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军鞋 无我亦有我 无相亦有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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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3 丹霞 2020年6月20日 星期六 值班编委:邹英杰 责编:邓小敏 编辑: 李小红 校对:苏诗惠 广告许可证号:440200100015 印刷:广东南方报业传媒控股有限公司印务分公司 印刷质量投诉电话:0751-8881022 东方还没有发亮的时候,月光 照射着这条崎岖的山路,两边的野 蒿散发出晨露的腥味,一个幼小的 身躯背着书包,从唯一的山路爬过 来。在他身后,还可以听到在大山 里荡漾的歌声,歌声沉闷,似乎压抑 很久,顷刻间就要爆发,山下的雾霾 也呈现出排山倒海的模样。 他回头看去,那脸上依旧带着 污垢的痕迹,刚刚露出的两只机灵 的大眼,不小心露出的白牙在月光 映照下闪闪发光。他抬头看去,在 山顶那边,只望见一个黑魆魆的院 子,还有那棵沉闷的老槐树,他心里 明白,那就是他最后一次上课的学校。 墩娃是这个学校最后一名学 生,其他人都被爸爸妈妈接到城里 去了,墩娃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从记事的时候起,他就和爷爷住在 一起。爷爷那时候是这个山上的护 林人,他们爷孙两人就住在山里那 个木屋里。爷爷会打猎,每天都会 给自己带来野味,山林就是自己的家。 爷爷和学校唯一的老师是朋 友,到了晚上的时候,老师就会瘸着 腿来到爷爷的小屋,他们两个在一 起喝酒,谈论着国家大事,那些大事 都是墩娃听不懂的。墩娃最佩服的 是老师懂得很多,老师见墩娃很好 学,就教给了墩娃很多知识。 可是学校里的学生一天比一天 少,最后只剩下墩娃了。上级终于 决定,要撤销这个教学点,这个教学 点都快七十年了,熬到今天,终于要 撤销,这个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 是那些学生都走了,很多孩子跟着 打工的父母都去了外地。墩娃也知 道,外边那个村子里几乎空了。上 一次他去村里找虎妞,到了村里,家 家户户都开着门,里边都是空空如 也,大家都搬走了。他在一个破旧 木屋里,看到一个已经很老的老太 太,他在老太太家吃的午饭。老太 太有点伤感:“他们都走了,我不能 走呀,我走了,我儿子要是回来了, 就找不到我了。” 后来墩娃才知道,老太太在等 待她丢失的儿子,都六十年了,她一 直在等,儿子是从这个村子里走出 去的,她守着这个空心村,就是怕儿 子回来见不到自己。墩娃是找虎妞 的,但是虎妞没有和自己打招呼就 走了。 墩娃看着这个空落落的村子, 没有了炊烟,没了鸡鸣狗叫,没有了 孩子们玩耍的影子,在村口那个场 地上,已经长满了野草,野草也几乎 埋没了墩娃。这里发生了什么?回 到自己和爷爷那间木屋内,看到爷 爷睡着了,爷爷再也没有醒来。墩 娃到山上把老师叫过来,老师看着 爷爷:“他走了。”墩娃看着闭着眼 睛的爷爷,爷爷安详地睡着了,怎么 说爷爷走了呢? 后来山下来了很多人,老师说 那是政府的人,他们埋葬了爷爷,然 后在小木屋内研究墩娃的安置。墩 娃抓住木屋的门板:“我哪里都不 去,我在这里等爷爷,如果爷爷回 来,我离开这里怎么能找到我?山 下的奶奶就是这么等她儿子的,我 在这里等爷爷。”大家没有其他办法 的时候,老师来了,大家同意,还是 保留这个教学点吧,为了墩娃,这个 教学点没有撤销。 墩娃终于爬到了山顶,这时候 太阳也终于从地平面爬出来,墩娃 觉得这个地方的空气特别甜。墩娃 发现,今天的太阳出来月亮却未落 下,墩娃觉得很神奇。这时候,墩娃 听到了老师劈柴的声音,墩娃大声 地说:“老师,我来上学了。” 虽然这个学校已经很破,里边 还是收拾得很干净,老槐树上的钟 依旧存在,挂在那个树杈上,随着山 风轻微摆动。那三间几乎是要趴下 的教室内,依旧放着几排破旧的课 桌,虽然现在这些课桌的主人已经 不复存在,但是似乎说明,这个山上 的学校也曾经辉煌过,走到这里,似 乎还能听到过去朗朗的读书声。 现在这个教室里,只坐着一名 学生。当外边那个上课铃响的时 候,老师依旧拿着课本、教案,走进 教室,教室内唯一的学生,依旧恭恭 敬敬地站着,大声喊着:“老师好!” 老师也会给这个唯一的学生鞠躬, 然后说:“同学们好,请坐。” 于是课堂开始了,老师开始讲 课,学生认真听讲,老师提问,学生 还是站起来回答问题,他们也在一 起讨论,一切还是像以前那样。老 师很投入,学生也很认真。 下课的时候,师徒二人坐在学 校旁边的石板上,老师开始抽自己 的水烟袋,学生开始团自己喜欢的 泥团团。这也许是他们最后的一节 课,这也许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在这 里端坐。 因为,接墩娃去城里上学的车 已经从教育局出发了。 鞍山巨变 (新韵) 朱福昭 神马远驰遗巨鞍, 翠巍玉带嵌韶南。(注) 春回紫燕难寻路, 广厦争峰欲薄天。 注:翠巍喻马鞍山。玉 带喻马鞍山南穿城而过的 曹溪河。 读千卷书,走万里路, 人生要穿许多双 鞋,走漫长的路。大凡穿破了的鞋一般会扔 掉,然而有一双军鞋,我是足足珍藏了三十 六年,缘于一份深深地思念。 三十六年前冬季征兵,在乡下当小学老 师的我,投笔从戎,加入到保疆卫国的行列 中。常言道:“边关烽火急,战士责任重!”每 天全副武装带着四十公斤重负荷,徒步五十 公里的强行军,让两双新发的军鞋不堪重 负,穿不到两个月鞋尖就磨破了。每天的砥 砺前行,两个脚拇指如初荷露出尖尖角,又 如春蚕破茧而出。 临战训练令人刻骨铭心,要练就一双铁 脚板等过硬的军事素质不是一蹴而就,需要 有顽强的意志,因此思想鼓动显得特别重 要。临战誓师动员大会在大雨中进行,风雨 无阻尽显解放军英勇顽强的作风。自己有 幸代表全营新兵上台表决心,保家卫国的激 情演讲,让人既热血沸腾,又心潮澎湃。面 对倾盆大雨顺着脖子往下灌,昂首挺胸,无 所畏惧,既鼓舞了自己又感染了战友。 二月雨水如冰霜,“春寒料峭,冻杀年 少。”回到连队宿舍全身湿透了,从头凉到 脚,颤抖中打了几个激灵, 心想千万别感冒生 , 打起了喷嚏一低头, 看泡了雨水的鞋子, 脚趾头又露出鞋尖外,一时尴尬中多了几分 惆怅。 三月蛮烟瘴雨,梅雨天滚打摸爬,汗水 的浇灌,身上军服退了绿色,结出了一层白 色的汗斑;雨水的浸泡,脚下军鞋时干时湿, 散发出一股脚臭味。真是屋漏碰到通宵雨, 露出鞋尖的脚趾又打起了血泡, 走起路来一 拐一拐,苦不堪言。幸好给我打来一碗姜汤 的二排长发现了我的窘态,急忙用针帮我挑 破血泡,递给了我一双干净的军鞋,让我换上! 野外训练要打各种预防针,打针的手臂 沾到雨水引发感染糜烂,留下了一块小伤 疤,伤疤时好时坏还隐隐作痛。疼痛没有让 我抹过眼泪,倒是面对排长兄长般的关爱, 穿上干净的军鞋如一股暖流温暖全身, 眼眶 一时湿润了。 班长悄悄告诉我, 二排长在作战中荣立 过二等战功, 是我们连队的神炮手, 军鞋是 二排长上战场穿的,后舍不得穿,留在身 边。鞋的底层加了垫层,能保暖防刺,走起 路来更稳重。一双洗得干净又略褪色的军 鞋让我如获至宝,对二排长感激涕零。 六月赤日炎炎,部队进入热带雨林, 展开 射击、投弹、爆破、炮击等实战科目,在酷夏 的灼烤下,植物都无精打采,新兵却对一切 都感觉挺新鲜。一次投实弹,把木柄的手榴 弹投出后,想看清手榴弹是如何爆炸,竞站 着忘了趴下,二排长反应极快,迅速把我扑 倒在壕沟中。看到飞来的几片弹片深深地 嵌入在壕沟边上的土中,一时惊出了一身冷 汗。好奇差点害死猫,二排长狠狠地瞪了我 一眼,丢下“得写深刻的检讨”的话,走了。 检讨很快上交,分析思想反思到位,认 错触及灵魂,教训写得深刻,二排长左瞧右 看后,对略有文采的检讨,也许看出了“桂林 之一枝,昆山之片玉。”的端倪,于是极力推 荐我去连部当军械员兼文书,让我接触了抄 抄写写和管理军械的工作。 离开炮班到连部,靠当过小学老师的功 底,可以轻松地帮助战友写家信,为连队写 总结与报告,发挥了小秀才的作用,然而自 己最致命的硬伤是字写得差,出黑板报一看 觉得扎眼,填写档案如刺哽到喉,这与做好 文书工作,字体要工整,字迹要清楚的要求 有差距。 当我陷入苦恼和迷茫时,还是二排长看 出了我的心思,给我买来了庞中华钢笔字 帖,鼓励我把字练好,并教我出黑板报的技 巧:用毛笔蘸上水,在黑板上写字,让水迹渗 开,再围绕水迹渗开的边缘用彩笔描写,漂 亮的美术字便会奇迹般地显现。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二排长的指点 立竿见影,编写的黑板报在全团评比中获得 了二等奖,填写士兵档案也越来越规范,得 到了军务股的表扬,成绩的取得让我从内心 再次感激二排长,朦朦胧胧中感觉二排长真 好! “六有徂暑日更长,七月流火风未凉。” 七月炎热的天气让人有喘不过气来的感 觉。在前苏联卫国战争中,战时排长的平均 寿命是七天,兵头将末的排长要身先士卒, 一直冲在前面。在一次执行任务中,排长拼 尽全力冲在前面,突发昏倒,我急忙背他到 团卫生队,初诊后立即转送野战医院救治, 因抢救无效,当天下午不幸去世。 “逝者安息,生者如斯。”二排长生命定 格在 28 岁,美好的青春凋谢了,这对二排长 的老母亲来说如同晴天霹雳,难以承受;对 我来说失去了一位好兄长,与战友们陷入深 深地悲痛之中。一份二排长个人物资寄存 连部清单,一份给党支部的个人思想汇报, 成了排长留下的遗物。 “岂日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 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 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 作!······”一晃三十六年过去,袍泽之谊, 弥足珍贵。记忆中的排长,还是最初的音容 笑脸,追逐生命里光临身边的每道足迹,让 世界因为你的存在变得闪亮,其实你并没有 离去,愿世界和平没有悲伤!读读二排长的 思想汇报,祁寒暑雨,无所犹怨,想起一首歌 谣:“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 变,时间只不过是考验,种在心中的信念丝 毫未减!”一双军鞋,珍藏在心,成了不能忘 怀的纪念。 人年纪大了容易忘事,但是久远的事情 却越发清晰起来,年过半百了却总想起孩提 时的事情。 我和爸爸有某种默契。他从乡下回来 的时候,我笑着跑到他的面前,他蹲下身子 看着我,我也美滋滋地看着他,像往常一样, 他把手从衣兜里掏出来的时候,我开心地 笑,伸出小手捧在一起,一把香喷喷的炒花 生到了我的手里。父亲常下乡,几乎每次都 买些吃的给我们,即使买不到东西,他也往 往会抓一小把老乡接待的花生瓜子给我吃。 爸爸疼我,但是从未抱过我。他的左肩 膀受过伤,使不上劲。妈妈告诉我,爸爸是 在抗美援朝战场负了伤。断断续续的,我们 从爸爸妈妈的讲述里知道了他们一些事情。 爸爸妈妈的老家在河北石家庄的获鹿 县(后来改为鹿泉市),爸爸的故事有点传 奇。日本鬼子 1945 年投降前,他 16 岁,个子 还没有枪高,却是区小队的通讯员了。日本 鬼子投降以后他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 爸爸额头上有个环状疤痕,像包公头上的月 牙,那是他在解放战争中意外挂的彩,他很 少和人说起。父亲是一名令人羡慕的重机 枪手。一次连续几天几夜的行军,人困马 乏,马驮着机枪走在前,疲惫至极的爸爸拽 着马尾巴跟在后边。忽然马停了,可半睡半 醒的爸爸还在走,咚的一声,爸爸额头撞到 了机枪口上。 父亲参加了解放石家庄井陉、太原与平 津战役,因为作战勇敢,18 岁的时候爸爸加 入了中国共产党。 新中国成立后,爸爸幸运地被部队送到 军校学习,可惜刚到军校不久,抗美援朝战 争爆发,爸爸主动请战。1950 10 月,他打 起背包,依依不舍告别了军校,高唱战歌,雄 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赴朝鲜保家卫 国。在朝鲜战场上,爸爸英勇杀敌,在 1951 10 月激烈的阻击战中不幸负伤,左肩胛 骨被严重炸伤,因失血过多昏迷了几天。部 队很重视他的救治,把他送到了苏联治疗。 在苏联治疗六个月之后,父亲的左手臂终于 保住了,可是肩甲留下了一个深窝,左手臂 再也不能负重举起。1952 年父亲回到了祖 国,部队给父亲颁发了二等残废军人证。 爸爸是战斗英雄,是连队指导员,1955 年从部队光荣转业到地方工作。在家乡经 人介绍认识了我的母亲, 1956 年他们结成终 身伴侣。父亲转业第一个工作单位是广东 省航运厅,母亲随父亲一起南下到了广州。 刚到广州两眼一抹黑,吃的住的都不习惯, 更可怕的是语言不通。刚到广州的父亲和 一起南下的战友去逛街,听不懂粤语,看到 好东西就竖起大拇指说“顶呱呱!顶呱 呱!”。在广州生活了几年后,父亲相继调 任海鸥农场、坪石矿务局南岭煤矿、乳源瑶 族自治县工作。父亲说我是党和国家一块 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多次调动,多次搬家, 不论工作、生活条件好与坏,他从无怨言。 父母亲的那个时代基本上是男主外女 主内。母亲和父亲开玩笑说,父亲是公家的 人,指望不了。我觉得,父亲忙母亲更忙。 家里的大事小事靠母亲一人操持着,拉扯我 们三姐弟,为一日三餐忙活,认真整理家务, 该上班还得上班,照样要干好工作,从早到 晚忙个不停。我们享受母亲的勤劳和心灵 手巧。我很喜欢吃母亲蒸的包子,特别是逢 年过节母亲用面做成小猪小兔小金鱼等等 好多的动物面食,形香兼具,好看又好吃。 母亲在乳源县是个小有名气的裁缝师傅,她 自学了裁缝手艺,春夏秋冬家里人从里到外 的穿戴都是母亲亲手缝制的,母亲绣花、钩 花水平都很高。 我从没见过父母亲红脸吵嘴,他们的感 情一直很好。记得在父亲退休后的一天,厄 运突然降临到父亲的头上。在乳源温泉洗 浴之后回来的路上,父亲突然中风,行动不 便,语言难以表达。母亲赶紧把父亲送到医 院,细心照顾。待父亲病情有所好转,基本 恢复语言和行动功能之后,临近春节,她又 和孩子们一起,把父亲送到韶关巩固治疗。 有一天,父亲的健康突然恶化,语言和行动 功能一下子丧失,从此常住医院 100 多天。 出院的时候也是神志不清行走不便。之后 长达 10 年的时间,母亲几乎一人承担了照 顾父亲的全部责任。 那时候我和先生已经在韶关工作和生 活,我们向母亲提出,把他们老两口接到韶 关,以便我们协助母亲照顾父亲。可是怎么 说母亲都不同意,她说:“我能行,不用麻烦 你们。”看到母亲执意如此,我们三姐弟于心 不忍,三姐弟出钱给老两口请了保姆。可是 后来却被母亲辞退了。其中重要的原因是 她不想我们花钱。父母亲不愿意增添我们 的负担,却总是想方设法地帮助我们三姐弟 的家庭生活。父母亲把我们带大了,还帮我 们带孩子。 父母亲相濡以沫了一辈子, 2004 7 父亲松开母亲的手溘然长逝。母亲终于答 应我们的请求,来到韶关和我们一起生活。 之后三年的时间里,我们温馨地生活在一 起。母亲患有糖尿病、高血压、肺气肿多种 疾病,但她很坚强,在我们面前很少表现痛 苦,没提过什么要求,还尽可能帮助我们,身 体好些还为我们买菜煮饭。2008 2 月,老 人家病情严重,终因医治无效,永远离开了 我们。 时间真快,一转眼父母亲离开我们十几 年了。但是很多往事仿佛就在昨天。父亲 用自行车载着我逛这逛那,带我去看电影, 《南征北战》《侦察兵》《渡江侦察记》我和父 亲看了好多遍。父亲出差带回糖果饼干,下 乡回来一把香喷喷的炒花生。我的先生常 念叨母亲做的菜好吃,做的猎装好、西服 靓。他老是后悔,说老太太爱抽烟,我们不 该限制她,应该多给她买好烟…… 无我亦有我 无相亦有相 —简评林庭光小小说《最后一名学生》 砌步者 《最后一名学生》是广东作家林庭光近期作品,原创首发于《南叶》总第 304 期,入选中国作协主管的《小说选刊》(2020.01),《台港文学选刊》杂志 社、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作家网等单位联合主办的“武陵杯”·世界微 型小说年度奖一等奖。笔者读过林庭光不少作品,可以将他的作品归纳为 两部分:一部分是以悲悯情怀为作品的主基调;另一部分是以温暖为作品 的主基调。但是,无论何种基调,林庭光的作品从起点到归点,都是剖析生 活的节点,消弭生活的戾气,探讨生活的真谛,拷问生活的无奈,书写生活 的情感。 作为读者,笔者生长于乡村,明白乡村题材是文学作品的源头,从远古 的《诗经》开始到现代的许多作品;乡村题材更是文学作品取之不竭用之不 尽的原材料。在《最后一名学生》中,笔者读出作者也是乡村题材忠实书写 的践行者,是匍匐在乡村贫瘠的土地上前行,利用手中之笔,真实地再现乡 村淳朴中所淤积的辛酸,并直达现实的痛处,穿透陈旧的茫然,重新审视社 会的前行规律。 城镇化是社会进步的必然趋势,村庄是农耕时代的产物。现在是工业 化时代,优胜劣汰,那么,乡村与城市的碰撞是必然的结果。许多农耕火种 的村庄有没有存在的必要?这在很多方面不是浪漫的诗和远方那么简单, 生活是严酷的现实。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来了:那些滞留在乡村的孩子该怎 么办?特别是他们的教育何去何从?尤其是在偏僻的高山大川上的小型 自然村落,这是现实社会里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作家就是基于这样的一个思虑,写出了《最后一个学生》这篇充满悲悯 的小小说。可以说,文学是对社会发展的记录,绝对不是反思,需要反思的 是我们的思维。文学之问,是自我之问,更是社会之问。作品饱含情感,从 墩娃清晨上学开始叙述,贯穿山村、学校的寂寥和落寞,还有爷爷的悄然亡 故以及老太太几十年的孤独留守,对坚守乡村无私付出的老师的赞颂,对 教育机构的灵性安排,无一不折射出偏远山村的落后与凄苍以及来自城市 对乡村的理解与接纳。向往城市的繁华,让孩子接受城市先进的教育是社 会进步的反映,更是时代发展必然趋势。 《最后一名学生》没有给作品的人或物做一个定论,只是真实地将这个 乡村的一切用文字记录下来,用小说的虚构再现生活的真实,从虚实交叉 到虚实交融。由此,读者在作品里读到困惑,读到了无奈,读到了辛酸,读 到了警醒,更读到了希望。作品最后一句交代了一切。 记得作家杨映川有一段话“以前我们作品中反映出来的一切心思意念 行为动机,完全都是长久以来被灌输的知识的外化,该到打破这种形式的 时候了,随机,无意,天成”。也就是说,作品本就得打破常规,达到浑圆天 成,这才是现代以及后来的作者所需要的探索与追求。文学的境界没有最 高处,无我亦有我,无相亦有相。这就是文学作品兴盛而不衰的圆点,也是 将来文学的走向。 最后一名学生 林庭光 一双军鞋 沈明河 珍藏于心的往事 封粤勤 《出生地》 油画 谢炳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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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一双军鞋 无我亦有我 无相亦有相 - sgrb.sgxw.cnsgrb.sgxw.cn/resfile/2020-06-20/A3/sgrb20200620A3.pdf · 教学点没有撤销。 墩娃终于爬到了山顶,这时候

A3丹霞

2020年6月20日 星期六 值班编委:邹英杰 责编:邓小敏 编辑:李小红 校对:苏诗惠

广告许可证号:440200100015 印刷:广东南方报业传媒控股有限公司印务分公司 印刷质量投诉电话:0751-8881022

东方还没有发亮的时候,月光照射着这条崎岖的山路,两边的野蒿散发出晨露的腥味,一个幼小的身躯背着书包,从唯一的山路爬过来。在他身后,还可以听到在大山里荡漾的歌声,歌声沉闷,似乎压抑很久,顷刻间就要爆发,山下的雾霾也呈现出排山倒海的模样。

他回头看去,那脸上依旧带着污垢的痕迹,刚刚露出的两只机灵的大眼,不小心露出的白牙在月光映照下闪闪发光。他抬头看去,在山顶那边,只望见一个黑魆魆的院子,还有那棵沉闷的老槐树,他心里明白,那就是他最后一次上课的学校。

墩娃是这个学校最后一名学生,其他人都被爸爸妈妈接到城里去了,墩娃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从记事的时候起,他就和爷爷住在一起。爷爷那时候是这个山上的护林人,他们爷孙两人就住在山里那个木屋里。爷爷会打猎,每天都会给自己带来野味,山林就是自己的家。

爷爷和学校唯一的老师是朋友,到了晚上的时候,老师就会瘸着腿来到爷爷的小屋,他们两个在一起喝酒,谈论着国家大事,那些大事都是墩娃听不懂的。墩娃最佩服的是老师懂得很多,老师见墩娃很好学,就教给了墩娃很多知识。

可是学校里的学生一天比一天少,最后只剩下墩娃了。上级终于决定,要撤销这个教学点,这个教学点都快七十年了,熬到今天,终于要撤销,这个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是那些学生都走了,很多孩子跟着打工的父母都去了外地。墩娃也知道,外边那个村子里几乎空了。上一次他去村里找虎妞,到了村里,家家户户都开着门,里边都是空空如也,大家都搬走了。他在一个破旧木屋里,看到一个已经很老的老太太,他在老太太家吃的午饭。老太太有点伤感:“他们都走了,我不能走呀,我走了,我儿子要是回来了,就找不到我了。”

后来墩娃才知道,老太太在等待她丢失的儿子,都六十年了,她一直在等,儿子是从这个村子里走出去的,她守着这个空心村,就是怕儿子回来见不到自己。墩娃是找虎妞的,但是虎妞没有和自己打招呼就走了。

墩娃看着这个空落落的村子,没有了炊烟,没了鸡鸣狗叫,没有了孩子们玩耍的影子,在村口那个场

地上,已经长满了野草,野草也几乎埋没了墩娃。这里发生了什么?回到自己和爷爷那间木屋内,看到爷爷睡着了,爷爷再也没有醒来。墩娃到山上把老师叫过来,老师看着爷爷:“他走了。”墩娃看着闭着眼睛的爷爷,爷爷安详地睡着了,怎么说爷爷走了呢?

后来山下来了很多人,老师说那是政府的人,他们埋葬了爷爷,然后在小木屋内研究墩娃的安置。墩娃抓住木屋的门板:“我哪里都不去,我在这里等爷爷,如果爷爷回来,我离开这里怎么能找到我?山下的奶奶就是这么等她儿子的,我在这里等爷爷。”大家没有其他办法的时候,老师来了,大家同意,还是保留这个教学点吧,为了墩娃,这个教学点没有撤销。

墩娃终于爬到了山顶,这时候太阳也终于从地平面爬出来,墩娃觉得这个地方的空气特别甜。墩娃发现,今天的太阳出来月亮却未落下,墩娃觉得很神奇。这时候,墩娃听到了老师劈柴的声音,墩娃大声地说:“老师,我来上学了。”

虽然这个学校已经很破,里边还是收拾得很干净,老槐树上的钟依旧存在,挂在那个树杈上,随着山风轻微摆动。那三间几乎是要趴下的教室内,依旧放着几排破旧的课桌,虽然现在这些课桌的主人已经不复存在,但是似乎说明,这个山上的学校也曾经辉煌过,走到这里,似乎还能听到过去朗朗的读书声。

现在这个教室里,只坐着一名学生。当外边那个上课铃响的时候,老师依旧拿着课本、教案,走进教室,教室内唯一的学生,依旧恭恭敬敬地站着,大声喊着:“老师好!”老师也会给这个唯一的学生鞠躬,然后说:“同学们好,请坐。”

于是课堂开始了,老师开始讲课,学生认真听讲,老师提问,学生还是站起来回答问题,他们也在一起讨论,一切还是像以前那样。老师很投入,学生也很认真。

下课的时候,师徒二人坐在学校旁边的石板上,老师开始抽自己的水烟袋,学生开始团自己喜欢的泥团团。这也许是他们最后的一节课,这也许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在这里端坐。

因为,接墩娃去城里上学的车已经从教育局出发了。

鞍山巨变(新韵)

朱福昭

神马远驰遗巨鞍,

翠巍玉带嵌韶南。(注)

春回紫燕难寻路,

广厦争峰欲薄天。

注:翠巍喻马鞍山。玉

带喻马鞍山南穿城而过的

曹溪河。

读千卷书,走万里路,人生要穿许多双鞋,走漫长的路。大凡穿破了的鞋一般会扔掉,然而有一双军鞋,我是足足珍藏了三十六年,缘于一份深深地思念。

三十六年前冬季征兵,在乡下当小学老师的我,投笔从戎,加入到保疆卫国的行列中。常言道:“边关烽火急,战士责任重!”每天全副武装带着四十公斤重负荷,徒步五十公里的强行军,让两双新发的军鞋不堪重负,穿不到两个月鞋尖就磨破了。每天的砥砺前行,两个脚拇指如初荷露出尖尖角,又如春蚕破茧而出。

临战训练令人刻骨铭心,要练就一双铁脚板等过硬的军事素质不是一蹴而就,需要有顽强的意志,因此思想鼓动显得特别重要。临战誓师动员大会在大雨中进行,风雨无阻尽显解放军英勇顽强的作风。自己有幸代表全营新兵上台表决心,保家卫国的激情演讲,让人既热血沸腾,又心潮澎湃。面对倾盆大雨顺着脖子往下灌,昂首挺胸,无所畏惧,既鼓舞了自己又感染了战友。

二月雨水如冰霜,“春寒料峭,冻杀年少。”回到连队宿舍全身湿透了,从头凉到脚,颤抖中打了几个激灵,心想千万别感冒生病,打起了喷嚏一低头,看泡了雨水的鞋子,脚趾头又露出鞋尖外,一时尴尬中多了几分惆怅。

三月蛮烟瘴雨,梅雨天滚打摸爬,汗水的浇灌,身上军服退了绿色,结出了一层白色的汗斑;雨水的浸泡,脚下军鞋时干时湿,散发出一股脚臭味。真是屋漏碰到通宵雨,露出鞋尖的脚趾又打起了血泡, 走起路来一拐一拐,苦不堪言。幸好给我打来一碗姜汤的二排长发现了我的窘态,急忙用针帮我挑破血泡,递给了我一双干净的军鞋,让我换上!

野外训练要打各种预防针,打针的手臂沾到雨水引发感染糜烂,留下了一块小伤

疤,伤疤时好时坏还隐隐作痛。疼痛没有让我抹过眼泪,倒是面对排长兄长般的关爱,穿上干净的军鞋如一股暖流温暖全身,眼眶一时湿润了。

班长悄悄告诉我,二排长在作战中荣立过二等战功,是我们连队的神炮手, 军鞋是二排长上战场穿的,后舍不得穿,留在身边。鞋的底层加了垫层,能保暖防刺,走起路来更稳重。一双洗得干净又略褪色的军鞋让我如获至宝,对二排长感激涕零。

六月赤日炎炎,部队进入热带雨林,展开射击、投弹、爆破、炮击等实战科目,在酷夏的灼烤下,植物都无精打采,新兵却对一切都感觉挺新鲜。一次投实弹,把木柄的手榴弹投出后,想看清手榴弹是如何爆炸,竞站着忘了趴下,二排长反应极快,迅速把我扑倒在壕沟中。看到飞来的几片弹片深深地嵌入在壕沟边上的土中,一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奇差点害死猫,二排长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丢下“得写深刻的检讨”的话,走了。

检讨很快上交,分析思想反思到位,认错触及灵魂,教训写得深刻,二排长左瞧右看后,对略有文采的检讨,也许看出了“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的端倪,于是极力推荐我去连部当军械员兼文书,让我接触了抄抄写写和管理军械的工作。

离开炮班到连部,靠当过小学老师的功底,可以轻松地帮助战友写家信,为连队写总结与报告,发挥了小秀才的作用,然而自己最致命的硬伤是字写得差,出黑板报一看觉得扎眼,填写档案如刺哽到喉,这与做好文书工作,字体要工整,字迹要清楚的要求有差距。

当我陷入苦恼和迷茫时,还是二排长看出了我的心思,给我买来了庞中华钢笔字帖,鼓励我把字练好,并教我出黑板报的技巧:用毛笔蘸上水,在黑板上写字,让水迹渗

开,再围绕水迹渗开的边缘用彩笔描写,漂亮的美术字便会奇迹般地显现。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二排长的指点立竿见影,编写的黑板报在全团评比中获得了二等奖,填写士兵档案也越来越规范,得到了军务股的表扬,成绩的取得让我从内心再次感激二排长,朦朦胧胧中感觉二排长真好!

“六有徂暑日更长,七月流火风未凉。”七月炎热的天气让人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在前苏联卫国战争中,战时排长的平均寿命是七天,兵头将末的排长要身先士卒,一直冲在前面。在一次执行任务中,排长拼尽全力冲在前面,突发昏倒,我急忙背他到团卫生队,初诊后立即转送野战医院救治,因抢救无效,当天下午不幸去世。

“逝者安息,生者如斯。”二排长生命定格在 28岁,美好的青春凋谢了,这对二排长的老母亲来说如同晴天霹雳,难以承受;对我来说失去了一位好兄长,与战友们陷入深深地悲痛之中。一份二排长个人物资寄存连部清单,一份给党支部的个人思想汇报,成了排长留下的遗物。

“岂日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 王 于 兴 师 ,修 我 矛 戟 。 与 子 偕作!······”一晃三十六年过去,袍泽之谊,弥足珍贵。记忆中的排长,还是最初的音容笑脸,追逐生命里光临身边的每道足迹,让世界因为你的存在变得闪亮,其实你并没有离去,愿世界和平没有悲伤!读读二排长的思想汇报,祁寒暑雨,无所犹怨,想起一首歌谣:“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时间只不过是考验,种在心中的信念丝毫未减!”一双军鞋,珍藏在心,成了不能忘怀的纪念。

人年纪大了容易忘事,但是久远的事情却越发清晰起来,年过半百了却总想起孩提时的事情。

我和爸爸有某种默契。他从乡下回来的时候,我笑着跑到他的面前,他蹲下身子看着我,我也美滋滋地看着他,像往常一样,他把手从衣兜里掏出来的时候,我开心地笑,伸出小手捧在一起,一把香喷喷的炒花生到了我的手里。父亲常下乡,几乎每次都买些吃的给我们,即使买不到东西,他也往往会抓一小把老乡接待的花生瓜子给我吃。

爸爸疼我,但是从未抱过我。他的左肩膀受过伤,使不上劲。妈妈告诉我,爸爸是在抗美援朝战场负了伤。断断续续的,我们从爸爸妈妈的讲述里知道了他们一些事情。

爸爸妈妈的老家在河北石家庄的获鹿县(后来改为鹿泉市),爸爸的故事有点传奇。日本鬼子 1945年投降前,他 16岁,个子还没有枪高,却是区小队的通讯员了。日本鬼子投降以后他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爸爸额头上有个环状疤痕,像包公头上的月牙,那是他在解放战争中意外挂的彩,他很少和人说起。父亲是一名令人羡慕的重机枪手。一次连续几天几夜的行军,人困马乏,马驮着机枪走在前,疲惫至极的爸爸拽着马尾巴跟在后边。忽然马停了,可半睡半醒的爸爸还在走,咚的一声,爸爸额头撞到了机枪口上。

父亲参加了解放石家庄井陉、太原与平津战役,因为作战勇敢,18岁的时候爸爸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新中国成立后,爸爸幸运地被部队送到军校学习,可惜刚到军校不久,抗美援朝战争爆发,爸爸主动请战。1950年 10月,他打起背包,依依不舍告别了军校,高唱战歌,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赴朝鲜保家卫国。在朝鲜战场上,爸爸英勇杀敌,在 1951

年 10 月激烈的阻击战中不幸负伤,左肩胛骨被严重炸伤,因失血过多昏迷了几天。部队很重视他的救治,把他送到了苏联治疗。在苏联治疗六个月之后,父亲的左手臂终于保住了,可是肩甲留下了一个深窝,左手臂再也不能负重举起。1952 年父亲回到了祖国,部队给父亲颁发了二等残废军人证。

爸爸是战斗英雄,是连队指导员,1955年从部队光荣转业到地方工作。在家乡经人介绍认识了我的母亲,1956年他们结成终身伴侣。父亲转业第一个工作单位是广东省航运厅,母亲随父亲一起南下到了广州。刚到广州两眼一抹黑,吃的住的都不习惯,更可怕的是语言不通。刚到广州的父亲和一起南下的战友去逛街,听不懂粤语,看到好 东 西 就 竖 起 大 拇 指 说“ 顶 呱 呱 ! 顶 呱呱!”。在广州生活了几年后,父亲相继调任海鸥农场、坪石矿务局南岭煤矿、乳源瑶族自治县工作。父亲说我是党和国家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多次调动,多次搬家,不论工作、生活条件好与坏,他从无怨言。

父母亲的那个时代基本上是男主外女主内。母亲和父亲开玩笑说,父亲是公家的人,指望不了。我觉得,父亲忙母亲更忙。家里的大事小事靠母亲一人操持着,拉扯我们三姐弟,为一日三餐忙活,认真整理家务,该上班还得上班,照样要干好工作,从早到晚忙个不停。我们享受母亲的勤劳和心灵手巧。我很喜欢吃母亲蒸的包子,特别是逢年过节母亲用面做成小猪小兔小金鱼等等好多的动物面食,形香兼具,好看又好吃。母亲在乳源县是个小有名气的裁缝师傅,她自学了裁缝手艺,春夏秋冬家里人从里到外的穿戴都是母亲亲手缝制的,母亲绣花、钩花水平都很高。

我从没见过父母亲红脸吵嘴,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记得在父亲退休后的一天,厄

运突然降临到父亲的头上。在乳源温泉洗浴之后回来的路上,父亲突然中风,行动不便,语言难以表达。母亲赶紧把父亲送到医院,细心照顾。待父亲病情有所好转,基本恢复语言和行动功能之后,临近春节,她又和孩子们一起,把父亲送到韶关巩固治疗。有一天,父亲的健康突然恶化,语言和行动功能一下子丧失,从此常住医院 100 多天。出院的时候也是神志不清行走不便。之后长达 10 年的时间,母亲几乎一人承担了照顾父亲的全部责任。

那时候我和先生已经在韶关工作和生活,我们向母亲提出,把他们老两口接到韶关,以便我们协助母亲照顾父亲。可是怎么说母亲都不同意,她说:“我能行,不用麻烦你们。”看到母亲执意如此,我们三姐弟于心不忍,三姐弟出钱给老两口请了保姆。可是后来却被母亲辞退了。其中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想我们花钱。父母亲不愿意增添我们的负担,却总是想方设法地帮助我们三姐弟的家庭生活。父母亲把我们带大了,还帮我们带孩子。

父母亲相濡以沫了一辈子,2004年 7月父亲松开母亲的手溘然长逝。母亲终于答应我们的请求,来到韶关和我们一起生活。之后三年的时间里,我们温馨地生活在一起。母亲患有糖尿病、高血压、肺气肿多种疾病,但她很坚强,在我们面前很少表现痛苦,没提过什么要求,还尽可能帮助我们,身体好些还为我们买菜煮饭。2008年 2月,老人家病情严重,终因医治无效,永远离开了我们。

时间真快,一转眼父母亲离开我们十几年了。但是很多往事仿佛就在昨天。父亲用自行车载着我逛这逛那,带我去看电影,

《南征北战》《侦察兵》《渡江侦察记》我和父亲看了好多遍。父亲出差带回糖果饼干,下乡回来一把香喷喷的炒花生。我的先生常念叨母亲做的菜好吃,做的猎装好、西服靓。他老是后悔,说老太太爱抽烟,我们不该限制她,应该多给她买好烟……

无我亦有我无相亦有相

——简评林庭光小小说《最后一名学生》砌步者

《最后一名学生》是广东作家林庭光近期作品,原创首发于《南叶》总第

304 期,入选中国作协主管的《小说选刊》(2020.01),《台港文学选刊》杂志

社、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作家网等单位联合主办的“武陵杯”·世界微

型小说年度奖一等奖。笔者读过林庭光不少作品,可以将他的作品归纳为

两部分:一部分是以悲悯情怀为作品的主基调;另一部分是以温暖为作品

的主基调。但是,无论何种基调,林庭光的作品从起点到归点,都是剖析生

活的节点,消弭生活的戾气,探讨生活的真谛,拷问生活的无奈,书写生活

的情感。

作为读者,笔者生长于乡村,明白乡村题材是文学作品的源头,从远古

的《诗经》开始到现代的许多作品;乡村题材更是文学作品取之不竭用之不

尽的原材料。在《最后一名学生》中,笔者读出作者也是乡村题材忠实书写

的践行者,是匍匐在乡村贫瘠的土地上前行,利用手中之笔,真实地再现乡

村淳朴中所淤积的辛酸,并直达现实的痛处,穿透陈旧的茫然,重新审视社

会的前行规律。

城镇化是社会进步的必然趋势,村庄是农耕时代的产物。现在是工业

化时代,优胜劣汰,那么,乡村与城市的碰撞是必然的结果。许多农耕火种

的村庄有没有存在的必要?这在很多方面不是浪漫的诗和远方那么简单,

生活是严酷的现实。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来了:那些滞留在乡村的孩子该怎

么办?特别是他们的教育何去何从?尤其是在偏僻的高山大川上的小型

自然村落,这是现实社会里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作家就是基于这样的一个思虑,写出了《最后一个学生》这篇充满悲悯

的小小说。可以说,文学是对社会发展的记录,绝对不是反思,需要反思的

是我们的思维。文学之问,是自我之问,更是社会之问。作品饱含情感,从

墩娃清晨上学开始叙述,贯穿山村、学校的寂寥和落寞,还有爷爷的悄然亡

故以及老太太几十年的孤独留守,对坚守乡村无私付出的老师的赞颂,对

教育机构的灵性安排,无一不折射出偏远山村的落后与凄苍以及来自城市

对乡村的理解与接纳。向往城市的繁华,让孩子接受城市先进的教育是社

会进步的反映,更是时代发展必然趋势。

《最后一名学生》没有给作品的人或物做一个定论,只是真实地将这个

乡村的一切用文字记录下来,用小说的虚构再现生活的真实,从虚实交叉

到虚实交融。由此,读者在作品里读到困惑,读到了无奈,读到了辛酸,读

到了警醒,更读到了希望。作品最后一句交代了一切。

记得作家杨映川有一段话“以前我们作品中反映出来的一切心思意念

行为动机,完全都是长久以来被灌输的知识的外化,该到打破这种形式的

时候了,随机,无意,天成”。也就是说,作品本就得打破常规,达到浑圆天

成,这才是现代以及后来的作者所需要的探索与追求。文学的境界没有最

高处,无我亦有我,无相亦有相。这就是文学作品兴盛而不衰的圆点,也是

将来文学的走向。

最后一名学生林庭光

一双军鞋沈明河

珍藏于心的往事封粤勤

▶《出生地》油画 谢炳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