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travelandleisure.com.cn december 2011

如果你能最大程度地屏住呼吸，也许可以

听到大朵大朵的云和亚得里亚海风轻轻摩

擦后，发出的声音。

文、图／晓玮

那些云和人儿，

你们还在奥斯图尼吗？

journal 行纪

奥斯图尼大教堂前的方场是小城

中心的中心，尽头就是 15 世纪建

造的哥特式大教堂

108 december 2011 travelandleisure.com.cn

journal 下一个

我和奥斯图尼，这个位于普利亚大区的

意大利东南小镇的最先接触来自这封电邮：

“主席女士，我们都在等待 7 月20日在奥斯图尼，

当你停车抵达，请致电。及时将你送去 B＆ B。

最好的问候，看着您的到来，B&B Ninozza”。

而在这之前，我对这地方一无所知。你可以

想象当我收到这封经谷歌翻译机器卖力地从意大

利语翻译过来的民宿主人确认信时，是怎样的诚

惶诚恐吧。虽然“Lost in Translation”这样的文化

练习颇有喜感地将我升级为“主席女士”，但这种

“看着您的到来”的直勾勾的话语，让我汗毛竖起

之余，着实感到来自亚平宁半岛那殷切的情谊。

诨名“La Città Bianca”的白色城池

盛夏时分。我终于住进这家明亮干净的白

色小旅馆，位于奥斯图尼老城正中心。它离小城

地标性的大教堂，只是一个小转角的距离。推开

窗，洗干净的白衣裳在飘扬，大朵大朵闲散得没

什么地方好去的云，等着我离开，犹如我等着它

们进来。这个 B&B，完全是民居，没有前台，只

要握住钥匙，你就俨然是这里的常住居民。当我

锁好房门走到小巷里，过路人就会上前雀跃地

问：“到这里来留学啊？”

有的地方，你对它的喜欢是即刻的，意语

“Amore a prima vista”（一见钟情），此处便是。

谁会不喜欢那远远望去，山巅上的一座白色城

池；而当你最终得以站在白色城池之巅，所见则

是次第拾阶而下的伊特里亚平原和亚得里亚海。

是的，亚得里亚海就在八公里外，如果你能最大

程度地屏住呼吸，也许可以听到大朵大朵的云和

亚得里亚海风轻轻摩擦后，发出的声音。

奥斯图尼的诨名是“La Città Bianca”——

白色之城。那些见缝插针的基克拉迪群岛建筑

风格的民居，让人不难想起海那边并不遥远的

邻居，希腊。没错，公元前一世纪，这里曾被

希腊人重建，而“Ostuni”这名字也来自希腊语

“Astu neon”，意为“新城”。现时的奥斯图尼已

无新城，这里，只有老城和更老的城。

开 Ape 车从天缝缓缓驶来的菜贩

10:00。谁能想到，我在这小地方的社交圈，

是从一辆比亚乔 Ape 开始的呢？当我站在街口，

上图起顺时针：纪念品

商店；奥斯图尼两个同

行的女子；老镇中心的

B&B Ninozza，满墙黑白

旧照片。右页左图起：萨

尔瓦托雷的餐厅 Sapere & Sapori；Mela Bacata酒吧，能俯瞰橄榄树盛

放的伊特里亚平原；一

辆 Ape 三轮小皮卡

109 travelandleisure.com.cn december 2011

指南

抵达

从罗马坐火车，最快约

五小时到达奥斯图尼；

车票可在意铁官网预购

trenitalia.com

下榻

BB Ninozza单人旅客寻求本地经验，

可以考虑

www.bbninozza.com；

对方英语能力有

限；€ 40/ 晚；39-

334/9330568

Casa Tavani

www.devlinostuni.co.uk ；

� 55-110/ 晚

陷入旅人常有的做作的纠结中时，一辆墨绿色比

亚乔 Ape 从甬道尽头缓缓驶来，它的出现，让

那条甬道陡然成了小城通往世界，或者说，成了

我通往小城的一道天缝。

在意大利小乡镇多见的比亚乔 Ape 三轮小

皮卡，在这里被菜贩当作穿街走巷、上门送菜的

流动菜档。Ape 念做“ah-peh”，蜜蜂之意，是

Vespa 发明者 Corradino D'Ascanio 在二战后为意

人设计的经济型三轮车。驾车的是卖蔬果的乔

万尼。当他发现我竟然在用相机拍他时，乐坏了，

顿时左右腾挪地以小车为中心，车里车外摆开种

种或沉思或喜悦的姿势。然后他建议我们交换

位置，还顺手往我怀里塞了个西瓜，开始拍起我

和他的小车来。乔万尼成了我在此地认识的第

一个朋友，通过他接着认识了买他蔬菜、在我住

处隔壁开餐馆的萨尔瓦托雷，又通过萨尔瓦托雷，

我编织好了奥斯图尼的社交网。

将乔万尼那台磅秤抱在胸前，我坐到了他

狭窄的 Ape 车里，作了番小小巡游。每当乔万

尼被守株待“菜”的阿婆们截下交易时，我便抓

紧时间张望本地老人的客厅。墙上大多挂着黑白

结婚照，孙子和宠物的彩照，总也有那个 2002

年被宣圣的、来自普利亚大区的庇护教皇的照片，

考究点的，还会把他的小石像供着；墙上剩余的

墙面则是圣母、耶稣、足球明星，升天的圣母顶

着一圈金星彩电商标那样的装饰物，彰显神圣，

可是有时候那光环难免就被足球明星一条飞铲

起来的小腿给无情遮挡了。

带着意英词典看你吃饭的餐厅老板

13:00，按照事先约定，我出现在萨尔瓦托

雷的餐厅“Sapere & Sapori”。萨尔瓦托雷不知是

把我当作了管理咨询员还是什么的，他骄傲地向

我展示餐厅角落里那块“客户的满意是我们最

大的责任”的牌子，用意语朗诵完再用英语重复

一遍，我立刻恭维：“您，这还真是很美国化的

客户关怀啊。”真的，接下来那顿午餐，我就完

全沐浴在了他客户关怀的阳光下。但见萨尔瓦

托雷端着本蓝封皮的小意英字典，端坐在我对面，

以确保午餐是以“我的一口小菜配他的一段成长

史，我的一口小酒佐他的一段事业史”这样的节

奏来完成。

110 december 2011 travelandleisure.com.cn

journal 下一个

左上图起顺时针：奥斯图尼大教堂前，本地男女正在跳意大利民间

舞蹈 Pizzica ；镇里的杂货店；小镇街景；小镇民居一角。

右页图：在 Sapere & Sapori 餐厅，一人份的前菜拼盘包括了四种软

硬不同的乳酪，三款风味各异的风干香肠和四色跃跃欲试的腌菜

111 travelandleisure.com.cn december 2011

普利亚地区的前菜，本来就带着某种奋不

顾身的意味，一人份的前菜拼盘单子下去，就呼

啦啦冲上来四种软硬不同的乳酪，三款风味各

异的风干香肠和四色跃跃欲试的腌菜，顿时把

我的口舌堵得水泄不通。幸亏我不用说话，自有

端着字典的老板娓娓向你解释你刀叉瞄准的每

一个方向，但凡那些字典管不到的，他也不慌

忙。比如为了解释 Pecorino 是羊乳干酪，他就发

出咩咩声，为了说明这种干酪特别肥腻，他在自

己肚子上比划出一个大圆圈；为了解释南意特产

的 Caciocavallo 这种干酪为何名字里有个 Cavallo

（意为马），他转身从厨房端出一对棒槌型的原只

乳酪，挂在自己脖子上，化身为一匹马，当年农

民一早到田地赶工，把当干粮的奶酪挂在马背上，

奶酪就在马背上慢慢变熟了。

做完羊马，老板突然如梦方醒般问：“糟糕，

忘了问，请问我这样有没有烦到你？”我凝望着才

从烤炉下来的两块滋滋作响的猪排和一组鸡肉肠，

庆幸这道不言自明的主菜，总算无需真人演绎。

被路灯照得黄而亮的陌生人额头

23:30。我被楼下猛烈的敲门声惊吓到，把

头探出，以为可以看一出邻里深夜报复社会的肥

皂剧，结果竟是罗莎大妈手舞足蹈地示意我开门。

她来邀我参加其 54 岁的生日会！这个罗莎大妈，

是萨尔瓦托雷在午餐后，当作餐后甜食般隆重

介绍给我的，说她就住我家隔壁，可以互相照应。

罗莎大妈当时和几个邻居老太太在乘凉，我当即

就被一众老太太们批评了，说没有同伴独自旅行，

实在是太不常见了吧。她们的逻辑是：一个人旅

行就意味着不得不一个人吃饭，意人可是有太

多关于独自吃饭的人之可悲下场的毒咒了，廖举

二三：“Chi mangia solo crepa solo.”（独食独死）

“Chi non mangia in compagnia o è un ladro, o è una

spia.”（不与人同食者，非贼即谍） “Chi mangia

solo si strozza a ogni mollica.”（独食者每口都会被

噎着）。最后一条尤其可怕，不由庆幸午餐幸好

美食

Osteria Piazzetta

Cattedrale;

www.piazzettacattedrale.

it; 需预订

Sapere & Sapori

Cantore Incalzi

10,Vicinanze; Cattedrale;

333-4774244

夜生活

Mela Bacata 酒吧

www.laterrazzadiostuni.it

有萨尔瓦托雷陪伴。

现在，深夜十一点半，我举起了香槟，吃

起了蛋糕，和一群陌生人庆贺生日，在路的当中。

被路灯照得黄而亮的陌生人的额头簇拥着，我所

需做的，只是扫光任何端到眼前的酒水，然后像

个孩子，照单背出诸如“molto bella”、“popolo

buono”这些大意是这里物美人好的断词碎句，

就能引得满堂欢声笑语，老人家们互相点着头，

好像在说：“啊，这个女动物竟会说人话呢！”

就在我念完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意大利单词，

而白发苍苍的法朗哥也对答了他所知道的所有

英文单词后（事实上，他就是背诵了一下诸如曼

哈顿、布鲁克林等纽约各区的名字），大家一度

陷入了意人最怕的沉默。既然情深话不通，邻居

们就决定竞相把家里的宝贝一一掏出来，供我拍

照。罗贝塔大妈献出一只好像脸上刚被踩过一

脚的胖猫，罗莎大婶捧出一对沉默的云雀，法朗

哥大叔则端出满怀得过意大利自行车公路赛冠

军的儿子（当然是照片！），我只能根据被赞物

体是阴性还是阳性，哇啦哇啦地爆发出一两声

“Bella！”或者“Bello ！”的赞叹。

这场奇异的意国小镇邻里欢最后的句号画

在一个更奇异的场景。既然罗莎大妈比划着扒

饭的动作，而隔壁萨尔瓦托雷大叔的餐厅也正准

备打烊，于是，顺理成章，披着午夜 12：30 的

圆月清辉，我又被押解去了另一桌全新的人当中，

吃起了所谓的……员工餐 ! 而此时，距离我初到

此地，才 14.5 个小时啊！

6:00。奥斯图尼火车站的酒吧很安静，除

了我，就只有专心做填字游戏的看柜台老阿姨和

坐她对面一心一意打盹的老先生，墙上依然贴着

很多的庇护教皇。四周很安静，就是乡村候车室

夏日午后，暂时还看不到黄昏的那种安静。这让

奥斯图尼火车站本身就变成了一个形容词。是时

候离开了，开往罗马的火车即将抵达。我将牵着

我随身的行李——那些奥斯图尼的云卷回家，它

们的周边会泛着淡淡的、陌生人善意的光。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