時候有人來敲門

了。

「來了！」奇怪，不是東。

「小柔，我剛回來的時看見近山那邊的那家廢置屋住進了些奇怪的男人，

最近你自己一個進進出出都要多加小心了！」

「嗯，知道了，謝謝王伯。」

奇怪的男人？山賊還是偷渡客？只聽就覺得恐怖。

「誒？怎麼了？」東就站在王伯身後，差點跟王伯撞上了。

49

「沒什麼…剛剛王伯說近山那邊住進了些奇怪的男人，叫我進出小心

點。」

「你怎麼那麼平靜？」東很不客氣的走進我家在桌邊坐了下來。

「害怕又不能怎樣…而且他們大概不會笨到來打劫我們，要是有錢也不會

住這邊了對吧？」

「不是打劫的問題，你一個女生住，還得在晚上時候進進出出的，都不會

擔心自己的安危嗎？」

「不是有你嗎？」

我理所當然的說，東聽後一下子無言以對，最後也笑了。

「搬來我家住好嗎？」

「誒？」嚇得我在拿衣服的時候頭撞到櫃門了。

「反正我家有空房，你在的話多個人也熱鬧點。」

「不用了…我跟你也不是那麼熟吧？」

50

「別那麼見外好不好？我又不會吃了你…總比你在這裡提心吊膽的住著

好。」

東說得也沒錯…

「放心啦，我家還有我媽，她人很好，一定會很歡迎你來住的。」

我真不知道該不該拒絕，剛剛聽王伯這麼說，我還真有點怕。但住進一個

黑道裡的人的家，危險性還不是一樣高嗎？

「小柔，昨天我來的時候你不在啊？」

今天惡魔吧的第一位客人是程程。

「啊…因為有點事所以離開了一會兒。」

51

「是喔…真不巧呢…」她臉上露出那千金小姐式的微笑，讓我覺得昨晚不

能招待她是種歉疚。

「昨天晚上和朋友玩得開心嗎？」

「嗯，還好。」她帶點落漠的點了點頭，「你臉怎麼了？」

「哦…昨天不小心打破玻璃杯時劃傷了。」

「洗澡的時候要小心啊！不然處理不好會留疤，到時你就破相了。」

聽到這個「疤」字，我心裡真不好受。

「這個給你！」她給了我一枝藥膏。

「這是什麼？」

「去疤，本來是治豆豆用的，我想多少該有點幫助吧！記得要在傷口結疤

後才能塗啊！」

「謝謝你。」

「謝什麼…我先走了，下次再來！」

52

「剛剛那是誰？」才剛送走了程程，善就走過來拍我肩膀。

「嚇我一跳…那是我去年學校裡的學姐。」

「難怪昨天晚上她問到你了。」

「你有見到她嗎？」

「昨天她好像不怎麼開心，一個人坐在這邊，然後就要我隨便調杯酒給

她。」

「然後你調了…」

「雜果賓治。」

「就知道…」

「後來她男朋友來這邊找她，吵了一架，她又繼續一個人坐在這邊喝。」

「原來跟男朋友吵架了啊？難怪剛剛她露出那種神情。」

53

可能我一直煩惱著搬進東家裡的事，程程的事也一直徘徊在腦海裡，我覺

得今天酒吧裡的客人就好像特意選好日子在這邊鬧事一樣，氣氛整天都那

樣糟糕。

「又來了…」善邊擦著杯子邊搖著頭。

「今天惡魔吧真的變得很惡魔呢！」我笑著回應善。

就在這時，我看到正門樓梯那邊走來幾個很低調卻讓我很在意的人。

「承哥？」善似乎一眼認出了那個走在最前面的男人。

那個人就是承哥嗎？比我想像中來得憔悴呢…

「善，東呢？」

「應該在辦公室吧？」善很鎮定的與承哥對答如流。

54

在承哥離開吧台往東的辦公室走去後，我才從吧台的另一邊走過來。

「善，你怎麼可以面不改容的跟承哥說話啊？」

「什麼？有問題嗎？」

「不…只是要是我站在他面前的話，大概已經沒開口說話的能耐了。」

「承哥沒你想的可怕吧？」

善把杯子倒掛在上面的杯架上。

「善…」

「你怪怪的。」他果然又看穿我了。

「你也是…黑道的人嗎？」

55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問出這句話來，可能是想釐清所有跟黑道有關的東西

吧。

「喔…怎麼忽然問？」他沒有回答我。

「你是嗎？」

「嗯，我、健、東，都在承哥的管轄勢力之下。」

身上的力氣像一下子消失了一樣，我感覺雙腳在發軟。

「自去年八月中，在承哥的交代下，我們以東為首負責打理這家酒吧。除

了我們三個，其他都是在外面聘請回來的兼職員工。這裡從來沒有正式員

工，你是第一個。」

「誒？為什麼？」

「畢竟這裡跟黑道有關，工作人員還是常換的好，不然不知什麼時候就會

混進一些其他堂口的人，什麼時候被加害也死不瞑目。」

56

聽到這裡，我忽然覺得這個地方…不！這個世界真的很黑暗。

「你不會懂的了…還是學生就好好讀書吧！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東會答應

讓你留下來，但我覺得假如你決定要留下來，就有權利知道這些事，也有

義務要好好遵守幫裡的規則。說實在，我並不希望你繼續在這裡工作，因

為大家都不希望你受傷。」

「好不容易找到喜歡的工作，我不想就這樣放棄。無論在這裡經歷了些什

麼，我都喜歡這裡，我想和你們共同進退。」

善停下了手上抹杯子的工作，無奈的望著我笑了。

「我知道原因了。」

雖然不知道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我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欲，畢竟

這不是我想聽到的。

57

「承哥又在跟東訓話啊？」在人比較少的這個時候，健也從廚房裡走出來

和善聊天。

「大概吧？不清楚。」善把玩著手上的撲克牌。

「善，給東占個卜吧？我看那小子最近不怎麼好。」健緊盯著東的辦公室

門。

善聽罷開始洗牌，似乎真的要幫東占卜。他閉上眼睛沉靜了好一會，然後

隨意在扇形的撲克牌裡抽出三張牌。

「紅心 A，紅心三，紅心二…」善皺起眉頭。

「怎麼都覺得這組合好眼熟…」健說。

「前天你替我占卜的時候也抽過一樣的牌啊…」我猛然想起來了。

善和健忽然很是吃驚的朝我這邊望過來，一股奇怪的衝擊感隨之而來。

58

「柔，你真不該留下來…」善很感慨地說，話語中聽出來了點顫慄。

「為什麼？」

「你在的話會發生很多事啊…」

「所以說我會害到他嗎？」

「有你會亂，但沒你會更亂…這樣你懂了嗎？」

真有聽沒有懂…

「我知道了…」東的聲音。

辦公室的門打開了，東他們終於出來了。

「談判三個小時…還真是第一次。」健說。

59

在兩個隨從的陪伴下，承哥終於離開了惡魔吧。

「東，什麼事了？」健和善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吧台，走到東辦公室的

門外。

東忽然抬起低著的頭，遙望著還站在吧台裡的我，然後把健和善叫進他的

辦公室。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剛剛東臉上浮現的那種不安，讓人擔心又焦慮。

天色開始暗，人也開始多起來。七點半，是時候回家了。通常禮拜天我都

會提早下班，這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還只是個高中生而已。

看著辦公室的門，他們還未出來。要是我在這個時候離開的話，吧台不就

沒人了？

60

壯著膽，我跑到辦公室的大玻璃窗外。隔著內裡的百葉窗，我隱約看到善

托著腮苦惱著、健在沙發上沉默思考著，而東似乎在一個我看不到的角落

裡。

我敲了玻璃窗，善意識到我在外面。我指了指手上的腕錶，示意我是時候

要走了。他和健相互點了頭說了些話，就一起走出來。

「柔，東叫你進去。」

聽到善的話，我帶著點不安的情緒步入辦公室裡。

「查到了，在你家附近的那些人。」東把一疊照片丟在桌上。

「什麼？你還真去查啊？」

「你短期內最好別回去了，尤其是你現在和我扯上關係。」

61

「為什麼？」

「他們…是黑道裡的另一幫人，是承哥的死對頭。」

「所以也是你的敵人？」

「嗯…上次那幾個小嘍囉在散佈著消息，把你和我扯上關係了，所以你以

後進出也要小心。」

「怎麼這樣…」

「對不起，又是我連累了你…所以我說過要你離開這裡也不無道理。」

「我只是在這裡打工而已…這裡不也有很多兼職員工嗎？」

「你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你跟我住在一起。」

「我還沒搬進你家吧？」

「只有這樣你才會受到保護！」

62

我被東的語氣給懾住了，我從未見過他發那麼大的脾氣。但總覺得他的話

沒足夠的理由讓我去服從，也不甘心受他擺佈。

「為什麼要保護我？」

「因為…反正你住在那邊就很危險，就聽我這一次好嗎？」

我不知道為什麼東要那麼堅持，就算我有事，也只是我自己的事，他沒理

由去管也沒責任要照顧我。

這次談論我們沒有得到結果，我靜靜的離開了 ET，一個人坐公車回家。

站在這條小路口，我想起了王伯和東的話，儘管天還未完全暗下來，心裡

不由得有點怯。聽到旁邊小叢林裡發出的聲音，我嚇得像箭一樣飛奔到家

門。

怕！我真的怕了！

63

回到家裡，我只懂得躲在被窩裡不停的顫抖著，我不懂得怎去面對。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人來敲門，我腦裡一片空白。我好怕…為什麼會這

樣？

我帶著跟平常歡天起地完全相反的心情去把門打開…

「東！」知道門外等著的不是幾個黑衣人，我第一反應就撲在東的懷裡把

他抱得緊緊的。

「怎麼了？」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這個時候東能在這裡，真的太好了。

「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抖成那樣？」聲音依舊溫柔。

64

我繼續顫抖著身子，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驚慌。

「發生什麼事了？他們來找你了嗎？」他看起來很是緊張。

「沒有，但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為什麼…剛回來的時候天還不算黑，但

卻完全沒辦法一個人走那段路。也許是聽了王伯和你的話，在心裡暗暗造

成了陰影…」

我坐在離房門還不到十步遠的床上，又把自己捲到被窩裡去。

「傻瓜…對不起，讓你過著這種生活…」

也不記得那天晚上東是用哪一隻手輕撫我臉上的傷口，第二天我醒來的時

候已經身在一個毫無熟悉感的房間裡。睡在我旁邊的仍是我最愛的熊啤，

但蓋著的已經不是爸留給我的舊毛氈。

65

感覺上我不大在意這些改變，看看放在桌上的鬧鐘，就把被子掀開、不情

願地起床梳洗。正要尋找我的校服，我發覺衣櫃裡放著的衣服多半不是我

的，這時我才清醒過來。

這是哪裡？

我把放在桌上摺得整齊的校服穿好，就把房門打開。

「你醒來了啊？」

那是一位年約五十來歲的女士，圍著圍裙，頭上綁著髮髻，很有那種粗枝

大葉的家庭主婦感覺。

「阿姨早…」我還沒能搞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66

我看那位阿姨往大門那邊走去，這麼早就出門了嗎？

「那個…阿姨，請問…」

「我現在要去市場那邊了，早餐的話叫東那小子給你準備吧！」

說罷就把大門關上了。

東？什麼？我什麼時候已經住進他家裡了？

「喔？你醒來了啊？」

看到只穿著短褲、正用搭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把頭髮擦乾的東從浴室走出

來，我下意識地轉過身去。

「你可以…把衣服穿上嗎？」

67

「幹嘛？都不敢看…虧我還有這麼完美的身材…」東把他還濕溚溚的頭湊

在我耳邊，說了堆讓人聽不懂的話。

「我要上課了…」

不知為何，我很怕他把臉靠近我，慌忙之下我衝回房裡拿起書包就往大門

走去。

「這裡沒有公車的，我載你吧！」東把還呆站在門外的我叫住了。

還是不肯把上衣穿上…可知道那健碩的身材、美麗的身段，是耀眼得令人

討厭？

「我沒看錯吧？帥哥開車送你上課？柔，你什麼時候搭上那種男人的？」

預料之中，鄰座的小貝在學校大門踫上剛下車的我，一直不停在追問。

68

「他只是我的房東而已…」我無奈地繼續收拾著儲物櫃。

「那麼帥的房東？往哪裡找啊？」小貝似乎不太願意相信，「而且他為什

麼會送你上課？」

「別問那麼多了，反正他不是我男朋友就對了。」沒那種意欲跟小貝在這

話題上糾纏下去，我把儲物櫃上了鎖就回到自己的教室。

「那…我今天放學去你家玩吧？」小貝的眼神，我一眼就看出來那是什麼

意思。

「想都不要想！」沒多理會她，我搖搖頭把書本打開，開始備著待會的化

學課。

六科的高考裡，我最沒信心的就是化學了。沒辦法…本來就沒興趣的科

目，老師也教得不生動，去年死背爛讀也只能在期末考拿個 B 而已。

69

「說起來，你臉上的紗布是怎麼一回事？」這個小貝總愛在人家難得用功

的時候在旁邊嘰哩呱啦的打擾著。

「工作時打破了玻璃杯，不小心就被割傷了。」我平靜地回答，畢竟這答

案是我早就準備好用來應付這個問題的。

「你最近變笨拙了啊！上星期在化學課才打破了三根試管、兩片實驗玻璃

片和一個量杯…」

那傢伙最討厭就這一點，書不見她背得好好的，人家的糗事她倒記得一清

二楚。

今天是星期一，難得一天是 ET 的休息日。我就趁今天放學後的空閒時

間，把其他的兼職都辭退吧？

午餐時份，正當我在盤算著放學後的節目，這時裙袋裡的電話也不識趣的

響起來，打擾了我的思路。

70

「喂？」手機上顯示著東的名字，我什麼時候存他電話號碼了？

「今天下午我也許來不及接你放學。六點鐘的時候你在 ET 門口等我好

嗎？」

「喔…」最好不過吧？誰想讓你接？你一來又嚷起一陣騷動了…

「在那之前，想我的時候隨時都可以打給我喔！」

又是那輕佻的語氣，真讓人不爽。

「誰要想你？還有，別在上課時間打給我。」

「你不是在午餐嗎？待會英文和數學課要好好用功聽課啊！」

那混蛋偷看我的記事本…電話號碼也八成是他存的吧。

「房東先生，拜託你留點隱私給我好不好？」

71

「別叫得那麼見外吧？房東的說，這我可要收你租金啊！」他笑得詭異。

真是莫名其妙的人，行為舉止總幼稚無知得來又教人摸不著頭腦。

「房東先生嗎？」小貝不知什麼時候把耳朵蹭過來了。

「幹嘛…」我把她的小腦袋推開，「嗯。」

「你跟他關係很好嗎？以前都沒聽你提起過房東的事。」

「關係的話就一般吧，不算特別好，也是昨天晚上才莫名其妙地搬進他家

裡的。」

「為什麼突然搬家？」

一直以來我都沒向身邊任何一個人提起過我住木屋區的事，因為我怕大家

會瞧不起我。即便是像小貝這種和自己形影不離又不苟小節的好朋友，我

也絕口不提。

72

「因為這邊租金比較便宜啊…」我隨便掰了個理由應付小貝，對她來說只

要有個答案就夠了，哪管是真還是假的。

放學以後，我像往常一樣步行到學校附近一家餐廳。

「陳經理。」

「小柔？你來了啊。」

「對不起，陳經理，今天我是來辭工的。」

「辭工？」

「學習成績在退步，所以要多花點時間在讀書方面了。」

「你成績不是一直都很不錯的嗎？」

「高考快來了，要比平時多用功一點才行。要是考得不好的話，我的前途

就一片黑暗了…」

「這我實在太了解了…看看陳經理我啊？高中時沒好好讀書，現在也只能

當個經理，還想升職簡直就是痴人說夢…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要好好發揮

自己的潛能才行！」

73

「謝謝你，我會加油的。」

踏出了餐廳門口，我在想，我的戲會不會演得太好了點？

沒想太多，我乘地下鐵來到下一個目的地——崇光百貨公司，我逢星期

二、四放學後都在這裡的某品牌公司當店員。

「珍姐。」她是我們店裡的經理，一個單從外表絕對看不出來已經四十多

歲的大美女。

「小柔？今天不才星期一麼？」

「嗯…我是來辭職的。」

「高考快來了吧？」

「果然還是珍姐最了解我。」

「我早就考慮到，所以連禮物都準備好了。」

「禮物？」

74

「我知道你上次搬貨的時候把自己的手錶弄壞了一直沒能買新的，只管戴

著那破舊的小腕錶，考試可不能戴這種隨時都有可能停頓的危險品。雖然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這個款式的，但還是買下來給你了。」

那是我夢寐以求的 G-Shock 太陽能防震手錶，還是我最愛的紫色…

「謝謝珍姐！」

第一次收到這麼名貴的禮物，心裡那欺騙珍姐的感覺真不好受。

就在我坐車往最後一個工作地點途中，我想到，現在失業率那麼高的時

勢，人家在東奔西跑的撲找工作，我卻在這邊把工作一份份辭去，有很欠

揍的感覺。

儘管如此，我還是來到救生員協會這邊。

75

「請問一下，我是週末早上在清水灣當席的救生員，我想辭去這份工

作…」

對著一個陌生工作人員，這該是我最容易應付的一個謊言。

再回到街上的時候，望到鐘錶店上的大鐘，原來已經五點半了。

我乘地下鐵到 ET 的那一區，沿著那酒吧集中地的街道，我走到惡魔吧的

大門口。看看剛戴上的新手錶，剛好六點正。

這時我的電話響了起來。

「你到了嗎？」

「嗯，已經在門口了。」

「看到你了！」

76

「唷！很聽話嘛！叫你在這邊等也真的在這邊等了。」

「廢話，不然今天晚上我睡天橋底啊？」

東把車子駛到一個菜市場，他說要去買晚餐的材料。他那種人像家庭主婦

一樣在菜市場裡打轉買晚餐材料，感覺真的好奇怪。

在車廂裡看著他無論跟賣魚勝還是菠菜蓮都聊得很熟絡，真令人費解。

「你常常來這邊買菜嗎？好像菜市場裡每一個人都認識你啊！」回家路上

我問東。

「當然啊！我媽就是在這裡擺攤子賣蔬菜的小販。我從小就在這附近一帶

流連，在區內可是有了名的淘氣鬼，搗蛋惡搞無所不作，這附近沒誰不認

識張亦東這名字。」

「你很自豪啊大明星？像你這種頑皮的男生書肯定讀不好吧？」

「我中五畢業就輟學了，跟你的話當然是不能比。」

77

「哈！被踢出來的吧？」

「我會考可考到個 6A 3B 1C，只是單純不喜歡讀書，所以才沒上預科而

已。」

「什麼？」

也不知道該否相信他，畢竟無論誰告訴我張亦東這個人會考考到三十分，

對我來說都是件很難接受的事實。哪有可能？我讀得那麼辛苦也才得個二

十三分，他整天在菜市場和公園裡打混卻輕易考了個 6A 3B 1C？打死我

都不要信…

我嘆著氣，又回到這個似是陌生又有點親切的家裡。

這是一座舊唐樓的二樓，雖然有點舊，但地方很大，比起我在木屋區的家

實在有過之而無不及。也許是對比的關係，我很快就適應這裡，也愛上這

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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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可以來幫忙一下嗎？」

本來在房裡埋頭做著功課的我，忽然被東叫到廚房裡去。

「嗯？」我站在廚房門口，東是今天晚上負責煮飯的人？真令人難以置

信。

「幫我把這些都端出去。」

唐樓就有這個麻煩，地方大、走廊長，從廚房端菜到客廳總要來回走個好

幾趟。

菜準備好了，飯也盛好了，我看一看客廳裡沙發後掛在牆上的時鐘，都七

點半了。

79

「阿姨還沒回來啊？」

「快了，這個時候最多上班族來作最後衝刺，所以也會忙上好一陣子。」

東似乎很了解自己母親的工作。

這才說到阿姨，那時就聽到鑰匙聲從大門外傳來。

「阿姨好。」我轉頭傻傻的笑著跟阿姨打招呼。

「喔小柔，今天上課還好嗎？」聽起來我好像是個小學生…

「嗯還好，就跟平時沒兩樣。」

「來吃飯吧！」

飯桌上，是我想像不到的好氣氛。阿姨是一個和東一樣非常健談的人，也

很喜歡家裡有客人。據她所說，我是她見過最乖巧也最有禮貌的女生，所

以她特別喜歡跟我相處。

80

最？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這天晚上我在洋溢著愉快氣氛的家裡渡過，到我洗完澡趟在床上的時候，

腦裡忽然閃過東以前說過的話。

「如果要你離開住了十八年的家，以後都不許回來了，你會怎麼樣？」

也對，假如現在要我離開這個家，我也會不捨得，更別說要東永遠不再回

來這個從小陪伴著他長大的母親。

當我快要睡著的時候，我聽到有人敲門。

「柔，我是東。」

我沒有應門，因為懶得下床，倒不如直接裝睡好了。

81

不過他還是開門進來了，大概猜我已經睡著了吧？

他跪在我的床邊，靜靜的望著我，我聽到他在嘆息，可是為什麼呢？

「柔，你睡著了嗎？」

我沒有回答。

「我發誓，我會賭上我的生命去保護你，所以請你也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可以嗎？我不想再看到你因為我而受傷，女孩子的臉不是最重要的嗎？為

什麼你就可以那麼平靜地面對自己臉上的傷痕？你的不在乎令我更覺得內

疚。我寧願你打我、罵我，也總比現在這樣一個人默默承受的好。這樣委

屈的活著，又是為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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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令人難以理解…一時輕佻、一時溫柔、一時又深情…這到底是個什麼

人？話說起來，我並沒有刻意委屈自己。臉上的傷痕也並非不在意，只是

任我怪誰也不能讓傷痕消失吧？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發覺東伏睡在我的身邊，握著我的手。

那一剎，我真以為自己還在作夢。他的手真的很溫暖，熟睡中的東比起平

時口甜舌滑的那個大帥哥實在可愛又吸引多了。

望著他那毫無反抗能力的睡相，教我不願把被子踢開更不願起床上學去。

忽然，我那可惡的鬧鐘響起來，真是不識相的鬧鐘…

「你起來了？」東聽到鬧鐘響，就緩緩的坐直了身子。

「嗯，謝謝你整晚在這裡陪著我。」我尷尬的笑了。

83

「起來吧！我給你弄早餐…哎…」

看來他整晚都跪在床邊，腳該麻得今天不用上班了。

「早餐的話還是我來吧！你好好坐著。」我不太情願地離開了幸福的被

窩，走到洗手間裡去。

家裡有個男人還真是件麻煩的事，換衣服都要找地方。

「看來阿姨已經出門了呢！」我把煮好的方便麵放在餐桌上。

「啊…這個時候她該在擺攤了。」東身子一晃一晃的走到餐桌前坐下來。

「我出去了，晚上見！」

「你不等我啊？自己一個上學嗎？」東才剛開始吃他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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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你腿也沒那麼快恢復力氣吧？」

「你知道公車站在哪裡嗎？」他似乎沒打算放棄阻止我一個人出門。

「拜拜！」

沒多理會他的問題，我就離開家門了。公車站的話昨天回家的時候就有看

到，不過這個時間還站在家樓下，到達學校的時候大概要翻牆而過了吧？

「上車！」

「誒？」

這傢伙是什麼時候下來的？吃早餐和換衣服的速度會不會太超乎常人了

點？

「謝謝你。」看到車上的時鐘，八點十八分，我趕忙跑下車去。

「作為代價，放學要來上班啊！」東帶著邪惡的笑臉向我揮手。

85

這是個什麼人啊？莫名其妙的行為舉止和表情叫人猜不透也摸不著。

「今天又是帥哥房東載你上學啊？」小貝興致勃勃的跑來問，似乎在這裡

守候我多時了。

「啊？嗯…是吧…」

「他叫什麼名字？」看來她沒有死心的意思，對東還是充滿了好奇心。

「汪東城。」

「誒？」

耍了小貝一頓，看她滿心歡喜地接受了那個答案，真覺得好笑。

受著小貝連續七小時的疲勞轟炸，好不容易熬到放學。真難得有一天見到

小貝對下課鈴的反應不是喝采而是喝罵…

86

「又下課了？我還沒問完呢！」

我也是第一次放學後有大解脫的感覺。

本來以為離開那教室就自由了，誰知道小貝竟然說要跟來看我上班。

「嗯，一起走吧！」

還沒答應要讓她跟來，她就輕易地當我已經點頭示好了。這種隨意得來又

讓人覺得好氣好笑的行為，感覺有點像東。

和小貝走到 ET 的大門，門沒有鎖，我知道健已經回來了。

一路上小貝一直意見不斷，讓我覺得有點煩躁。

87

還不到我開口叫她安靜點，到達酒吧時現場情況已讓她乖乖封住嘴巴。

「承…承哥？」我把眼睛睜得很大，很驚恐也很害怕，連忙把小貝拉到自

己身後。

東、承哥、健、善，還有另外兩個上次已經見過的承哥的手下，正圍坐在

沙發那邊。怎麼看都不像普通聚會閒聊，該是發生了什麼事在開緊急會議

吧？

「唷？丫頭，今天還帶朋友來啊？」東裝作若無其事的走過來迎接我。

「沒有…她…送我來的，很快就會走了。」

是我多心？還是看得偶像劇太多？當我看到還坐在遠處承哥的臉孔，那種

難以用言語去形容的殺氣，我有種不祥預感，覺得很快就會有些不尋常的

事發生。

88

「今天就不打擾了，我先回去了。」我躹了個躬，不知為何，我只想讓自

己全身而退，最少讓完全不牽涉在內的小貝離開這裡。

「等下。」

看來是不可能了。

承哥制止我們踏上回家之路，此刻我感到站在身後的小貝在顫抖。

「你就是溫柔？」承哥走到我的面前。

面對眼前這個有點憔悴的中年男人，我沒辦法回上話來。要開口跟承哥說

話，對我來說太牽強了。

89

「還太嫰了，快從這裡消失吧！」承哥丟下了這麼一句話就轉身返回沙發

的座位上。

這什麼話？比東的還要過分！黑道裡有權勢的人都這樣說話嗎？

「我是不會離開的。無論如何，絕對不要！」不知勇氣是從哪兒聚集起來

的，我忽然語態堅定的說出反駁承哥的話，卻沒遺下一點怯或退縮的意

思。

「柔！」小貝很擔心，我是知道的。

「小貝，你先回家吧！」我頭不回身不轉視線不離承哥的背影。

「你自己小心點！」

畢竟還是個未見過世面的小女生，小貝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爭持下去。即

使選擇了遺下作為同伴的我一個人在這裡也不為過，況且我本來就沒要把

她拖下水的意欲。

90

「不好意思承哥，柔她…」東跑過來想為我打圓場吧？

「我不會辭職的，決定了的事絕不變卦。」可是對不起，別的事或許可

以，但在於這件事我實在沒能向承哥低頭。

「這丫頭很有意思嘛！你幾歲了？」承哥又轉過身來。

「有關係嗎？」我知道自己還穿著高中校服，也許不用多說承哥也會猜

到。

承哥臉上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一下子殺氣全消，感覺變得好慈祥。

「她的話就不用太擔心了，跟我所想的不太一樣呢！和溫柔這個名字真大

相逕庭。」

聽承哥這話，東眉頭皺起來。

91

「是你的話我就放心了。」承哥突然轉過身來望著我說，那眼神嚴厲也認

真，「要活下去。」

他的話，我一句都沒聽懂。不知道情況也不知道意義在於哪裡，但感覺被

命令「活下去」並不是件好事，也絕非易事。

目送著承哥他們從後門離去，我靜靜在一旁等待著東、健或善其中一人的

解答。

「柔，來一下！」

果然，在健和善要開始準備開店的同時，我被東叫進辦公室裡。

「你遲到了。」

「誒？」五點才開店，四點半到達何來遲到之言？

92

「四點半才到，換制服和準備工作都來不及了吧？」語氣聽起來卻也不像

在生氣。

我沒作聲，站在一旁可憐巴巴地聽他無理取鬧了好一陣子。

「剛剛承哥的話不要在意，聽不懂也無所謂，不明白更好，我不希望你胡

思亂想。」他忽然認真起來。

笨蛋，承哥的話聽不懂也就算了，你這麼說我不更加胡思亂想才怪。

「今天上課還好嗎？」

「喔？嗯…」忽然換話題，更令我覺得承哥的話真別有意思。

「那就好，趕快換制服出去幫善的忙吧！」

93

好奇怪，一會兒像上司般責備下屬；一會兒又像大哥般安慰手下；一會兒

像爸爸般問候女兒學校的功課；轉眼間又變回上司要下屬去工作…多重人

格分裂？

「善，發生什麼事了嗎？」看東那張臉，我沒能開口問這個問題，就只能

向善下手了。

「沒什麼，就你成為正式員工這一點，承哥可能有點在意吧？」善的對答

如流，在我耳裡聽起來沒什麼真實感，倒像是早準備好的謊言一樣。

「正式員工，跟『要活下去』有什麼關係嗎？」姑勿論這是個問題還是個

反問，善似乎不太願意回答。

「介於身份這問題我上次就跟你解釋過了，自己處於什麼環境，難道你下

留下來這個決定前後都沒有好好思考過嗎？」

身份？環境？

94

善他們一定有些事暪著我，也一定是被禁止向我說明某些事，但感覺他在

努力暗示給我知道。奈何我真的太笨還是太單純？我終究無法猜到他的意

思。

「總有一天你會懂的。」善丟下了今天最後一句，之後就再沒跟我說話

了。

今天在吧台裡工作著的我有點力不從心，在想著，我跟東他們的距離是否

真的太遠了？黑道這世界不是我該來的地方，也不是我所屬的地方吧？果

然我還是只有當個普通高中生的能耐啊…

星期二、三、四和禮拜天，惡魔吧的關門時間在凌晨兩點鐘。回家路上，

東和我都一直沉默不語，彼此都沒有要說話的意思。車廂出奇的平靜，但

氣氛卻可怕得令人難以接受。

95

當我們回到家裡的時候，阿姨大概已經睡了。像這種母親早出、兒子晚歸

的情況下，他們母子見面的機會豈不是少之又少？但為何他們的感情還是

異常的親近？

「丫頭你今天都心不在焉啊！」東洗完澡後走進我的房間，來替我換藥

的。

「沒有啊。」

「善那唯美的男人對不在狀態的搭檔可是很在意的。」

我躺在床上，蓋好被子，等東替我換好藥就準備入睡去了。

「是嗎？」我的裝傻扮懵，東該能察覺出來。

「你很在意吧？承哥的話。」他細心把我臉上的紗布換下。

「嗯…我比較在意善的話。」

「善對你說什麼了？」東有點緊張，手一抖就把我弄痛了。

96

「不知道，盡說了堆我聽不懂的話，反正他說總有一天我會懂。」

「善那傢伙…」

今天大腦過度勞累，在軟軟的床墊上，沒等到東給我換完藥我就已經昏昏

入睡了。東最後的一句話，還是隱約能聽到…

「只要每一個明天你都還活著就足夠了。」

97

Chapter 3 遙距

公司裡，我住進東家裡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來了。

「小柔，你老實告訴我，那消息是不是真的？」一位相熟的女客人今天一

直逼問著我。

「什麼消息？」

「你住進東少的家裡啊！」

「啊…」該怎麼說才好？

「到底是不是真的？」女客人把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不停地搖晃我的身

子。

「哎…」

「為什麼你會住進東少家裡？」

「放…先放手，我快被搖死了…」

98

喘了口氣，我終於得到點平靜。

「你還真住進東少家裡啊？無知的女人！」坐在吧台的另一位女客人聽到

了我們的對話，就發起牢騷。

「誒？」貿然的搭訕，叫我不知怎麼給她回應。

「你什麼斤量啊？還住進東少家裡呢！看你什麼時候被轟出來？」

這種女人說的話我已聽得耳熟能詳，所以一點去在意的心情都沒有。但話

說起來，東到底為什麼要我到他家住？真的是為了…保護我？

「柔，來一下。」東又明目張膽的把我叫到他辦公室裡去，真擔心再這樣

下去我會成為酒吧裡所有女客人的公敵。

「怎麼了？」

「外面傳著什麼就讓它們傳著吧！你沒有必要去把真相告訴她們。」

99

「誒？這樣我可會很困擾啊！」

「在你口中得到了親証他們就會向你下手了！」

「向我下手？你指的是幫派裡的人嗎？」

「誰都可以…」

「我跟你又沒有在一起，就算他們對我怎麼樣又不會影響到你…」

「什麼？」

「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他們對我不利也沒有用啊！」

東沒回我的話，是他沒想到這一點？

「你不適合這個世界，你太率直單純了。」他別過臉去望出大玻璃窗外的

吧台。

這是他的答案，原來…我太天真了！

100

「那你改變我啊！」

東回過頭來用驚訝又凝重的眼神望著我。

「我想在這裡生存下去，我想留在這裡！我真的很喜歡這裡！我不想離

開…」

不知道為什麼，眼淚不自覺的流下來了。

「傻瓜，你這樣眼淚會沾到傷口的…」

他走過來輕輕的抹去我眼眶下的淚水，他的溫柔，叫我不懂得閃躲、不懂

得拒絕。

101

「我幫你換藥吧！坐下。」

「不用了，早上才換過…」

情緒有點失控的我謝絕了東的好意，推門離開了辦公室。

我沒有回到吧台繼續工作，像東他們平時一樣，要想事情的時候總會走到

後門外的石梯坐著。

呆坐在那邊好一陣子，我決定站起來走上石級頂，回到地面。這是不知哪

裡的一條小巷，停泊著幾部摩托車，相信是健他們的吧？

正當我沉思在和東的爭執中，一些奇怪的聲音從小巷轉角的盡頭傳來。我

像被什麼吸引著一樣，朝著那些聲音走去。

102

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只見到一個滿身鮮血的男人躺在垃圾堆中。這輩子都

沒見過那麼多紅色液體，真差點嚇得暈過去。我眼睛因為驚恐睜得很大，

也用手掩住自己不知該如何反應的嘴。

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朝四周環望，確定沒有人了，就走上前看看那躺在血池中的男人是誰。

我見過他…他是…

承哥的手下？

我已經嚇得臉青唇白，雙腿連轉身逃跑的力氣都沒有，傻傻地站在原地動

也不動。

「溫柔…」那個人似乎還留有殘氣，仍生存著。

「我…」我上前想把他扶起。

103

「柔…快去…找東…」

「可是我不能把你留在這邊…」是責任心還是同情心？我不清楚，只知道

活著的朋友就應該要救。

「趕快走…」

「走？承哥呢？」這個「走」字讓我想起上之承哥來跟東說的那番話。

「承哥和阿春被司馬天他們抓走了！他想讓東淡出道裡，以後都別回來。

但拜託你，阿春…」

「司馬天？」這難道是東說過幫裡的死對頭？「他們在哪裡？」

「石…石坪村。」

他勉強地完成最後要說的話，慢慢就失去了意識。我知道自己沒把他抬回

ET 的力氣，就趕忙跑回酒吧裡找東。

石坪村？果然東的調查錯不了。

104

「東！」我沒理會任何人的眼光，一口氣從剛剛的小巷跑到東的辦公室把

他的門狠狠摔開。

「柔？你怎麼滿身是血？發生什麼事了？」

辦公室裡只有健，東似乎也離開了。

「健…跟我來！」我心裡只著急要救回那垂死的人，一手抓住健就往小巷

裡跑。

「去哪裡？」

可是當我們到達的時候，那人已經氣絕身亡了。望著那血泊中曾經掙扎求

存的痕跡，我恨自己沒來得及救他。

「阿龍！阿龍！」健雖比我冷靜，但他也似乎沒能理解清楚事情的發展。

「對不起…」我為遲來一步抱歉。

105

「柔，發生什麼事了？阿春呢？承哥呢？」健意識到阿龍已經不會再醒

來，便徐徐地站起來，轉頭望向我。

我用呆滯的眼神回望健，搖著頭。

「可惡…這時候東那小子在哪裡？」

「東一個人在外面嗎？」

「他剛接了個電話，一聲不哼就跑出去了。」

電話…會是誰呢？

「阿龍有跟你說過什麼嗎？」

「他說承哥和阿春被司馬天抓走了…」我也是手足無措，腦裡一片空白，

「他希望我們把阿春救出來。」

「真氣人…東那傢伙在哪裡？我們一定要比司馬天先找到東。」

106

我們回到酒吧裡找善商量，決定提早關店，分頭去找東，也叫幫派裡的兄

弟趕快處理阿龍的遺體，要是被警察發現就麻煩了。

東到底上哪裡去了？

健說東把車開走了，我們可要把整個香港翻遍才找得著他吧？

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跑著，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裡。東和我都認識的

人，除善和健以外，就是阿姨了。

於是我坐公車到阿姨工作的菜市場，那車程真難熬。

走遍了整個市場我都沒看到阿姨，就問身旁一個也是賣蔬菜的大嬸。

「老闆娘，請問你知道東媽媽的攤在哪裡嗎？」

107

「東媽啊？就在這旁邊。」

「她人呢？」

「剛剛不小心被手推車撞著摔倒了，就上救護車去醫院了。」

「醫院？」東應該是接到市場裡的人的電話才奔出去吧？「你知道是哪家

醫院嗎？」

「不清楚啊！」

這附近什麼都不多最多就是醫院，我該從哪家找起？

叫救護車的話就應該會送去公立醫院，我跑到比較遠的一所公立醫院。幸

運地，未跑到詢問處我已在門口踫見東和阿姨。

「阿姨你腳還好嗎？醫生說什麼？」氣還在喘，我也幫忙扶著阿姨。

「小柔怎麼專程跑來了？」

108

「我聽到消息就馬上過來了，真嚇我一跳！」總不能在阿姨面前提承哥他

們的事吧？

「傻孩子，阿姨怎麼會有事呢？」

「嗯…也對。」我傻傻的笑了。

扶阿姨上了東的車，我發了個短訊給健和善，告訴他們已經找到東了。健

馬上就回我電話，這個時候阿姨也在，我能說些什麼？

「柔，你和東現在在哪裡？」健很是著急的聲音。

「剛從醫院出來，現在在回家路上。」

「醫院？」

「嗯…因為阿姨不小心摔倒被送進醫院了。」

「就這樣？」他似乎鬆了口氣，「那好，你晚點再叫東和我們聯絡。」

「哦，好。」

109

「誰啊？」阿姨可能聽我講電話的聲音有點呆所以才問。

「同學而已，說找我找大半天都不接電話…可能剛剛那邊訊號不好吧？」

「同學你就別把阿姨的糗事講出去嘛…」

東也笑了。看得出來，他看阿姨比其他任何人都重要。

「媽你好好躺著，我們去上班了！」東扶著阿姨到床上，然後準備和我一

起回 ET。

才踏出了家門，東就把那笑臉收起來。

「柔，ET 發生什麼事了嗎？」

「喔…嗯…」

「你特意跑來，一定有重要的事吧？」

110

「阿龍死了。」我直視著東凝重地說。

「阿龍…承哥和阿春呢？」

他和健的反應一樣，都緊張著承哥和阿春的去向。

「他們被司馬天抓走了…」

「司馬天…那混蛋一定在計劃著什麼！」

東氣得脖子上的青筋露現清晰可見，手緊握著拳頭。

他從樓梯衝下去，很快就跳上車。我尾隨在後，僅追得上阻止他開車。

「你要去哪裡？」車廂裡，我沒讓東發動引擎。

「你回去！這跟你無關。」他的表情讓我很害怕，但我不能退縮。

「承哥寧願犧牲自己都要保住你，你這麼衝動跑去送命對得起他老人家

嗎？還有阿姨呢？」

111

「不用你管！」

「我不會管也管不著，但健和善呢？他們在 ET 等著你，大家都很擔心，

你這反應這態度算什麼？」看東那麼衝動和暴躁，我不由得生起氣來，轉

身想開門下車去。

手伸到一半還未踫著門把，東就毫無預先警告地把車子開動。

跟著東的車，我又來到 ET。我們經過後門那小巷時，阿龍已經不在。即

是說幫裡的兄弟已經來過這裡收拾殘局，而阿龍的死也大概傳開去了。

酒吧裡，健沉靜地坐在沙發上，而善則像往常一樣坐在吧台的高凳上把玩

著手上的撲克牌。

「東！」當廚房那厚厚的木門被東踹開後，健和善兩人同時激動地喊了出

來。

112

「事情我已經聽柔說過了，有什麼進展沒有？」東站在沙發和吧台正中間

望望兩人。

「哪有進展什麼的…人在哪都不知道…」善鬱悶地用手上的卡搭建城堡

塔。

「在石坪村！」我大聲喊了出來。

「石坪村是什麼落後地方啊？」善手一抖把城堡推倒了。

「果然…他們真拿那廢屋當新窩。」

「誒？東，你知道那是哪裡嗎？」善很訝異東竟然會知道這偏僻的村落。

「所以你說查到的那個人就是司馬天嗎？」我問東。

健和善看來很是驚訝我會搭得上這句話來。

「是孫軍成，看來叛變的還不只一個…」

「孫軍成也叛變？」健和善的表情透露了他們有多不能相信這個事實。

「問題是為什麼他們兩個會聯起手來綁架承哥？」

113

「如果只是想推翻前朝自立為王的話，派人刺殺承哥就可以了，何需大費

周章，更聯手策劃綁架？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健稍為回復了點理

智。

「孫軍成從來不爽司馬天的行事作風，這一次看來是司馬天的主意，孫軍

成該另有目的吧？」善附和著健。

「無論如何，先把承哥和阿春救出來再算！」東阻止了兩人的推理遊戲。

我尾隨著健、善和東走進辦公室，在那一直上了鎖的抽屜裡，東拿出了三

柄手槍。看到他們三人互相點頭交換眼神，我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一定

複雜又辛酸。

跟他們一起坐東的車，我又來到了這久未踏觸的石坪村。這是一個很落後

也很窮困的村落，在這裡居住的人，除了我以外，大多都是在這裡長大的

年老長者。老一輩的人一個一個隨著年月與世長辭，屋子也一間間地空了

出來，相信司馬天和孫軍成霸佔的那間廢屋也是逝去的長者遺下的住所。

114

雖然我不清楚是什麼原因令東答應讓我跟來，但我很感激他沒有把我一個

人留在惡魔吧，也沒有趕我回家。他大概意識到，這個時候讓我一個人回

家的話，只會令阿姨更擔心他而已。

「準備好了嗎？」健問。

東和善為手上的手槍上了彈藥，也解除了安全制。

「東！」我拉住了他的手腕，把怒火焚燒中的東攔下來。

「你就留在這裡吧！我們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你就開我的車下山去，然

後別再回惡魔吧了。千萬別讓那些人找到你，知道嗎？我媽…也拜託你

了。」東把車鑰匙交給我。

臨進戰場前的男人說話都那麼感性嗎？

「張亦東你給我聽好，一定要活著回來。絕對要…活著回來！」

115

我脫下手上珍姐送我的鋼腕錶，把它放在東外套上的口袋。

「算是我給你的一點祝福…一定要回來，我就在這裡等你。」

東只留了最後一個微笑給我，就跟上健和善的腳步往近山跑去。

他大概覺得不能給我任何承諾，所以才連點頭這麼簡單的動作都沒有給

我。

這是一場真正賭上生命的戰鬥。

接下來半小時，我只能急著心在車子外踱來踱去。

116

從車子走到我家需要十分鐘，從我家走到近山需要十分鐘，那他們應該已

經到達廢屋好一陣子了。在躲藏著等候時機？在談判？在對峙？還是已

經…

我沒讓自己胡思亂想下去，拍一拍頭殼，逼迫自己深呼吸。直至我聽到從

廢屋那邊傳來的連聲槍聲，我知道惡夢就要開始了。

祈禱也好，深呼吸也好，我都已經再無法控制好自己的緊張和擔憂。

習慣住在郊區的我，耳朵比平常人都要靈敏。即使精神有多繃緊，那急步

跑來帶動的草叢聲還是清晰可聞。

是誰？一個…兩個…那龐大的聲響，最少有三個移動體在草叢裡行走著。

三個？是東他們的話該有五個才對…是敵人嗎？

117

天色開始暗，我無法用視線觀察四周的環境，這對站在空地的我絕對是不

利因素。沒想太多，我坐上了東車子裡的司機位，開著車門安靜地等待他

們回來。

沙沙的草叢聲持續讓我不安，三個…不！現在已經多得我不知道有多少人

在草叢裡移動著了！

我將注意力全集中在聽覺上，一時沒為意已經有人走到車門另一邊來。

是東他們，還帶上了承哥和阿春，我總算放下心頭大石。

「開車！」

東一聲命令下，我沒等到他關上車門就把車開動了。在這個時候，誰也不

會在意我這個司機其實是沒有車牌的！

118

就在東關上車門前一刻，槍聲再一次響起。我見東臉上露出那種神情，手

也馬上按住了腰，我在意到…他中槍了！

「東！」我把車子加速，心裡對這個地方一片憤怒一片恨。

「回去…惡魔吧！」東的聲音顫抖得利害。

我技巧純熟地開起車來，感謝小貝一有空就帶我去遊戲機中心賽車。因為

錢不夠的關係，我必須要在每一局中勝出才能繼續玩下去。這天開著東的

仿跑車如遊戲機中比賽一樣，穿梭在馬路的大小車輛之中，該慶幸警察沒

有留難我。

好不容易我們回到了 ET，大家互相扶攜著走進了東的辦公室，也只有那

裡才有急救箱。

119

把房裡的燈打開，我才發覺，原來我是唯一一個從那個戰場回來仍完整無

缺的人。無論是東、健、善、承哥，還是阿春，都受了一定程度的傷，阿

春更是傷得體無完膚。也是這個時候我才留意到，阿春跟阿龍長得真像！

是雙胞胎兄弟吧？

我倒吸一口冷氣，鎮定地為各人視察傷勢，最後還是決定先為阿春止血包

紮。

戴上了手套，也準備好了打火機、鉗等的東西，我要幫阿春把體內五顆子

彈全部拿出來。該感謝學校裡教生物的 Miss 關，也感謝某外國肥皂劇，

教曉我如何從動物體內取出金屬碎片。

有驚無險地，我也真據阿春所言他在他體內取出了五顆彈頭，止血之後幫

他包紮好就讓他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120

接下來就該輪到承哥，但當我再次拿起打火機時，承哥拒絕讓我為他療

傷。

「我老了，要救也救些年輕的吧！」

「承哥…別讓我為難了…」

「我本來就沒打算要回來，這老命是東給我救回來的，已經賺了！接下來

你們就好好去過自己的生活吧…」

「承哥！」

我萬萬沒想到，當了黑幫龍頭大哥好十幾個年頭的承哥，竟然患有心臟

病！

「承哥，鎮定點，深呼吸…」我看得出承哥的臉容，明顯是心絞痛。

「承哥！」東一枴一枴地走了過來。

「東…要活下去…」

121

承哥把最後一句話留給了東，跟之前說的一樣，要東活下去。

「承哥！」健也喊了出來。

我努力為閉上雙眼的承哥作心肺復甦法，但他似乎沒有意欲要醒來，求生

意志更是零。看著他的臉，似乎是安祥地離世的。

「對不起…我無能為力了…」

不知道是因為沒能救活承哥而自責，還是打從心底裡悲痛失去了這個長

輩，我哭了出來。

「別哭了，先替他們包紮吧！」春不知什麼時候醒過來，「承哥能在這裡

安祥離世已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122

「嗯…」我用袖口擦乾了淚水，就走到健身旁。

我沒讓眼淚矇住自己的雙眼，繼續把健腿上的彈頭拿出來。

跟阿春比起來，這傷真是輕多了。

經過這一次為他們療傷，我以後不會再喜歡子彈、手槍之類的掛件，該會

敬而遠之。

「東。」

春、善和健三人在包紮過後很快各自沉睡在辦公室的沙發和地氈上，我脫

下了滿是鮮血的手套，又戴上了新的，轉身望向東。

「躺下來。」

123

東聽話乖乖地躺在書桌那冰涼的玻璃面上。

我把他外套的拉鍊拉開，沒見到像阿春身上中彈後的血流如注。

「你剛剛…」似乎沒聽見我的問題，他已經睡著了，看來他真的很累。

我搜索著東的口袋，東中彈沒流血，原來多得珍姐。新的鋼錶玻璃面已破

碎，錶帶也已經變形，能擋下那一槍，實在萬幸。

最後替東身上的傷口消毒包紮，我今天的工作就大功告成。手上拿著已損

毀的手錶，心裡暗暗感激上天對我的眷顧。

來到酒吧裡的員工更衣室，我在衣櫃裡取出一疊乾淨的制服。不給他們蓋

被子的話，中槍的幾人明天都該會發燒了。

124

凌晨一點，我把辦公室的燈關上，然後一個人回到家裡。這個時候如果沒

聽到開門聲的話，阿姨會無法入睡。

我也累了，回到房裡換下沾滿血跡的酒吧制服，洗了個熱水澡，沒等頭髮

乾透就伏在書桌上睡著了。

今天好像過得特別漫長，感覺像過了整年一樣。早上明明還上著課，下午

明明還安安穩穩在吧台裡抹著杯子，結果晚上就變得如此血腥、如此混

亂…二十四小時前天上還滿佈了閃亮的星星，二十四小時後就只剩下一片

烏漆抹黑的。

黑道的世界裡，就如此黑暗？如此不安定？人的心像充滿著惡魔一樣，隨

時都有蛻變的可能。

「柔！」小貝一早又站在我的儲物櫃前等著我。

「早…」

125

「沒神沒氣的，昨晚沒睡好嗎？」

「我有哪一晚是睡好的？」

「也對…昨天的數學功課做了沒？剛從鄰班收到消息，今天有臨測！」

「數學功課？」

昨天發生的事情已經多得快塞爆我的腦袋，整天累得我骨架都快散了，哪

還記得什麼教科什麼功課？

「臨測？」我意識這才醒過來。

「嗯…」小貝似乎被我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

「今天數學第幾節？」

「第一…」

小貝的話音還未完結，上課鈴已經響起了。

126

「臨測…」那一剎，我失去了靈魂、失去了動力、失去了精神，腦裡一片

空白。

寂靜無聲的班房裡，大家都各自埋頭苦幹，寫卷的寫卷、轉筆的轉筆、撓

頭的撓頭。小貝也許看到我桌上還沒拿起過的鉛筆，知道我沒有複習過，

就不小心地把自己的考卷揚起來。

「小貝…」當了四年的好同窗，我當然知道這動作是什麼意思。

感謝 Miss 李的臨測卷是選擇題，我瞄了一眼小貝的考卷，就快樂地寫起

卷子來。

這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作弊，有種罪過的感覺。

沒等到隔天卷子發回來，我在放學時已被 Miss 李召去學生訓導室。

127

「溫柔，請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Miss 李看上去很是生氣。

我接過老師給我的兩份卷子，兩份一模一樣的答案，一模一樣的分數…

「三分？」我很訝異為什麼複習過的小貝也只能考到三分。

「小貝成績一向不好，你偏偏就抄她的答案。」

我不知道自己該解釋些什麼。

「教員室裡每個老師都在討論你，成績滑落得像個什麼樣？」

Miss 李是我的數學老師，同時也是我的班主任。她是一個有了名美麗又

和藹可親的老師，可是也同時是教員室內要求最高最好勝的老師。在她的

128

班裡，要是有人犯了錯記了缺點，她會將那看成是自己的恥辱，一定會把

事情查根究底。

我這次在臨測中作弊，她應該很生氣也很傷心吧？

「家裡發生什麼事影響成績了嗎？」

家裡的情況我從來都沒有跟學校提起過，這兩年以來的家長會我都左推右

推沒出席。

況且，說是家事也不全對，倒不如說是公事。

「沒有。」我鎮靜地回答。

「那你給我個合理解釋，為什麼開學兩個多月四次臨測你都不及格？」

「沒複習。」我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全心要老師對我失望。

129

「放學你都做什麼？從去年開始每天放學後第一個離開教室的就是你。我

以為你趕往補習班什麼的也就算了，最近還有人看到有男生送你上學？你

這是在幹什麼？」

「男生送我上學就有問題嗎？那只是我的房東而已。最近搬家了，那邊公

車站很遠，所以房東才好心送我來學校的。要不然我每天上課都遲到你會

很高興嗎？」

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會把搬家的事說出來，以我一向的性格，我才不會對老

師解釋那送我上學的男生是誰。也許受不了莫名的火氣從肚子裡發出來，

就對老師說了這種話。一直以來我都是很乖巧的模範生，在老師面前都表

現得恭恭敬敬。最近這一陣子，我真的變壞了。

「今年的三面會談我一定會和你爸爸好好談談。」

爸爸？忽然我覺得這句話好諷刺。

130

「隨便，我還趕時間，先走了。」甩一甩頭髮，我轉身就離開學生訓導

室，「老師再見。」

她一定很生氣。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還得趕回 ET 看東他們。畢竟還是傷者，不能

就這樣放著不管。

坐車來到了惡魔吧的門口，見玻璃大門還鎖著，就知道今天還是不打算開

店。

走到後門，經過那條小巷，昨天的事仍歷歷在目。

看看掛在辦公室裡的時鐘，已經五點了。因為老師的留難，害我今天遲

到。只是沒想到，東他們一行四人還躺在那邊，依舊睡著。

「你們也太誇張了吧？睡快十七個小時了！給我起床，起床啦！」

131

我把辦公室的燈打開，在那邊大喊大叫，大概是想發洩剛剛在學生訓導室

還未完全爆發出來的火氣。

「柔？」健是第一個醒來的人。

「你腳還痛嗎？能走路嗎？」

「嗯…怎麼變那麼快？剛不是還很火大的嗎？」健察覺出來了。

「你是傷者…沒辦法啊…」

健笑了。

「傷口給我看一下，我給你換藥吧！」

「我的話自己就可以了，你先看一下阿春。」

132

在大家的眼裡，健的形象一直都是酷、理智、冷靜，跟東完全是兩類型的

人，真不知道他們是怎樣成為兄弟的。

「柔…」東似乎作什麼惡夢了，見他滿面冷汗的。

「我在這裡。」

「你沒事吧？」他忽然彈起來抓住我的手臂。

我搖搖頭，苦笑著。

「那就好。」

「有你在，我怎麼可能有事呢？」

東傻傻的摸摸我頭笑了。

133

大家看起來都沒事，心情也開始平復下來了。即使是像阿春那樣失去了自

己親哥哥的同時也失去了最敬重的承哥，他也沒有埋怨一句。經歷了這麼

多，大家似乎只用一晚時間就調整好自己體內的情緒，已經接受了這一切

的事實。

是在這個世界裡習以為常的事情嗎？為什麼大家對死亡沒有太大的反應，

還可以裝作若無其事地笑著生存下去？

果然，我和這群人的距離還是太遠了。

134

Chapter 4 蛻變

「我出去了！」

今天是星期六，是惡魔吧人最多的日子。可是我因為跟小貝有約，東就難

得爽快地放我一天假出去玩了。

今天酒吧裡會發生些什麼事嗎？東他們三人在進行著些什麼嗎？有什麼是

不能讓我知道所以要把我趕出來嗎？

經過了上次那件事，讓我總在擔心他們的行為舉止。他們的一舉一動我都

看在眼裡，猜想著他們的打算。也許是我多心了，但在那個世界裡有這種

危機感不是件好事嗎？

「笨蛋！那不叫危機感！叫自找煩惱！」

135

我跟小貝提過惡魔吧裡發生的大小事，她是我唯一一個能訴說這些煩惱的

對象。她知道我無論如何也不會願意離開那裡，縱使明明知道那是很危險

的地方，所以就很努力地試著接受我、用她的方式去鼓勵我。

「是這樣的嗎？」

也只有跟小貝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能放下平時繃緊的神經，整個人鬆懈下來

放心去玩一整天。

「欸小貝，你有覺得有人在跟著我們嗎？」身後的殺氣，從剛剛離開沙龍

就一直存在。

「你也真想太多了吧？這樣下去你不瘋掉才怪！」

「嗯…」我歎了口氣。

「我們去拍大頭貼吧！難得你聽我的話接長了頭髮呢！」

136

大街上，正當小貝繼續盤算著我們下一個節目，在我身旁忽然停下了一部

小型貨車。

「柔！」

聽見小貝的喊叫聲，沒來得及回頭看，我已經感覺到從後腦勺傳來的震

痛。沒幾秒，我就在一片矇矓的視線下失去了知覺。

「你也該醒來了吧？」一盤水接著向我潑過來。

本來就開始恢復意識，這一下真叫我不得不醒過來。

「這是…」我慢慢的張開眼睛，抬起頭來。

137

手被反綁在背後，腳也被綑綁起來。我發覺自己坐落在一個空蕩蕩的房間

角落裡，距離我兩步不到站著兩個我不認識的男人。

「陳思柔，你也總算醒過來了。」靠牆處坐在椅子上的另一個男人說。

我抬頭望著他，後腦立即傳來一點痛的感覺。那刺烈的痛楚，教我失去說

話的能力。

「和你媽長得一個模樣，要找你還真容易。」

我媽？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成哥，天哥找你。」這時從房間外面來了個來傳話的男生。

「你們給我好好看著她，要什麼都盡量給她。」

138

那叫成哥的人跟著來傳話的男生出去了，房間內就只剩下向我潑水的兩

人，還有我。

頭還痛痛的，在疲累上更添了點睡意。閉上眼睛，就聽到那兩人說起話

來。

「又睡了？這睡公主真值幾百億嗎？」

「不是為了那上百億的遺產，成哥該不會冒險在這裡和天哥做這種事

吧？」

「天哥野心那麼大，謀朝篡位是早晚的事。剛好成哥又盯上這小妮子，就

是天哥下手的好時機了，這任誰也想得到。」

「真是的…不知道承哥還好不好…那種上了年紀的男人就是熬不過牢

禁…」

139

上百億的遺產？這是怎麼一回事？成哥、天哥…孫軍成和司馬天嗎？原來

他們各有各目的…孫軍成需要我是為了那莫名的遺產，司馬天是為了謀朝

篡位…那抓我來是為了…東？

糟了！那膽小鬼小貝看我被這群人抓走，一定會跑去惡魔吧找東他們。如

果東真來救我的話，那就完全中他們的圈套了！

「你們兩個，給她吃！」這時孫軍成又進來，還帶了個飯盒給我。

「成哥，我們什麼時候才可以離開這裡？」聲音刻意放輕，但還是讓我聽

到了。

「等事情結束自然會離開，這種問題就別再問了。」

「吃飯吧！」其中一個男人在孫軍成離開房間後為我拆開手上的繩子。

又鬆綁又提供飯盒，我知道孫軍成有多需要我了。可是我還是沒辦法搞得

懂那上百億的遺產…

140

遺產？我剛剛醒來的時候孫軍成叫我陳思柔，也提到過…該不會是那女人

要用我來奪取董事長的遺產吧？錯不了！能坐擁幾百億身家的也只能是他

了！當初明明說是為了什麼更好的將來才把我和爸趕出家門，現在又為了

幾百億把我強行帶回來…這女人真陰險得不得了！

「你到底吃不吃啊？」

「吃飯要喝水的。」了解到自己在這個屋子內的生存價值，我利用這一點

為自己賺取更好的待遇。

我知道，那人一定在遺囑裡留了一大筆遺產給自己的孫子，而那女人的姐

姐是不育的，所以孫軍成搭上了那女人，然後就把我帶到律師面前領遺

產。那就是說，一天孫軍成沒有得到那幾百億，他是不會讓我出事情的。

即使司馬天如何想收拾我，孫軍成也會因此而拼了命的保護我。

141

待剛剛那個來傳話的男生把水送來，從他們手上接過蒸餾水，我開始吃我

的飯。也真不知道這是午餐還是晚餐，我只知道自己餓得發瘋。

飯的味道，令我很想念東和阿姨。東每星期一煮的晚飯是最棒的，我們三

個人坐在那圓形飯桌上開心快樂地用著晚膳…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來一

次呢？

真是悠閒的被綁架生活，不是吃就是睡。吃飽了飯，暗暗的房間蘊釀著人

的睡意。我想，我大概就是個會耗錢吃吃喝喝的睡公主吧？

到我再醒來的時候，是之前來傳話的那個男生進來拍醒我的，那兩個本來

負責看顧我的小弟已經不在這房間了。那男生給了我一瓶水，也給了我一

個微笑。他沒有說一句話，只把我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又被綁起來的繩子拆

開來。

他給我的感覺怪怪的，不像是為了聽孫軍成的話而對我好，也大概不會為

了送瓶水給我而特意跑來幫我鬆綁吧？

142

「你是誰？」我腦裡的危險意識突然亮了黃燈，叫我注意這個人的細節。

他依然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微笑了一個，就轉身坐在靠牆的椅子上。

「你這樣跑來，孫軍成不會知道的嗎？」

「反正我不是他的人。」他終於開口回答了。

他不是孫軍成的人，所以說他是司馬天的人？

「為什麼…」

「不要問了，趕快喝吧！你不會剩下很多時間了。」

時間的定義是喝水的時間？還是生命的時間？

什麼跟什麼啊？這感覺真像死囚臨上死刑台前最後的晚餐。

143

「誰叫你給她水的？」是之前那兩個男生的一個。

「你不會希望她死在這裡吧？她已經嚴重脫水了。」

「怎麼可能？昨天晚上才喝了一整瓶。」

「人一天是要喝兩公升水的，而且她還是正在發育的少女，你卻只給她喝

四分之一的量。沒在夢中猝死已經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讀理科的我當然知道事實根本沒那麼嚴重，他會這麼說，只是為了讓自己

好下台而已。我也沒負他的好意，我把整瓶水咕嚕咕嚕的喝光了。

「看，她很需要水。」

他大概猜到我這是在配合他吧？

144

那個看上去沒頭沒腦的男生看我剛醒來便喝下了整瓶水，感覺像匪夷所

思。

「把這換上，成哥要帶你出去。」他在不服氣被同僚訓了一頓後把一套衣

服丟給我。

我接過衣服，也自己把腳上的繩給解開來。見他們沒要出房間外迴避的意

思，我也不奢求太多，還是趕快換衣服吧。

「轉過去。」那個溫柔的男生命令笨笨的男生。

「看一下又不會死…」

「價值兩百多億的公主的身軀你確定要看嗎？能確保今天以後能活下來

嗎？」

聽到這裡，我真想笑出來。雖然我現在這「肉參」的身分是不宜有笑聲

的，但這刻我已經能確定，這個溫柔的男生絕對是站我這邊的。

145

換上了這身白色連衣裙，我看了看自己，不禁感歎有錢人真好。上等的白

色絲綢，我這輩子都沒有穿過！

這時另一個男生拿著一個盒狀的物體進來了，估計是鞋子。

「趕快把它穿上，成哥在等著你！」

果然，是純白色的球鞋。

在那之後，他們三人把我領到平時東會停車的那片空地，孫軍成在那私家

車上等著我。

「小柔，我們回家了！」上車時孫軍成執起我的手說。

146

我討厭那語氣也討厭那個人，不用等我腦神經作出反應，本能已經把手縮

回來了。小柔？但願你在說的是「陳思柔」，請不要污辱「溫柔」這個名

字。而且那不是我的家，從十四年前開始就已經不再是了。

「回去見媽媽，她太想念你了！」

媽媽？這個詞語對我來說有多陌生？從我懂事以來就沒有喊過這個名詞。

那女人算什麼？太想念我這話還真編得出來，為了錢什麼都做得出。

孫軍成見我對他不很友善，也沒再刻意跟我對話。

真有自知之明，他要是再講一句話，我馬上讓他變啞巴！令人討厭的聲

音、令人討厭的男人！

車子在久沒來過的陳氏大宅大閘前停下來，等管理員把門打開，就駛進去

了。

147

「小柔，歡迎回來！」

「不要再跟我說話！」我終於忍不住對他說出這句話。

從他臉上那邪惡陰險的笑容裡，我彷彿看得出「你即管發惡，過了今天你

就死定了」的感覺。

大門由幾名保鑣打開，我跟著他們來到了董事長的睡房，門外站著的是一

名四十來歲的女士。

容我這麼介紹她，那是一個鐵石心腸的毒婦，董事長的次女陳欣韻。虧她

還被賜予這麼漂亮的一個名字，真是不知所謂！

我只瞥了她一眼，就進睡房裡去。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董事長的房間如

此大！

148

站在董事長床邊的是那女人的姐姐—陳欣芙，旁邊的應該就是她的丈夫

了。這個家裡，就只有她是個稍為正常的人。但我看現在這個房間裡，一

旦董事長氣絕身亡，大家就認錢不認人了。

保鑣領著我到床邊，讓董事長看到我。

「你是…小柔？」董事長的聲線很弱，看來果然大去之期不遠矣。

「是小柔沒錯，不過我叫溫柔不叫陳思柔。」

「你能來看外公實在太好了…」

還真好意思說出「外公」二字？

「我…」本來想說我是被逼的，但對一個面臨著死亡的人耍狠，我也於心

不忍，「嗯…」

149

「宋律師！」

「是，董事長。」

「按照之前我所說的，更改遺囑，把小柔該有的都給她。」

我該有的？

「是的，已經更改完畢了。董事長您還有吩咐嗎？」

「小柔能特意趕來看我，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對不起，小柔，外公負你的

實在太多…卻只能用這種方法去彌補你，這是我陳百亨一生的遺憾…我希

望臨終前能得到你的原諒，也能聽你叫最後一聲外公…」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在這個時候你還在意些什麼呢？要後悔要彌補

也不是這個時候才做的…」

不知道自己是在裝堅強還是裝溫柔，明明那麼恨這個人，巴不得他快點

死，為何我還說得出這些話？

150

「小柔，你真的長大了…如果時間能夠重來，我就不會讓你離開我了…」

「這個世界沒有如果，只有事實。這輩子發生的事我永遠都會記得，我希

望你也一樣。要彌補的話，在下一輩子就好好對待你的孫女兒吧…外

公。」

「小柔…謝謝你…雖然我還是沒能跟你說一聲生日快樂…」

沒想到，一個億萬富翁離世前，竟然會對著我說謝謝和生日快樂！這種感

覺真的很奇怪。聽他剛剛的話，大概真的後悔了。但這個時候才後悔有用

麼？爸爸都已經不在了…陳家欠的不是我，是我爸！

「爸！爸！」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聽到欣芙姨和那個女人在哭哭啼啼地

喊著爸。

151

不知道是假哭喪還是真傷心…假如是裝出來的，我倒覺得陳百亨這一生才

是世上最荒唐的事。不過這也是他自找的！如果…如果他當初沒有把我趕

出這個家，最少他離世的這一刻，我和爸都會真心地為他流淚。

說起來，我今天是來幹嘛的？孫軍成該不會笨到帶我來分一杯羮吧？

「按照陳百亨老爺臨終前最後更改的遺囑，這棟物業將會由陳欣芙及陳欣

韻兩位小姐所共同擁有。老爺手上擁有公司六成的股份會全數改到陳欣芙

小姐名下，而陳氏國際企業集團也會由陳欣芙小姐全權負責打理。老爺合

共三百六十億港元的財產，一成會屬長女陳欣芙所有；一成會屬次女陳欣

韻所有；餘下的將屬親孫女溫柔小姐所有。假如溫柔小姐未滿十八歲，所

有遺產將先交由雙親保管，直至十八歲後才獲歸還。」

八三二十四…八六四十八…兩百八十八億？

152

這是宋律師宣讀剛過身的董事長的遺囑內容。如字面說，我今天來這裡是

為了做一場戲，而片酬是二百八十八億港元。也是現在才知道自己的身價

如此高！

「歸還？哼…」那一聲奸笑從我背後傳來，毛骨悚然之餘還帶點寒意，真

是個可怕的女人。

「如果無疑問，請溫柔小姐和陳欣韻小姐到這邊來簽署遺產代管文書。」

「嗯。」那女人一聽這句話，開心得像掘到金礦一樣。

「等一下！」

「溫柔小姐？」宋律師似乎願意聽取我的疑問。

「為什麼我要簽遺產代管文書？誰說我未滿十八歲？你這把孩子生出來的

女人也給我好好記住自己孩子的出生日期吧？」

「你有証明？」宋律師問。

「我相信出生証明書應該還在董事長的夾萬裡吧？密碼是我的生日，19、

9、0、7、12，1990 年 7 月 12 日。」

153

宋律師聽了我的話，便按照我所說的把夾萬打開。

我猜得果然沒錯！董事長說的「生日快樂」果然是說這個！

還記得我四歲生日的那天，董事長因為在公司通宵開會而錯過了我的生日

派對。凌晨一點多，我哭著埋怨他把自己孫女的生日給忘記了。那時他對

我說…

「小柔，對不起，董事長以後再怎麼忙也不會忘記你的生日。好吧！董事

長以後就用小柔的生日日期作為用來放最重要的東西的夾萬密碼，好嗎？

這樣我就不可以忘記你的生日了！這是我們倆之間的秘密，千萬別告訴任

何人啊！」

董事長大概也是看穿了那女人的行為，才出此下策的吧？

154

「陳思柔…溫柔小姐，你的出生日期已被証實。這是陳老爺的銀行存摺和

合法承繼書，請你在這邊簽名作實。」

我回過頭來給那女人一個她最擅長的、邪惡的、陰險的笑容，那年那天的

仇，別真以為我都忘記得一乾二淨了！

「怎麼可能？」她似乎沒能接受這現實，一下子像瘋了一樣。

不！看來她真的瘋了。

我在保鑣的保護下離開了大宅，坐著這房車，我在想著要去哪裡。

我來了這邊…那…

155

「石坪村！」我對司機說。

孫軍成在調查中應該早知道我已滿十八歲，所以也根本沒打算要從我身上

奪取那兩百多億。由此至終這都只是條調虎離山之計，由他把我帶來這

邊，然後讓司馬天在石坪村恭候東！

「小姐，石坪村是哪裡啊？」

回來後一定把這司機給辭掉！

「先開車吧！趕著救人！我再給你引路！」

好不容易到達了石坪村，我看到東的車停在那個空地。

「來遲了嗎？」

156

儘管心裡有多慌亂，我卻只有一個想法：我要你活著回來！

白色絲綢制的裙子真亮眼，我跑回自己家裡找件衣服換，結果只能找到一

套運動服。

「小姐…」

「不想死就別跟來！回家去！」我知道我很兇，但心既憂也急。

我這麼一說，保鑣們竟都只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也不發一聲。

就知道這個世界的人都現實！

「滾回家去！」對他們憤怒的喝罵，除了逼他們離開現場，更讓我自己壯

了壯膽。

157

今天天色陰暗，又沒下雨，實在是個好天氣。只有這種風大的時候，我在

草叢中才不會那麼容易被發覺。

離廢屋很接近了，我開始留意到旁邊有人站崗。還不只一個，看來司馬天

真沒打算要讓東他們離去。

「什麼啊？守衛多得比監獄都要森嚴…」

我開始擔憂起來，單憑我一個人的力量，真能把他們都救回來嗎？還是和

東以前一樣只是一味兒靠衝動跑去送命而已？

不過這個已經不是我現在該想的事情了，現在只要小心行事…

一聲槍響從屋裡傳出來。到了這裡我才驚醒…槍？這回換成是我賭上性命

的戰鬥了。

158

不過已經沒辦法，我不能從這裡退縮。

依我猜，東他們應該會被關在我今早的那個房間裡吧？

我找了個有利位置，趁那守門員落單的時候，用稍為巨一點的石頭敲在他

的後腦勺。我希望他像我一樣只是昏了過去，要不然從現在起我就是個殺

人犯了…

只隔著 一面玻璃窗，我隱著聽到一個男人發狠講話的聲音，那聽起來不

像是東，該是司馬天沒錯了。

可是我該怎麼進去？

我跑到叢林裡，找了些乾柴枯木，打算學原始人鑽木取火。對！只有外面

發生些事情才可以把他們引出屋子外。與其深入虎穴，不如引他們出洞。

159

多虧了冬天他們才策劃這件事，我的乾柴很快變成了烈火。

風依然大，很快就把火種擴散到屋子去了。

「失火了！失火了！」我躲在樹後等待時機，他們也因見到火而驚慌地跑

到屋子外面來。

「水！找水！」

他們這種外來的傢伙又怎會知道我們平時是從哪裡找水的？住在這邊的人

一般都不用自來水，我們用的都是從山邊拿過來的山泉水。他們…應該跑

到超市去買幾筒蒸餾水回來救火吧？

「出去！趕快去！」

忽然一聲爆炸響起，我看見有好幾個人因而倒地不起。

160

我大意了！

這是區內唯一比較新式的建築，廚房裡面用的大概都是石油氣，剛剛爆炸

的該是在屋外的那罐吧？

「媽的…誰放的火…」有人從屋裡盛了些不知哪裡來的水出來救火。

但附近的枯木實在太多了，火勢迅速蔓延，他們這樣是不可能把火撲滅

的。

「天哥，走吧！反正他們在裡面也會被活活燒死！」我聽到這句話的同時

便見到三五個人從屋裡走出來。

應該差不多是時候進去了…

161

當我衝進屋子裡時，這裡也已經開始燒起來了，四周的物件實在太乾燥。

沒想太多，我跑到那個房間裡，只見東、健和善三人已倒在地上動也不動

了。

「健！」煙霧間，我隱約看到健很努力地把身子撐起來。

「柔？」

「你還能動嗎？」我趕忙扶起他。

「嗯，但善應該不行了。你先扶東出去吧！」

東還清醒著，但似乎體力已所餘無幾了。

「活下去！」我在他身邊大喊。

162

當我走到門口時，廚房又傳來一聲爆炸，此地不而久留。

我扶著東踏出了屋子的大門，好不容易遠離火場了一點，我們卻遇上比火

更可怕的事情。

「陳思柔，是你搞的鬼吧？」

「司馬天…」東很吃力的喊出這個名字。

當我正要開口的時候，他用槍指住了我的頭，止住了我的話。

「柔！」東馬上有了精神。

沒等我反應過來，司馬天將槍頭轉指向東了。

163

「張亦東，你也有今天了！」

我看到司馬天真要去拉動那個板扣，我心被嚇得快跳出來了。忽然我見到

一個黑影從熊熊烈火裡跑到司馬天的背後，在他一時沒為意之下用石頭把

他擊昏了。

果然還是這招最管用！

「快走吧！火警的話警察就很快會到了！」

是今天早上那個溫柔的男生！他為什麼要救我們？

他揹起了東、健也揹起了善，我們五個人一起逃到空地那邊去。

164

車上，東和那個人在前坐，充當司機的是就那個男生。我在後排負責觀察

健和善的傷勢。

還好，他們都只受了皮外傷，回去敷點藥包紮一下就好了。

不！我剛剛明明有聽到一鳴槍聲…東！

「他昏過去了，送他去醫院吧！」我對那男生說。

「中槍的話一定會驚動警察，到時候整個堂口的兄弟都有可能會被連累

到，所以黑幫的人都不曾去過醫院治療！」

「可是…」

「先止了血再說吧！」

這時車子已經到達了惡魔吧。

這個人…到底是誰？

165

我第一時間衝到後門把門打開，他們隨後就跟來了。

回到辦公室，開了燈，我看到東白色襯衫上腹部的位置一大片被染得血

紅。

心一片痛一片亂，到底為什麼？為什麼要拼了命的救我？

像上次一樣，我戴上了手套，拿起火機和鉗，開始動把子彈拿出來的手

術。

「他快失血過多了，先止血吧！」那男生跑過來。

「血要是凝固了，子彈就拿不出來了…我要葡萄糖水！」

「我去買！」

「酒吧就有了…」善這時體力也回復了點，便坐了起來。

166

「也拿我一點白蘭地吧！」我已經開始動手了。

「誒？」

「沒消毒藥水了。」

我知道東還沒有昏過去，幫他取出子彈的時候他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失血那麼多他還撐得下來，我很感謝上天賜予他這生命力。

手術成功了，血也終於止住了。

「柔，你真是我們的神。」緊張了那麼久，善打趣說，讓氣氛舒緩下來。

「要是我是神，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受傷…」

我望向東，見他臉色蒼白，教我比死更難受。

「對了，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幫我們？」

167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我不忘追究那男生像謎一樣的身份。

「小時候媽媽因為躲債而逼不得已把我丟棄在公園裡，我每天在那邊亂

晃，與街童打成一片。一次我看到承哥在附近酒吧那邊走出來，那時該在

教訓著一些小弟。我猜他們是黑道的人，就想著加入他們，為自己找點人

生樂趣。」

「承哥怎麼會讓小孩加入幫派？」

「不知為何承哥第一次見面就很喜歡我，所以私底下收了我為義子，一直

對我供書教學。為了不讓我與黑幫扯上關係，我和他平時很少接觸，每次

見面都只會待在他家中，不會外出。一次我在他書房裡，找到一幀夾在書

頁中的照片，那是我媽年輕時的照片。我去問承哥為何他會有我媽的照

片，他說我媽是他一輩子裡唯一愛過的人。知道我是她的兒子，他緊張得

馬上派人去檢驗比對我和他的 DNA，發現原來我是他的親生兒子。」

「你是承哥的兒子？」

168

「嗯…但這是一個秘密，從來沒有人知道。後來我說想在幫派裡幫上點

忙，承哥沒說些什麼，只把我安排在司馬天旗下。」

「為什麼不把你留在身邊？」

「越親近的人越能信任，當然越不會留在自己身邊。」

「不懂…」黑道的事，真與平常的世界不一樣。

「承哥信任我，把我安排在司馬天旗下，當然是為了更好掌握司馬天的

心。而我的身分就是一個線眼，也可以說是個間諜。司馬天那人野心很

大，很久之前已開始不聽承哥的警告，在場裡販賣軟性毒品，更用公司的

名義走私軍火和毒品。他只愛錢和權力，為了這兩樣東西，他可以六親不

認。他叛逆之心承哥早看穿了，但一直放任不管，因為覺得假如司馬天真

如願坐上那龍椅，我、東、健和善四人就可以更光明正大地淡出幫派了。

本來已經打算好要退休的，但為了救東，他選擇了犧牲自己。」

「對不起…」想到這裡，我又自責起來，畢竟那生命的確是從我手上溜走

的。

「沒有人會怪你的，你已經很棒了！」健過來搭著我肩膀安慰我。

169

「你是承哥最欣賞的女生，他從來不讓東跟外面的女生搭上，因為相愛對

幫裡的人來說只會是負累。但他卻承認你了！甚至把東的未來付託在你的

手上。要得到承哥的認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承哥的認同？我還真不知道這件事！當初我是為了追求喜歡的工作，才賭

一口氣拼了命要留在惡魔吧裡。把東的未來付託在我手上…我真有這樣的

能力嗎？目前的狀況，我能不能救活他還是未知之數…

「而且他答應讓你留在 ET，是另有原因的。」

「原因？」

「他早洞悉你千金小姐的身份，也知道孫軍成會對你下手，所以才要你住

進東家裡，也讓你繼續在這邊上班。只有讓你二十四小時都在東他們的監

視下，你才會受到保護。只是沒想到，放你一天假，你就被扛到那廢屋裡

了。」

「多得小貝你才得救的！」善笑說。

170

「應該是多得小貝你們才上當的吧？要是她沒有去找你們，現在司馬天也

許還在那邊空等。」

「我們到達時沒看見你，司馬天說東都到手了人質還拿來幹什麼？東一聽

到這話還以為你已遭遇不測，就向司馬天發難，結果就被槍傷了。」

「早上孫軍成把我帶到我以前的家，他需要我來得到董事長的遺產。」

「董事長？」我從來沒有對健和善提及過我的背景。

「陳氏國際企業集團董事長陳百亨先生。」

「孫軍成早知道那不會成功，因為他調查過，知道你已經成年，帶你去見

陳百亨只會分得更少遺產而己。他繼續依計行事只因為答應過司馬天的條

件，而且我相信他真的愛上你媽媽了。」

那男生解釋說，果然如我所料。但看健和善的臉，他們似乎沒有完全聽

懂。

「柔…」安躺在沙發上的東輕輕喊著我的名字。

「東。」我趕忙上前握著他的手。

171

「你沒事啊？」他終於醒來了。

「你總是這樣問…不是有你在嗎？我怎麼會有事？」

對，每次只要有東在我身邊，我都能安然的活下來。我希望東也一樣，因

為有我，所以他活得下來。

「也對，每次都是你替我療傷的。」他勉強地坐起來，「大家都在啊！」

「難怪承哥那麼喜歡你，你的生命力總強得像野草一樣，無論遇到什麼事

都積極的面對，而且也總能活下來。」

「東根本就是活生生的『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健笑說。

「野草…」

東無奈地撓亂了頭髮，只好接受這個綽號。

172

大家的笑聲，淡化了剛發生的事，那感覺就像做了場惡夢一樣。

「你是…」

「蘇少龍，少林寺的少、龍山寺的龍。」

「你唸佛啊？」健笑少龍如此介紹自己。

「你是…承哥的兒子？」東像想起些什麼似的。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少龍很是驚訝。

「承哥的心臟一向不很好，所以他曾經對我說，如果哪一天他有個三長兩

短，我就不要再待在幫派裡，和一個叫少龍的男生早早離開這裡。我問他

誰是少龍，他指著一張照片說…」

「他是我最愛的女人的兒子。」

「說起來，你和夜蘭姨長得還真像。」東望著少龍的臉笑說。

「好久沒有聽到有人這樣稱呼我媽了…」

173

說到「媽」，我看看辦公桌上的時鐘。

「東，你今天晚上不回家吧？你這樣怎麼見阿姨？」

「她習慣了。生出這打不死的蟑螂，她也很困擾吧？」

「你們也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的說…」我扶著東準備離開辦公室。

才踏出門沒久，我的電話就響起了。

「柔！你沒事吧？」小貝又驚又喜的大叫。

「怎麼了？」

「你有看電視嗎？新聞有播木屋區那邊因為太乾燥而引發火災，消防撲滅

大火後在現場一間廢屋外發現多人昏迷在地上，其中一人是因為涉及走私

軍火和販賣毒品而被警方懸紅通緝多時的黑幫老大司馬天。那就是綁架你

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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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小貝怎麼問得那麼平靜？不過今年和我相處久了，這種事多多少少

也聽習慣不少了。

「司馬天落網了？那豈不是天下太平？」

「所以…他也有綁架你的罪名了？」

「傻瓜…這種事要是被警察纏上，我們就有得煩了！」

「這樣喔…」

小貝那張白紙，即使怎樣被我在上面塗鴉，也還是沒能脫離純真的本性。

掛上了線，大家都在笑。

「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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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你剛剛那句話，聽起來像是在道裡混了好一段時間的大姐頭。」善

說。

「什麼啊！」

也許，每個人的本性都是生出來就注定了。

像我一樣，即使本來是個怎樣乖巧純樸又努力勤奮的普通高中生，選擇了

自己想走的路後，還不是會像現在一樣成為了善良裡帶點惡魔性的壞女

生？可能在我身上，還是有半個我是該屬於這個世界的吧？

也會有小貝的那種例子，無論給她灌輸多少幫派的知識，她要不懂就永遠

都不會懂。她不屬於這個世界，根本沒可能融入這裡。當一個成績一般、

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她也許就已經很滿足了。

我再不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在這裡，我體會到了，這個世界是不可

能如此平凡和安靜。沒有了惡魔，該也沒有天使；沒有經歷悲傷，也不會

知道快樂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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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惡魔．天使

「溫柔，這個禮拜五的家長日請你爸爸務必要來。」

今天是星期一，最後一節的班會過後，Miss 李又把我召到學生訓導室。

「他不會來，也不可能來。」

我依然保持這感覺頑劣的語氣，老師該都覺得今年的溫柔不再溫柔了。

「你這什麼意思？」Miss 李看起來氣得臉紅耳赤。

「我爸兩年前就過身了，家裡已經沒有任何家長可以和你進行三面會談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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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我把真相說出口。多得小貝提醒和鼓勵我，反正已經成年，事情穿

了涵也不用擔心被社署的人干涉我的生活。

「為什麼你一直不跟學校說？這兩年你一個人是怎樣過的？」從生氣轉為

擔憂，望見 Miss 李的表情改變，我只有點覺得好笑。

「告訴了學校，我現在也許不會站在這裡。被社署的人帶到寄宿家庭裡，

我不會像現在自由，也不會像現在一樣獨立。兩年來我一直半工讀，每天

放學後第一個離開教室的一定是我。時間是在趕，但不是去補習班，而是

去上班。沒有錢，我也許不會讀到現在，高中的學費一點也不便宜。成績

在下滑我自己也很在意，但要是把工作辭掉，不用等到高考那天我也許就

已經餓死在家裡了。」

「真是執著的孩子…這種苦你怎麼能忍啊？」

「為了自己目標、自己的將來，一切都是為了自己。我想走自己的路，賺

自己的錢。這才是我的生活，也只有這樣，溫柔才是溫柔！」

老師聽完我的話嘆了口氣，似乎沒能全懂我的執著，不過也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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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一個人住嗎？」

「跟房東一起。」

「房東是什麼人？能信任的嗎？」

「我已經住在那邊快半年了，每天送我上課、接我下班，然後一起回家，

是一個很值得信賴的人。而且阿姨也非常疼我，在那裡，我才第一次感覺

到有家庭的溫暖。」

「你的房東，就是同學們傳言中說的那個年輕男生嗎？」

「對，他也是我工作地方的老闆。如果你希望，家長日我可以帶他來和你

聊聊天。」

「可以的話實在太好了。」

帶一個比自己大一年的人去跟老師三面會談，那將會是什麼感覺？真的很

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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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三面會談？」

飯桌上，東聽到這個，反應大得異常。

「沒辦法，帶阿姨去的話一定和老師語言不通…」畢竟阿姨沒接受過什麼

教育，老師跟她說大學什麼的她一定有聽沒有懂。

「唷丫頭，你這什麼話呀？」阿姨用筷子敲我的頭。

「反正這是最後一次了，老師也希望知道我畢業後的去向。」

「你畢業後想做什麼？」東問。

「嗯…外科醫生。」

「醫生？小柔你要當醫生啊？將來一定有很多男生追你了！」看…阿姨會

有這種想法，就証明她跟老師不可能說得通。

「你不是怕血嗎？怎麼當外科醫生？」

「血的話…雖然還是會怕，但已經慢慢習慣了，畢竟這半年來的經歷讓我

長大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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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初次知道惡魔吧和黑道有關係時，我有掙扎過到底要不要離開那個

危險的地方。豈知翌日已經遇上了來找麻煩的幫派兄弟，傷口雖不算很

深，但臉上的疤痕到現在還清晰可見。回想起來那情形還歷歷在目，至今

依然猶有餘悸。望著鮮紅的血從眼眶下一滴一滴落在圍裙上，那時膽小怕

血的我已四肢無力，慢慢失去意識。

不知到了什麼時候，我學會了勇敢、堅持和忍耐。面對著阿春身上五個子

彈造成的傷口，我竟然不知道什麼叫害怕！即使弄得自己滿身是血，我也

絲毫沒退縮的意思。我知道我沒有權利在那個時候打退堂鼓，只有義務讓

活下來的人繼續生存下去。

要說到在我一生中的遺憾，就是讓承哥的生命從我手中溜走。那回憶不會

作為陰影籠罩著我一輩子，但會作為前鑑一生都銘記於心。

「為什麼不開車？」

「因為很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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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的早上，我帶著東坐公車來到學校參與高中以來第一次家長日。

「我先上個洗手間，在那邊嗎？」

「上一層。」

東應該很久沒有來過學校了，不知道他的緊張是來自與老師見面，還是學

校的氣氛讓他喘不過氣來？

「柔，你爸呢？剛剛那是你男朋友嗎？」同學跑過來問。

「我爸沒有來，那是…房東。」

「他好帥…你很幸運喔！跟那種人住在一起。」

對，我很幸運。幸運到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兩年後，還可以在這個家享受一

家人鬥氣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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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

「拜託…我們學校什麼時候出過帥哥啊？」

「可是他不像是學生的家長吧？」

我聽到在走廊路過的女生們這樣討論著，望望站在遠處看著公告板的東，

不禁笑了出來。

沒聽到她們的對話，我還真差點忘了，忘了自己也曾幾何時被帥氣的東迷

倒過。

「溫柔，你房東先生呢？」我就坐在教室門口，Miss 李一走出來就問

我。

「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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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好！」不知什麼時候東已經飛奔到我身旁，像學生一樣和老師打招

呼。

教室裡，我們就坐在教師桌旁聊著。

「柔的情況我略有所聞了，你最近的功課和臨測成績也慢慢開始回復以前

的水平。像你這種優等生，我並不擔心你的前途。但你決定上大學要讀什

麼科了嗎？」

「醫科，外科醫生。」

「港大嗎？」

「美國，加州大學。」

「美國？」老師和東同時反應非常大的說。

「讀醫的話，還是去美國好吧？」

「但你這種家庭狀況，有足夠的能力讀完七年的醫系專科嗎？」

「沒有問題。」我依然平靜地回答老師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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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東抓住我的手。

「沒有問題。」這是給東的回應。

Miss 李又嘆了一口氣，該是知道我的執著，奈我不何吧？

「你有決定有目標就好，高考好好努力吧！老師們和校長都會給你寫推薦

書的。」

「謝謝 Miss 李。」

我站起來就與東離開教室。

「這是怎麼回事？」東該是在生我的氣了。

「我想當一個更好的醫生，我不希望再有人把生命付託給我，但我卻讓它

從我手上溜走。」

「別再介意承哥的事了好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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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關我的事，我知道。我不想當一個平凡普通的外科醫生，要做就要就

到最好。」

「可是…你去了美國…大家都會很捨不得你啊！」

我知道，我也不捨得大家，但我沒有辦法。我一定要去美國當一個最棒的

外科醫生，即使以後你們有些什麼事，我也可以隨時給你們治療。我希望

盡我的所能融入你們，不希望永遠只躲在你們的身後像公主一樣受到保

護。就讓我變…惡魔吧！

高考快來了，東免了我的工作，給了我無限期的無薪假。

「今天也要好好用功啊！我出去了！」

自高考前的學校假期開始，我每天都像這樣看著東出門上班去。這感覺…

好奇怪。我知道他在用他的方式替我打氣，雖然心裡並不想我去美國，但

表面上還是對我百分之百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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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杯！恭喜溫柔考上了美國加州大學！」

考試的這段時間好像過得特別快，我把經過努力後還算不錯的成績表和老

師校長們為我而寫的推薦信放在一個大公文袋裡，然後郵寄到美國。過了

兩個星期，今天我就收到了回覆。

我終於成為加州大學的醫學系學生了！

所以今天東他們為我辦了慶祝會，也同時是歡送會。請來了小貝、阿姨、

阿春，大家決定今晚不醉無歸。

「你真的決定了嗎？沒有後悔嗎？」小貝問我。

「為什麼要後悔？」

「你不會…不捨得這幫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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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定的，但我相信這些時間日後一定可以彌補回來！」

「像你外公一樣，在最後一刻才知道要彌補嗎？」

小貝這麼一說，我怔住了。我沒有想過，假如在我回來之前他們出什麼事

情的話該怎麼辦。

「柔，有些事情是不能彌補的。」

時間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不能彌補回來的東西。

「怎麼了？」東臉頰紅紅的撲了過來問。

「喝過酒別給我過來！」我把他推開了。

「柔！要好好用功，我…我們會在這邊等你的。」

我想到小貝剛剛跟我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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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亦東，你說了會等我的，那在我回來之前，你給我活著等下去！」

「我…知道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呼了出來，連同酒精的味道一起。

「你就放心去美國吧！這裡還有我們，東那野草死不去的！」善也走過來

了。

「善，我走了以後你能應付酒吧的忙嗎？」

「你以為這幾個月我是怎麼活下來的？少龍可是個絕佳的調酒師，又會把

妹…」

「你不會喔？」少龍半醉的也跑過來湊熱鬧。

這個晚上我活得好辛苦，如果大家可以陪我一起去美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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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明明不捨得，但大家都在努力為我加油，我卻在這邊

說這洩氣的話。

「柔，人是要長大的。」

這句話從前爸爸最愛說，現在想起來，真對。

再沒過多少日子，我就踏上往美國的航班。為免面對些哭哭啼啼的場面，

我沒有讓他們任何一個人到機場送我。

坐上了客機，我看到坐我旁邊的那個人把手機關掉。我也從外套的口袋取

出自己的手機，按了開關鍵，開機。

手機果然響了兩下，是東的短訊。彷彿他就站在機場的某處觀看著我的航

班一樣，知道我已經不能回頭，前面只剩往美國的路。

191

「放心去吧！我會一直在惡魔吧等你，等你變成天使之後回來，和我在一

起。」

– 全文完 –

192

給大東的信

大東，這是我第二本要寫給你的書。男主角張亦東這個名字也是因為你而

定下來的，你會介意我隨意就用了你的名字嗎？

下筆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已經在想：想著你陽光男孩的象徵但要寫在黑

道裡的生活，會不會有點矛盾也有損你的形象？一直在左右為難到底還該

不該繼續以你為影子寫這本書，但在還沒得到答案之前，我卻在不知不覺

的情況下完成了這個故事。這也好，不用考慮太多了。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讀過<絕對零度-273˚C>那本書，雖然夜在那故事裡並

不有很大的存在感，但我還是喜歡那角色。因為傻乎乎的、天真的、率直

的、無機心的，這樣毫無危機感的人，是世上最討人喜歡的角色。<惡魔

吧>裡的東，是一個當大哥好一段時間的人。有著在黑道裡生存下去的經

驗、對人性的看透，也有著判斷事情的智慧。雖然他仍然是一個衝動派的

人，但他的危機意識讓他長大；讓他變得成熟；讓他變得更像大哥、更像

男人，縱使他只有十九歲。

希望你也會一直長大、一直進步，但同時希望你能永遠保持那青春活力，

還有那永遠不滅的陽光氣息。你的努力和付出，歌迷和觀眾都會知道。也

請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你拍的照片，顯得你越來越瘦了。

永遠支持大東和飛輪海的 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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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謝

爸爸 贊助者 在我寫這本書的時候，剛好我在計劃今

年於書展出版我的第一本小說<絕對零

度>。只是問過爸爸一個問題，他就一

口答應讓我朝自己的目標進發。我很高

興有這麼一個支持自己的爸爸，金錢上

我無法還你什麼，只能繼續默默耕耘，

努力寫好我的每一個故事，讓更多讀者

欣賞，得到更多人的認同。爸，謝謝

你。

汪皓小姐 名字創造者

房東小姐

每次都要麻煩你給我想些好名字，這次

也不例外。這個復活節假期，在你家裡

添了麻煩真不好意思。感謝你為我提供

無限的零食，加速我的思維和靈感。每

個凌晨你已經熟睡的時候，我依然躲在

被窩裡亮著電腦屏幕埋頭苦幹。

194

這次也給了你個難題。以前你總能想出

些順耳又好聽的可愛名字，可是今次卻

要想黑道大哥的名字。你縱使腦裡沒靈

感，但仍努力替我想。不敢相信的是，

「司馬天」這個名字竟然是在看一部日

本動漫的時候想出來的名字！不可思議

的女人。

各大讀者 這是我最短篇的一部小說，希望你們不

會嫌太短不夠刺激吧？謝謝你們對軒子

的支持，我一定會以更好的故事來回報

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