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 權 或美好人生的哲理

作者：馬克‧夏特寧

特 權 或美好人生的哲理

十月 2012

作者：馬克‧夏特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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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泛來說，生命中都會有特權的存在。這是肯定的，而且長久以來便是如此，

這種現象往後也會持續下去。沒有人是平等的。總是會有人比別人來得更有優勢。

就這樣，從古至今人們不斷廣泛地討論著。以現今的說法來看，要成為這樣有優

勢的人，按目前的方法來做，任何人都有機會變成這特權裡的其中一人！是的，

這是有可能的。不會所有機會都是死的。Ok只要你更辛勤些，甚至有時要去借

貸，也值得一試，不是嗎？畢竟到頭說來，誰沒想過擁有這些特權呢？

有時候，為了能看透這上流社會的世界，要跟隨的不就是那些成功的廣泛作

法，或者是常去浮世軌網站①推薦的地點閒晃，甚至準備去討好那些對我們有利

的人。不用，有時候，我們需要的只是跟隨一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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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Foursquare浮世軌網站是一個提供使用者定位的社群網路服務。

第一章

你要先想像晏很忙。甚至很焦慮，他從來就不覺得無聊。就拿工作來說好了。

他沉著於資料、會議、整疊的文件裡，重審預算和與他同事的會面。如果是他生

活節奏跑得太快，那就是他想要擁有更美好的未來。這就是他的習慣，都市就是

他的所在，未來就是他的光明。到頭說來，我們說他也沒時間組織一個家庭。

再來我們想像晏有一個均勻的身材，幾乎完美的結實體態。就看你從哪一個

角度去審視他。從現在算起，他比我小幾歲......

但是！？你幾歲阿？

這...... 這就讓你來猜。之後，你會說晏要比我再年輕幾歲。我們這樣說。

有些人說他很高雅，甚至獨特、雅痞，有些時候感覺起來甚至有點傲慢。這

就是我們何謂重視個人品味的人。最終，這就是他所稱說的，他也讓每一個人都

這麼信誓旦旦的認為。當他下床，看到鏡子的同時，對著自己說：祝福美好的一

天。直到他要就寢的那一刻，都要機械似地列好隔天以及接下來幾天要做的事。

確保每一秒的流逝都對任何人的觀感有莫大的助益，一位路人甲、一位同事、一

位朋友，他都要確認好全副武裝，「知道所有的細節」、「最新的線索」以便於他

在五分鐘之內，可以解釋好為什麼。然後，做好總結來說服每一個人遲疑的眼光。

這就是他的生活模式，而這種生活模式所呈現的便是一種無法停滯的狀態。

我們再來想想，晏是一位勤奮工作者、一位特戰士，每天早早起床直到深夜

才就寢。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位工作狂；他擁有他的弓箭，這是確信的，而身

為一位弓箭手，他擁有所有穿戴的武器，都要盡可能的找到市場上美式的管理效

念：快速且容易理解，就像研磨箭用來重整他的團隊；收盈箭用來迅速回報客戶

的短期投資；或者是搶攻箭用搶擊的方法「中國人已經打入市場，市場已經在運

作，我們沒時間思考了」；或者是投機箭，它註明著：「我們還有機會可以趕上，

只要趕快動手做，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趁現在以後就沒有了」；或者

是轉型箭，我們可以在潛伏期時趁勝追擊，畢竟市場若沒有轉型很容易就陣亡了。

恩，就這麼辦。或者說，我們在這轉捩點的時刻，你就已經認知到過往，現在我

要跟你談的就是未來。甚至最終，我們就轉換行動，順著最新的進展而走勢，結

合這樣的轉變，直到最高的執行頂端。又是一個未消化完的程序，典型的一天。

晏常常有總感覺，時間就這樣自然而然的消逝，在這轉眼的一瞬間，他有時

間呼吸，卻沒有時間看展覽、聽演唱會放鬆、沒有時間旅行、沒有時間給自己，

因為到頭說來，他發現他把他大部分的時間都致力於工作。不是說他不奢望可以

減少一點工作量，完全不而是他本身就喜歡這樣做，他只是期盼可以多撈一桶金。

一個高額的數字可以慰勞他所付出的辛勞。就這樣他可以盡情地享樂，可以買任

何他想要買的東西而不假思考；更換他的西裝外套、品牌襯衫，還有珍藏他收集

的皮鞋以及最新款的手錶，又或者是去男性沙龍店護膚。

今天，他身穿一套深色西裝，內搭一件在倫敦買的襯衫、一雙覆盆子色的

Paul Smith & John Lobbs皮鞋，沒有領帶。但有一只 Ora Ito的橘子色手錶，還有

兩顆 Raffaelo跟手腕膚色一樣的袖扣，來襯托出他在大都市裡銀行家的曲線，伴

隨著他一口布魯克巷的口音，散發出一種創意的氣息。晏確切的信念就是用來說

服，他所推崇的策略可以克服這間知名銀行機構，營銷和財務單位間顧客群所面

臨的狀況。為了這份資料，在過去的這幾週，他與他團隊所創造的共識，所有這

刻苦工作的時刻，就在這時會議卻出現了糟糕的轉折點。當其中的一位團員身穿

灰色襯衫，坐在他面前對他說：首先，我們先來確保，所有推崇的策略都很謹慎，

都符合這大膽計畫的要求；再者，我們再來擔保，這些相同的計畫都吻合這單位

在未來這幾年所要發展的走向；但，到了第三點，很不幸的是時間緊迫，我們沒

有資金來源。

晏坐計程車回到事務所時，心理想著就是會有這麼一天，在他準備要大展身

手，引領那些喪志的銀行家，趁著這金融危機的轉捩點，繼續向前投資的關鍵性

時刻，就沒有金錢來源，但他還是心存僥倖，不斷告訴自己，只要抓住好風險，

還是可以再重新投資。當他體悟到這點時，他已經開始有點累；或者說，像這樣

不分晝夜與客戶洽談，這些人都會因為這樣劇烈的轉變而得到肝硬化。像他們這

樣不顧一切追求他們穩健的事業，要知道在戰勝一場戰爭之前，必須先學著接受

失敗，知道如何堅持下去的動力，這就是他在回到事務所時，他跟他的團隊所說

的話。

就在這加班的深夜，他終於可以解開他襯衫的鈕扣回到市區。在他加入他

MBA的好友之前，他刻意遲到並讓衣著鬆散，碰面的地點剛好就在一間叫作「朋

友」的酒吧。如此一來他就可以確保，他看起來夠忙碌，在其他人眼中他看起來

就是那樣高高在上，好讓其他人用稱羨的眼光看著他。羨慕他的決心、他工作上

的能力、他的組織技巧。好讓他們捫心自問，他們是否真心想要擁有像他一樣的

生活。看看他們生活的步調，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去做他們自己想要做的事。

當他們聚在一起時，感覺上時間總會過的沒那麼倉促，他們總會說：是時間

好好放鬆一下。每當他們聚在一起都免不了談到他們的工作、他們的專案機密，

還有他們那些從不缺錢的客戶。再說，每次談到這裡，他們便開始專注於討論，

從那個電視台或政論家的演講，所聽到的合夥計畫。甚至有時候，他們會很驚訝

的發現，身邊的其中一位友人，有機會要與這些電視主播或政治家合作。每次的

聚會總是相談甚歡。讓他們開心到忘掉身邊周圍所發生的人、事、物。他們唯一

知道的就是不斷的黃湯下肚、抽菸。

就在喝過一杯又一杯的酒，他們慢慢降低他們的防備心。生命中本來就有特

權存在，就有人不需要工作就可以擁有美好的人生，他們可以做任何他們想要做

的事。相較之下，晏和他的朋友們，就要不斷的努力工作，直到有一天他們願意

放棄這一切什麼都不要做，換他們去做他們所有想要做的事。然而就在此刻，是

時候該回去了。晏隔天還有一整天的會議要開以及在倫敦的一個專案啟動會議②

要進行。再晚一點回去，很難一早再爬起來。

好加在，他住的不遠。就像今晚，他可以決定走路回家，一邊散步一邊整頓

一下他的思緒。他很喜歡想像在他路過的每一扇門後發生了甚麼事。他很喜歡幻

想，在這麼多人的生命裡，他與他們究竟有甚麼不同。今天傍晚，就只有他那雙

皮鞋的聲響穿越整條街。天空上三條飛機線劃過天際，對應出地面上的街道，彷

彿這條高雅領帶上的曲線。晏隨意的喃喃自語、任意的放空，有時候這感覺挺好。

對路過的女孩禮貌性地微笑來探測他迷人的一面，有點像是忘掉那銀行家無法消

散的氣息。當他想起明天滿滿的會議，比較他剛到酒吧時的輕鬆模樣，他又開始

沉浸在這小小的失望裡。

在他還跟隨著他的思緒打轉尚未會過意時，天空已經開始下起滂沱大雨，他

趕緊奔回家。再次演練會議行程，但今晚恐怕無法實行。因為就在這座高雅的奧

斯曼建築窗台邊，從第五樓放眼望去，有一道坐在陰暗處的身影正在等候著他。

②Kick-off meeting專案啟動會議，意指在專案正式啟動前，第一次召開的會議。

第二章

當晏回到家開啟燈時，他突然停頓了一下。在這夜晚潮濕的泥濘地上，有一

雙晶亮的雙眼正瞅著他。從窗戶的另一旁來看，有一隻細紋的貓正注視著他。在

那一瞬間，晏看到這隻動物的曲線，剛好與他的身影一同映照在他家客廳的窗台

上，襯托出牠那雙金色的瞳眼。

突然他冒出一句：「這是怎樣？」打破這無謂的寂靜。一隻貓在我家的窗台

上。牠是怎麼跑到那邊的？晏在還沒脫掉鞋子之前，趕緊放置他的大衣還有公事

包，兩手空空的把窗戶打開，好讓這隻貓逃出他的牢獄。他轉開把手，將門窗向

他這裡拉開，作勢友善的用另一隻手把這隻貓請開。還沒等到下一個手勢出現，

這隻貓就又躲開並且擅自跑了進來。晏感到他手上一陣暖和，就這樣這隻貓來到

他的生命中。

在優雅的跳躍兩下，牠跑到乳白色的沙發上，然後轉過頭來看到晏的眼白。

此刻他便說道：「去吧。把這當成你家吧！」現在牠搖擺著尾巴，展現出牠雀躍

的一面。隨後眨了一下眼睛，開始無聲的環繞著這房子走。在客廳裡，放置著兩

張家庭式扶手椅、一張我們已提過的沙發、一張黑色烤漆的桌子、滿遍的流行雜

誌都是精心佈置過的；對應著另一頭的矮櫃，有一台幾乎是最新型的平板電視，

連接所有電視盒還有電子遊戲機。就在這拼花板的地表上，有一條大型阿富汗地

毯摩登且生動，對應出掛在奶油色牆面上，羅伊•利希滕斯坦③那網點印刷畫的

絕妙。貓繼續四處尋晃，在美式吧台上，有一台黃色的果汁機，還有金屬紅的咖

啡機，就這樣直到最後一層的廚櫃裡，放置著前幾晚盛滿烈酒的空杯。牠繼續安

靜無聲的前進，接著是一座由藝術、攝影雜誌還有旅行書，堆積而成的特有圖書

館。直到牠走到一個玻璃瓶旁才停下來，裡面堆放著前晚已喝光的啤酒瓶和香檳

蓋。貓乍看之下好像滿足牠所看到的這一切。

晏受不了這種寂靜，就在一台他已忘記有多少年歷史的錄放機上，放了一張

甘斯伯格④的唱片。

「好吧。」他最後說了，「這幾天我就先不要把你趕出去，你可以在這裡過夜。

我只是希望，你自己要好好照顧好自己，不要胡亂撒野。好嗎？」

牠慢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沒有給予任何回覆。感覺貓好像在等什麼。晏任由著牠

盯著遠處眺望，自行走到冰箱裡找一瓶冰涼的水來喝。當他正關上冰箱門的同時，

他發現這隻貓竟跑到他腳邊磨蹭。「阿...... 對了，顯然牠可能餓了。」邊這麼說

著；他又再次打開冰箱，看看是否有可以做給貓吃的晚餐。最後他終於遞出一盤

放置許久的白雞肉。這位訪客連道謝的機會都還沒有，就開始吃了起來。晏看了

牠一下，發現這隻貓並非很瘦弱，牠的毛色還富有光澤，但身上沒有帶項圈，耳

朵上也沒有植入晶片。「一隻典型的流浪貓。」晏這麼說，然後他就回到客廳，

把他的資料從公事包取出來。

③Roy Lichtenstein羅伊•利希滕斯坦：美國波普藝術家。其作品常以卡通人物如米老鼠、

唐老鴨、大力水手等作為畫中主角。

④Gainsbourg甘斯伯格：法國大牌歌手。此人在 60年代-80年代期間瘋迷全法乃至歐陸，

被認為是“法國的貓王”。

時間已晚，但他還沒有任何睡意。完全沒有意料到會有這意外的訪客。他倒

在沙發上，開啟他身旁的筆記型電腦還有智慧型手機。在睡前，他一手檢查他明

天的簡報，另一手瀏覽著他的電子郵件。「永遠這樣不停歇，」在他準備把雙腿

放到矮桌上，他突然聽到這句話。「永遠這樣不停歇，」聲音從他背後傳來，使

他突然停止所有的動作。是他在做夢嗎？他真的有聽到一道聲音嗎？還是只是一

個幻覺？又或者單純是他今晚多喝一些？在他提問這些問題同時，他慢慢把頭向

後轉，然後睜大眼睛，心想不會像他想的吧。貓就在那邊，坐在櫃檯旁，吃飽且

舔著嘴，對就是牠重複著這溫和的聲音，「永遠這樣不停歇。」晏往後跳了一步。

這倉皇的動作使他的電腦掉到地上，伴隨著一陣淒厲的叫喊。他幾乎快斷氣、瞪

大著雙眼。整個身體因驚嚇而捲曲，血液循環不斷加快。他的毛髮豎起就跟隻貓

一樣，正準備要捍衛他的領土。

「是的，我會說話。」這隻貓說著，笑著看每一次都會發生的這種情況。

「這不可能吧！是我在作夢！一隻會說話的貓！這種事不可能會存在啊！」晏說

道。

是我在作夢、在幻想，我累了，我又喝酒，我胡言亂語......

「是的，剛開始的時候，都會有這種反應。但你錯了，你並沒有在作夢。」

晏又叫了一聲打斷正在說話的貓，而就在此刻，只剩甘斯布的唱片還在錄音機上

跑。

「不是這樣的，是我在作夢，是我在作夢......」

「沒有，你沒有在作夢。坐吧，我們來聊聊。」

「我在跟一隻流浪貓說話。我已經失去知覺了，完完全全活在幻想之中......」

貓佔掉晏在乳白色沙發的位置，晏則退後癱軟在其中一張天鵝絨的扶手椅上。在

牠準備自我介紹之前，貓先吟唱了一首詩。

「我沒有名字，所以你可以任意的稱呼我。」貓冷靜的說。很多人常常叫我 「野

貓 」、「小咪」或簡單說 「貓」。如果你有其他建議，我也可以接受。

「我在作夢...... 捏我一下，是我在作夢，」晏作勢要作這樣的動作，但取而代之

的像笨蛋一樣打了自己一巴掌。

「我想要跟你道謝，謝謝你接待我。」緊接著野貓又說，「還有謝謝你的雞肉。」

「我當時真的餓了。我已經好幾天沒吃頓正餐。但你不用擔心，我很乾淨不會任

意灑尿。我已經上了年紀，有我的社會歷練了。」

「但你從哪裡來呢？你在哪裡學講話的？」晏不可置信地問著，感覺上不像是在

跟牠說話，比較像是在等待一隻貓的答覆。

「我是在郊區長大，那就是我出生的地方。離凡爾賽宮不遠的地方，」牠附加說

明。「因為我被迫聽從人們講話，所以我就開始學著講。就像人類嬰兒所作的，

不是嗎？」

晏沒有要反駁的意思，但是他蹚目結舌的說，這是他第一次跟貓說話。他的與談

者很謙遜地讓他有時間喘息一下。

「我在跟一隻貓對話，」他對自己說彷彿在確認他是不是還活著。「我在跟一隻

貓談論。我不會在做夢吧！我需要一支菸。」

他的視線還沒有脫離坐在他面前的貓。

他把手伸進口袋，拿出煙盒。抽出一支香菸，在煙盒邊敲了一下，再次把手伸回

褲袋，拿出打火機，緊張地點燃他的菸。一如往常，他在窗口吸菸。但這次他心

想應該注視著這不尋常的狀況。坦白來說，他已經腿軟到幾乎無法再站起來。

在快速地吸幾口菸，他閉上眼睛，用力的用大拇指和剩下的四隻手指，在他

鼻樑上捏了一下，好讓他可以專注於自己的思緒。眼看著他的思緒已撩亂，而他

也證實了：他根本無法思考。順著這煙霧張開眼睛，他注視到這隻貓一動也不動。

則遷就般地繼續看著牠。

「好了...... 我明天還要忙一整天。」晏整理一下思緒，打算重新控制一下局面。

「我明早還要去倫敦。」

「我們也有旅行的共通愛好阿。」貓突然打斷的說

「阿...... 是這樣嗎？你也旅行阿？」

「每一刻。當然不是為了工作。」貓回答，「只是為了樂趣。此外我很喜歡倫敦，

我有很美好的回憶。」

「你知道倫敦阿？！」晏笑著問。還很不敢置信地繼續說：「你還有很美好的回

憶。」

「是的。」貓回覆。「我還想起我沿著漢普特斯西斯公園渠道散步，順著附近的

天使河渠和班克斯⑤的塗鴉牆走......。我看到你有一本他的作品，你喜歡嗎？」

「是阿，」晏不假思索的回答。「這很有趣你跟我，我們同時去過倫敦。」

「嚴格說來，這都比較像是觀光性質。沒有甚麼特別的...... 你比較喜歡哪一段旅

程呢？」貓讓晏繼續說下去。

「恩...... 東京、紐約、里約、巴塞隆納還有新加坡。」他隨性的說說。

「很明顯地，你很喜歡城市，就像我一樣，」這隻野貓說著，「我們倆都是鄉巴

佬，不是嗎？我們又有另一個共通點了。我很喜歡香港，就像一座人體水族缸，

有很棒的熱帶氣壓濕度，還有當地人口的密集度。然後里約一座美麗的城市重視

體態，就像街道傢具⑥充滿形形色色的健美機器，海灘就像他們巨大的伸展台，

擁有各式各樣的健肌和美臀。」

⑤Banksy班克斯是一位匿名的英國塗鴉藝術家、社會運動活躍份子、電影導演及畫家。

⑥街道傢具泛指在街道、道路上為各種不同使用需求而設置的設備、物件。

「你說出我的心聲了，我對這些城市的印象就跟你差不多。」晏說道，又重新審

視他對這世界的幻想。「但是，你是怎麼成功去到這麼遠的城市旅行？」

「這問題我聽過太多次了。你要知道，我有很多時間，隨興跳上任一艘船，就這

樣。我等待船開，然後就達到目的地了。」

「這真是太有趣了...... 一隻會說話又會旅行的貓。」

晏把菸放進剛才他喝過的水杯中弄熄。甘斯伯格又開始播放一首新的歌曲。

晏重新問到 ：

「那你在哪裡棲息？你都隨便到別人家住嗎？像你今晚就在我家，是這樣嗎？」

「是的。我發現這也是另一種不同的體驗。這讓我有機會可以融入這些忙碌都市

人的生活裡。有時候我也去獵物，很多人都會被一隻會說話的貓嚇到。」

「而你剛跟我說，你來自哪裡？」

「鄉下，我在伊夫林省長大。」

「不會吧！？...... 我也是。」晏迅速回答。

「啊，是嗎？！這真有趣」貓認同的說，牠一動也不動的。「但是我相信，我會

用我生活在哪裡來定義，而非我出生於哪裡。」

「你不這麼認為嗎？」

「是阿...... 在某種程度上是這樣說沒錯，」晏回答。「我寧願待在市中心裡，而

非郊區。所有事情都在市中心運作。」他不假思索的再說：「就是要在那裡。」

「恩...... 是這樣阿，」貓喃喃的回答。

「在這裡說實在地，沒有人知道我們是誰。」晏又繼續回答，「我們可以自我定

義我們是哪種人。在郊區的城市就像一個被困住的村莊。然而在大城市的中心裡，

我們才可以發展未來。」

「這一切聽起來都很有趣。這麼說來，你很忙碌地在創造新的東西。」貓追問著，

「這觀點很熱血激昂，但是我想今晚就聊到這裡為止吧。我們應該終止我們的討

論了。如果你還想明天有精神的話，最好現在趕快去睡覺。」

「是阿，你說的有道理。」晏邊說邊伸懶腰放鬆一下。「我要去睡了。你今晚可

以睡在那裡，這假日你想的話也可以。因為明天我還有工作要忙，我想這週末我

就會留在倫敦，順便在那裡逛逛。」

「有道理。謝謝你的款待，我非常感謝。」貓用非常友善且確切的語調回答。

「這沒甚麼。我收留一隻會說話的貓，我真不敢置信。」晏在前往浴室時繼續說

道。

牠的主人就這樣倒在沙發上閉上眼睛，貓索性決定今晚和接下來幾天就睡在

他的床上。在他刷完牙後，準備關掉身後的燈，離開他的房間之前。晏開玩笑地，

用一種經常在漂泊的男子口吻問：「還好嗎？你真的不需要其他東西嗎？我關燈

了喔？」

「可以的。謝謝，我在這裡一切都很好。」貓笑著回答。

「好好睡吧。如果在我離開時，你還沒醒來。就祝你明天有美好的一天。」晏幾

乎平躺在他沙發床上，總結的說。

就這樣寂靜如常，外面還下著雨，感覺很涼爽。晏和他的訪客就這樣各自進

入他們的夢鄉。彼此都證明了某種程度上愉快的相遇。生命就是如此。有一些不

期而遇就是如此地愉快。

第三章

晏很喜歡當第一的感覺。在天還沒亮，貓還沒醒時就起床。為了突顯自身的

品味，他穿著一套有點法國式材質的 A.P.C.西裝，攜帶一款皮革式的手提包，好

順應工作上的需求，以及利用這假日的空檔可以在倫敦閒晃。在抵達巴黎北站後

稍待了一下，他終於迫不及待可以坐在頭等艙內好好休息。他的旅行貴賓卡，就

像他想要享有的特權之一。在他的腦海裡纏繞著此刻黃昏的曲線，正轉化成薄霧

勾結著前晚的回憶。但是晏很快的體悟到，要趕緊把思緒拉回到窗戶的另一旁，

在那一刻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旅途中他整整看了 75頁的簡報還有 14封的電

子郵件。

在抵達聖潘克拉斯月台後，他就隻身前往計程車招呼站，感覺上就好像常跑

慢跑機的人一樣輕鬆自在。嚴格來說，他已經有好幾次前來這裡的經驗。在黑色

計程車裡，他快速瀏覽運動時事，還有像是今早從客戶企業部所聽到的財經消息。

這裡的街道就像個不夜城。捷運口湧入滿滿的上班族顯得更加擁擠；雙層巴士的

車輛不斷蜿蜒而上，湧入大量的車潮；許多招牌速食店和餐廳都還來不及供應外

帶的熱飲和餐點。在這星期四晚上，晏輾轉難眠，完全沒有心思理會這城市的街

景，一心只想著稍待會議的整個流程細節。少說要預覽七個章節還有八個要點要

闡述。

當他透視窗外的時鐘，離簡報時間還有一點空檔。他毫無心思注意壯觀的迎

賓大廳，繼續專注於他的簡報。在與會人還沒前來之前，他先行到 25樓的大廳

裡等候。在此從高處中遠眺，城市從沒停止運轉過卻異於往常的安靜；這使得晏

平靜些，也讓他在參予任何一個會議前先行放鬆一點。一如往常，今天一切都如

預期中的美好，好像有一股助力，當初假設的問題和內容以及所有的要點都被晏

提出。一切都跟先前的會議、客戶及商業用餐的空檔所演練的一樣。今天就這樣

在三個會議、22個要點、還有迎敬 14位滿足佳賓的時間裡度過。

在這週的最後一天，晏回到他週末訂的雙人房飯店。在他急忙於重新審核已

經累積一天還沒回的電子郵件之前，他先行整理床上的私人事務。當他完成時，

他伸了一下懶腰，對自己說道：「今天他很滿意自己的表現。」一切都跟預期的

一樣順利。他還告訴自己：「這兩天在倫敦的行程是他應得的。」他這樣深信不

疑，這一點點的奢華就是用來回報他的付出。

就在今晚，他跟他在這座城市的朋友馬修和班外出喝幾杯。他們飲酒作樂、

抽菸，完完全全的放鬆做自己。交換了這週的工作心得、私人專案，還有談論他

們客戶的滿意度。酒後更繼續暢談著更私密的話題，配偶、朋友、晚會和近來要

看的展覽。他們的談話從未間斷過，更談到未來三年內，每個人會變得怎麼樣。

馬修想起了里約的海灘、班一直想去紐約、晏卻給了不一樣的答案中國。晏曾到

過哪裡，認為那才是現今的趨勢。

倫敦景點一直不斷的在更新。在這滯留的期間，一定要好好欣賞一番。晏的

朋友帶著他到最新潮的地區。像這裡的埃克斯茅斯市集⑦，充滿著各式各樣的複

合式餐點和女孩們的歡笑聲，他甚至忘了這兩層樓酒吧的店名。但前來的嘉賓都

玩到興致最高昂，每一位女士都喝到醉茫茫。他跟他朋友，還有他朋友的朋友們

聊到忘我，完全忘了哪天夜晚，獨自回到飯店的些許落寞。

星期假日，晏跟著他朋友參觀了展覽。在浮世軌網站的推薦下，找到了附近

的頂級餐廳；再者，順著他的直覺，到服飾店找找，要怎樣從巴黎人的穿戴中，

脫穎而出的衣服。那週天氣幾近晴朗、溫暖且舒適，喚起晏在他城市裡慢跑的景

象，就跟在這裡幾乎是一模一樣。巴黎離倫敦才不過 2個半小時，晏搭乘歐洲之

星⑧，就跟其他人搭乘捷運是一樣的道理。

⑦Exmouth market埃克斯茅斯市集是一個半徒步街道市集，位在伊斯林頓倫敦自治世。

⑧Eurostart歐洲之星是一條連接英國倫敦聖潘可拉斯車站與法國巴黎（北站）、里爾以

及比利時布魯塞爾（南站）的高速鐵路服務。

當他在布魯克巷的時候才恍然體會到，布魯克巷的女生就跟在巴黎瑪黑的女

生沒有什麼區別。或者說跟在布魯克林威廉斯堡的女生差不多。不論他到哪裡旅

行，他都毫不意外地發掘這種現象。晚一點他離開這富有創造力卻擁擠的城市，

來到較空曠的南肯辛頓區休息。他想到南肯辛頓區的月台，與巴黎勝利廣場的月

台再相似不過。又或者像是在曼哈頓上的東誠月台。

就在這裡，他見識到了何謂的高級住宅。他有種感覺，要是他更辛勤地工作，

也可以換得這種回報該有多好。他也曾像今天那樣羨慕過，那些優雅的男士們，

把他們的瑪莎拉蒂跑車留給泊車小弟。有些已經是孩子的爸，感覺上這些小孩都

是含金湯匙出生；或者還有一些更幸運是媒體下企業大亨或石油煉廠的孩子，這

些人的背後都是堆金如山。因為他們很早就知道要怎樣操作這賺錢的機會。他們

擁有美好的生活、擁有花不完的錢，盡情的作他們想要作的事。到世界的另一端

渡假，更換他們喜歡的服飾，盡情的享受人生。晏覺得他離這樣的世界還好遠，

但他會繼續努力，總有一天會輪到他享有這樣的特權。

在這細心佈置的璀璨街道上，他盡情的想像在這門後的每一戶人家。有些門

是精雕細琢過的，有些門還鑲有裝飾過的門框，門牆上都掛著像是以快樂住戶為

名的金字門牌。路過的行人都很驕傲地展現他們高挺的身軀，每一副體態都是這

樣非常有設計感，很有個人的塑造風格。就在這樣的思緒不知道漂流到哪裡時，

他撞到一對穿著時髦的情侶，突然為這笨拙的舉動感到不好意思。他的視線跟隨

著他們，直到一座社區花園的圍欄後才消失。這裡的鐵格柵就像是社區的總管家，

在這一片精心修整的草坪上，他們奔跑著加入他們朋友舉辦的簡約卻高檔的小型

派對。他們看起來一派輕鬆且興致高昂；相較之下，晏感覺上好像有點突兀且興

致缺缺。

身為這樣不公平的見證人，他只能獨自站在走道上。這段小插曲讓他有感而

發，下定決心要更努力工作，才能讓自己有機會遇到這身邊的佼佼者。這些人有

一天，有機會可以把他推向這裡的舒適圈；畢竟，他也值得擁有這門後的權利。

這些精心雕塑的大門，還有那些修砌整齊的花園。他回到巴黎，驕傲的同時也滿

是疲憊。他很驕傲他所看到的一切，還有先前他與他朋友的聚會。累的就像是等

到太陽在梅杰夫⑨的頂峰西下一樣。他疲憊的同時卻也感到很開心，因為他不失

所望同時也告訴自己，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準備再重新奮戰吧。

⑨Megève梅傑夫位在法國的東南方，是阿爾卑斯山的精華山城。

第四章

再說，我還有一隻會說話的貓在我家。晏坐計程車回家時心理想著。他還有

點驚喜的想說，有人在家裡等他。應該說他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正常的談戀愛；因

此，他幾乎已經忘記那種有人在家等候他的感覺。這星期日晚上，他不再是獨自

一人，有位朋友在他家。當然，這樣說有點奇怪，同一時間，擁有一隻像貓的朋

友。但認識一隻會說話的貓，真是異常奇特，瞬時間也讓他覺得自己成為一位很

獨特的人。

就在計程車與他家大門之間，他花了點時間審視了一下入口大廳：兩扇壯麗

的門扇，一道琢石覆蓋的門廊，裝飾起來看還挺不賴。雖然這樣說沒錯，但總是

少了點尊貴的感覺。再說，在密碼控制器的地方，他很希望看到像是刻有他姓名

「晏‧布魯」的金字門牌。他一直有種感覺，他的名字雖簡單卻簡而有力。此外，

有一個裝飾名字的門牌，上面有些凹凸不齊的標示似乎更具彰顯力。他同時幻想

著，有一天他有能力，能夠購買一間小型的獨特別墅，一間完美的樣式足夠他把

他的名字刻在黃銅上。就像這類型的思考激勵他，不斷一層一層的往上爬直到五

樓，而非乖乖地被電梯就範。

當他打開門時，他才發覺那隻貓躺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

「你好，」晏有點喘氣的說。

「晚安，」貓邊伸懶腰邊回答。「這週末過的愉快嗎？」

晏邊回答著 ：「非常好。」邊把他的購物袋和公事包，放置在腳旁的矮櫃上。

「一切都進展的很順利，我與我的朋友重新碰面。天氣晴朗，我盡情的享受這座

城市。我現在感覺超有活力！你呢？這週還好嗎？」

「休息、享受陽光、放鬆...... 很美好的人生嘛！」

「說到這裡，我還真有看到，有些人的人生真的很美好。我不曉得你知不知道南

肯辛頓區，在那果真存在美好世界。如果你在那裡看到有轎車停放在外面，就會

有女孩跟在那些男士身後，我說有一天，我希望我也可以變成那世界的一份子。」

貓更精準地問出牠的觀點 ：「那是因為那裡的奢華吸引著你？」

「沒有，不完完全全是奢華或者是那吸睛的感覺。反而是他們那種優雅，你懂嗎？

他們的氣質還有他們那種 「一切都會很好，沒有問題 的霸氣」，就是說 「我有

錢，我想做什麼就做甚麼的感覺。」

「你不覺得今天你所做的事都是令你開心的嗎？」

「是阿，在某種程度上算是，我已經算很幸運。我有錢，我可以旅行之類的。但

對他們來說卻不必要這麼辛勤的工作。我不知道，可能是他們出生時就命好，出

生在富裕的家庭、擁有良好的人脈，還是說他們都很精明我不知道。但在某種程

度上，他們都有一些特權。相反地，在我的觀點裡，我工作上付出的跟我所賺得

的，常常都不成正比，你懂嗎？」

「是阿，外國的月亮總是比較圓......」

晏還沒等牠話說完，貓就起身前往廚房，準備要討他的晚餐。他看上去還有

些疑惑，因為他不知道要怎麼接話。

「你完全無所顧忌。你先讓我沒台階下，然後兩秒鐘之後，就裝成一隻挨餓的貓。」

貓隨著他繼續發牢騷。

「我才剛從倫敦回來，比較放鬆且有精神，正興致高昂的，你卻在這時捅我一刀！

對就是這麼說......」

「不好意思，這也是因為我自己一個人孤單嘛......」貓作勢用憐憫的眼神回答道。

「最慘的是你這樣說完全沒錯。而且最令人洩氣的地方是，總會有人出生時命就

比較好，如此延續下去。就這樣，不是嗎？」

「我最擔心的是，廣泛來說，生命中都會有特權的存在。這是肯定的，而且長久

以來便是如此。這種現象往後也會持續下去。沒有人是平等的。總是會有人比別

人來的有優勢。就這樣，從古至今人們不斷廣泛的討論著。按現今的說法來看，

要成為這樣有優勢的人，以目前的方法來做，任何人都有機會變成這特權裡的其

中一人！是的，這是有可能的。不會所有機會都是死的。Ok只要你更辛勤些，

甚至有時要去借貸，也值得一試，不是嗎？畢竟到頭說來，誰沒想過擁有這些特

權呢？」

貓再次讓寂靜湧入。持續的看著牠的與談人，讓他自我評估他的想法。晏很滿足

的，把嘴邊肉摻雜在白雞肉裡給貓吃。在他尚未下令開動時，他先行演練之前所

作過的口令，才讓牠開始吃。「特權本來就存在。在某種程度上這是不公平的。

但正義不是要用來廢除特權，因為這根本就行不通。正義是每個人都有權力。因

此，如果有人告訴我們方法，那麼這特權的位置，就不會再單單只是留給富人。

乍看之下，誰要是能盡早發掘這種方法，誰就能早點找到成功的方式。」

「是的，就是這樣。」晏總結的說，「要是我找到這些方法，我就能成為那上流

社會的一份子，就不會再覺得生活很昂貴，或者是我做得死去活來，只是為了一

份卑微的薪水。這跟我在倫敦想表達的意思一樣。」

貓知道他應該讓晏仔細想想這番話的含意，看看牠所說的是否有正中他的心

懷。而當一個人所主張的宣言被擊回時，都會需要一點時間來思考。再說，貓已

經餓了，所以時間剛好。

晏自己再接著說，「總而言之，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工作。時間會證明一切、

雨過會天晴。期盼著那一天我可以不用再工作。我所看到的不過就是這樣。」

晏在廚房時，陷入長思。

「所以說工作是唯一能讓你走出這種勞力狀態的唯一方式，是這樣嗎？」貓假設

性的說。

「這就是我剛跟我自己說的，是吧...... 但諷刺的是你的問題有給我一種想法。」

「喔，是這樣嗎？說來聽聽。」

「如果你夠聰明的話，還需要問我嗎？」

「是吧，就是如此，當然還有其他論點。其中一個就是愛情的入場卷。」貓深信

不疑的說。

「愛情？！」晏不敢置信的問。「就是這樣！...... 來談一段愛情史。」

「是的，所謂的戀愛關係。你和一位女孩剛好在這種情況之中。你想像一下，和

你所說的南肯辛頓區，其中一位上流千金在一起……」

「他們的倩影都深深烙在我腦海裡… 但是這跟要走入上流社會有什麼關係？你

是問我要不要成為家庭主夫，是這樣嗎？」晏反駁的說。

「不是，不是這樣的。恰好相反，你可以與這群女黃鼠相識，然後你就順勢提議

在他父親或舅舅的公司上班。我承認這種方式有些老掉牙，但既然你對這樣的世

界這麼著迷，這就是其中一種入場卷的方法。」

「總而言之，如果我像你說的這樣做，這不就比較像是去釣馬子，而不是去努力

工作……」

「來吧，跟著我來，我們去散步一下。」貓跟他提議。

「阿？！你知道在這正常的世界裡，應該是我要帶你去散步，而不是你要帶我去

散步？！」晏訝異地表示，他無法接受這隻貓那種 「我所有都知道」的自我良

好態度。

「你相信我嘛？只是出去散步一下？」

「你阿，就是這麼傲氣…… 好吧，那麼這樣要去哪？去追求那些上流千金嗎？」

「我們去呼吸點新鮮空氣，然後我們再看看吧。」

就這樣他們倆在電梯裡，大眼瞪小眼的對望著。晏走在貓幾公尺之後，不時

兩側觀望，是否有人在注意他正與一隻貓在散步。他兩手放在口袋，要理不睬的

感覺。大體上來說，他必須承認，他完全不知道要怎麼溜貓……

牠左聞一下，右聞一下。時間好像停止了，貓不斷甩著牠的尾巴，好像是要

試著抓住某個不知名的駭浪。晏的雙眼望向被街燈籠照的天空。巴黎的夜晚，從

不曾夜深過。星期日的晚上，每個人都回家了，空氣聞起特別清新，路上感覺特

別空曠。特別是貓所說的話還在晏的腦中持續盪漾。

他們繼續漫步而非他原先所期盼地野生狩獵的味道。當晏對這樣朝聖般的行

走感到無聊時，他甚至提議繞回頭。但他還沒意識到，貓不時用耐心且確切的眼

神回覆他時。他就開始玩起他的智慧型手機來填補這時間的空檔，他覺得這裡已

經看夠了。爾後，他的視線再也沒離開過螢幕，繼續漫步在這漫長的深夜裡。

當晏把視線往上抬時，他才赫然發現這是他第一次前來的步道。在這林中空

地的月光下，佇立著一間夜晚的露天咖啡座，美麗的命名為「林中空地」。就在

這充滿迷惑的寂靜夜裡，晏第一次看到他還尚未認識的海瑟。她獨自一人坐在桌

子旁，依偎在一件看似真實的貂皮大衣裡，即使晏依舊保持著遲疑的態度。

貓很開心的看到這隻獵物，高傲地朝著這件貂皮大衣的方向走去。晏突然了

解到這遊戲規則，就躲在角落用偵探的姿勢，摩拳擦掌地等著看好戲。他一動也

不動的看著，這隻圓嘟嘟的貓朝著這位女孩的方向前進。她獨自一人在這星期日

的露天座裡，看起來還很自在的樣子，但感覺上好像沉浸在一種淡淡的哀傷。晏

不喜歡哀傷的人。

就在此刻，貓機靈地注視著海瑟那雙美麗的雙眸。當她的視線往上抬，看到

遠處一位穿著大衣及攜帶智慧型手機的男子；她很快地了解到他叫作晏，而他則

忘了跟隨著他的貓就暱名為貓。隨著即將到來陰沉的一週，這週日夜晚的邂逅，

就從這林中空地的露天咖啡座裡開始。

「歐小喵......小喵，小喵，小喵......」獵捕者以為找到未有攻擊性的獵物，「小貓

咪過來這邊。」她笑著，晏喜歡這個笑容。貓跟另一隻普通的貓玩，這一刻時間

好像是停止的。牠放縱地在她腳邊磨蹭，她抵抗著直到她把牠抱在手裡。牠高興

的喵喵叫像是主人一般。

「這是你的貓嗎？」她朝著晏的方向呼喊，留在原地不動。

「是的，我想是。」當他目瞪口呆地聽到海瑟說出的第一句話時，就像樂曲穿越

腦波的回音，不斷在耳邊震盪。

「是的，這是我的貓。」晏總結的說，他不知道要怎麼接下去。

「牠好漂亮且毛茸茸的，我說你還真會照顧。」她輕聲細語的說下去。

使得晏必須要把身體往前傾斜一些，直到他把他的重心移到海瑟的椅子上，才能

夠清楚地聽到她所說的話，這就是他們第一次的接觸。這林中空地的咖啡座顯得

異常冷清。

「牠叫甚麼名字？」她現在才發覺晏的臉。

「叫貓。」晏發現他居然對他面前，這位來自另一個上流社會的女子，做出如此

陳腐的回答。他看似呆滯地陷入這樣的窘境，一動也不動不知該再說些什麼。他

同時還愚蠢的發覺到，他竟然連要如何開啟一個新的話題都不知道。

他們就這樣面對面的對望一分鐘。海瑟對貓燦爛的微笑；相反地，對晏則是

冷冷的淺笑，晏不知如何是好，持續地對海瑟傻笑，自己卻渾然不知。就在這一

刻，他發覺這隻貓還真有魔力，牠竟然成功的讓他邂逅一位漂亮的姑娘。老實說，

漂亮還說不上去，但從這角度來看確實很美麗。她剛才看上去還很難過，現在看

起來卻很開心。況且大體說來，她看起來家境挺好的；從她很斯文的舉動，還有

她芳香的衣服，是一個含金山銀山的女孩，一位南肯辛頓的千金迷失在這裡。但

說實在的，我們在這裡做甚麼呢？我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地方。我已經走了多久？

這隻貓是怎麼把我帶到這裡？有一刻他已經迷失在這樣的思緒當中，為了把思緒

拉回到現實，他把這隻貓放到這裡，他則含糊的回答 ：

「我跟隨著牠這樣漫步，然後我們就走到妳這裡來。很抱歉這樣打擾你......」

她打斷他的話語邊伸展其中的一隻腳說，「這對我的腳實在不太好恭維，但她一

切都很好，也覺得沒有不妥。」

晏癡癡的對她笑著，再次同意她的說法。

「是阿，喔不是，這不是我的意思，」使他有點尷尬。「就我所知，你的雙腳就

像是被波提切利⑨所造。我確信在某處也有人這樣說過，不是嗎？」他自己都被

自己這樣的說法嚇到。

「先生...... 你還真會說話。」

「戴克尼⑩」試著機會撒了個謊，說出他的姓名傑‧戴克尼。「就叫我傑吧。」

「海瑟‧派克。」

「很開心認識你。」邊說邊表明他曾在某處聽過這個名字。

⑨Sandro Botticelli波提且利是義大利文藝復興初期的畫家。《維納斯的誕生》是他最著

名的作品之一。

⑩De König晏隨便找一個顯赫的家族姓氏。好批配得上上流千金海瑟。

她笑了而他開心不已；貓則漠不關心。天氣晴朗且炎熱。在這週末夜晚，整

座城市都被隔日星期一的焦躁所包圍。在這街燈籠罩之下，晏和海瑟因為這樣愉

快的相遇，而開心不已。

「在這隻貓還沒跑到妳膝蓋時，妳看起來好像很落寞。是有什麼可以比貓的喵聲，

更能讓你發笑的嗎？」他試著不要把話題轉的太快。

「沒有，我想就是因為這喵的叫聲才讓我笑的。」她用開玩笑般的口吻回答讓他

雀躍不已。

「我只是簡單的詢問自己，要在我的人生當中作些甚麼。如此而已...... 週末的沉

思就這樣。」

「要在自己的人生裡做些甚麼？很好的哲理。但在這星期日晚上想這個不會有點

太過沉重嗎？」晏笑著回覆，對這份相識感到開心不已；他同時間覺得，她給他

一種言之過早的感覺，就是：「如果你想要分享任何你生命中任何喜悅的事，就

請跟我分享你的下半輩子吧。」

「你就像你的貓，這樣說吧，你不是因為遇到落單的女子，就跳到她的雙腳上

來懇求吧？」她作勢要回到她的椅子上。

「貓比較有說服力，只要喵喵叫作勢撒嬌的樣子，就可以平撫人心。」她裝作很

直率的樣子，而她的模樣看在晏的眼裡再美麗不過。他感覺有點呆，彷彿把話題

帶的太遠，但又不希望無理。因為這些問題曉關於未來，他這樣確信著，雖然他

依舊堅持地說 ：

「這也同時意味著，我願意跟你分享我的下半輩子。」

「誰跟你說你的下半輩子對我感興趣。」她簡略的回答。

「我的一生願一直為妳守候。」晏很開心的回答，在這整整五分鐘，他盡力的討

她歡心。她帶著一條不同等的珠寶，一顆精製且光滑的珍珠，他還開心地把一隻

毛茸茸的貓留給她......

「我對家畜並不怎麼感興趣。但是我必須承認，這隻貓知道要怎樣跟我相處。牠

讓我感到放鬆......」

「妳想像有牠陪伴的那些微亮的早晨、夜晚的光輝、愉快的假日、冒險的假期。

妳想像當牠說話時，還可以朗讀一些普維⑪的詩詞，甚至其他的作曲。想像在

這個社會上，牠試著愉悅賓客，到頭來原本想毀謗牠的人開始相信牠。想像牠是

很忠誠的聽眾，很順服的、很有戰鬥力的......」 晏從沒覺得自己如此有說服力過。

「牠都沒有缺點嘛？」她笑著。「牠不過就是隻貓，還是回到現實吧。牠不過是

隻隨地跑來的貓，也沒有什麼美好的未來，來討好別人的腳。」

⑪Prévert普維是一位法國詩人與劇作家。最著名的作品為《天堂的孩子們》。

這隻貓沒有任何表示，但是晏捍衛牠且很有道理的說：

「我向你承認，牠看起來完全不像。但牠對倫敦、紐約、邁阿密、里約、香港，

還有其他類似的大城市的景點都超級了解的。我試問你背上所穿戴的兔毛，是否

也有像這隻貓所看過的四分之一。」

「貂皮。這是貂皮。在這毛皮之中，我們應該用你⑫來尊稱就好了，不是

嗎？」這份邂逅持續炙熱的發展，而晏捫心自問這應該不會是在作夢吧。接下來

的談話感覺更加愉快，而且完全沒意料到會有這種結果。街道很寬敞且寂靜。除

了貓像是見證人之外，沒有其他人看到他們在接吻。是的，一個吻。很倉促的，

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然後順著她的嘴角，偷親一下，他就問自己，這應該不是在

作夢吧。在同一時間，海瑟站了起來，貓還在在她手裡溫存，她就把牠抱到離林

中空地遠遠的地方，不讓晏有時間抓住牠。

⑫法文中有你（tu）和您（vous）之分。在此晏開使用平輩的你來稱呼海瑟。

他非常自豪他的表現。當他被迫這樣做時他感覺最好。在這週末夜晚，在跟

隨一隻流浪貓之後，現在他跟隨著一隻美麗的貂。當他們打開一間獨特別墅的門

栓時，他對自己說機會終於來了。他有點時間看看，對講機下的攝影機，有一張

刻寫著派克姓名的門牌。一道琢石刻的拱門，其中一扇是精心打造的，上面有座

波塞頓的石雕，象徵著至高無上的權利。接下來他所看到的這一切，就跟他過去

所想像的那上流社會一樣。在他見證這一切的同時，晏試著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

麼驚訝。海瑟笑了，因為他看起來就是那樣不自在。但他那呆呆的感覺，對她來

說特別迷人。在這座高雅的手扶梯還有兩層樓要爬，然而他們已經笑到不能喘氣，

伴隨著幾下的偷親。貓在一旁襯托，感覺牠好像比老鼠還小，小到我們以為牠已

經不見了。

第五章

接下來的日子裡，晏終於相信這隻貓一聲不響的跑走了，連一聲再見或謝謝

都沒說。對一隻鄉下來的貓，這樣聽來似乎有些愚蠢；儘管如此，晏期盼至少有

可以跟他道謝的那一刻。謝謝牠讓他脫離他那小小的生活圈；謝謝牠把他引介到

海瑟的身邊；謝謝牠帶他離開那勞逸的世界；謝謝牠幫他打開這道美麗的康莊大

道，通往這美妙且安逸的舒適圈；謝謝牠帶給他一個上等的未來。

晏不想再隱瞞他那有點自卑的本性。在他的名字和財富上撒了點小小的謊，

好讓他足以高攀得上海瑟的身世，能夠與她一同高唱田園詩歌。在公園裡，他們

奔跑嬉戲玩得就像小孩，雙眼不時凝望著對方，頭髮跟頭髮都快要糾結一塊。就

這樣他們愉快地沉浸在兩人世界裡。為了好好珍惜這奢移的幸福，晏大方的買禮

物、請吃飯、聽演唱會，做了他所有可以作的，就是為了繼續維持他現在嶄新的

生活。

對晏來說，這就像是一種投資而且報酬頗豐。他進入了上流社會：海瑟的朋

友、派克的家族還有羅伯，同時也叫做鮑伯。海瑟的爸爸，美國加州人，一家大

型全球通訊集團的董事長。與他，他也撒了同樣的謊。在一次家庭聚餐裡，一切

都進展得很順利，人們群聚在一起彼此交流著。他們談論到未來，此刻就是現在，

機會就是留給準備好的人。未來對有遠見的商人來說就像是一份永不停歇的資

源。

就在這其中的一次聚餐裡，鮑伯問晏：有一個經銷商的總裁職缺，他是否有

興趣接下，就像這樣又是美好的一天。印度洋的夏天仿佛永遠不會結束，晏捫心

自問著。機會正在像他招手而我不能錯過。但他深不知，運氣是否就像鮑伯紅通

通的臉一樣紅，海瑟燦爛的笑容一樣燦爛，又或者像是消失貓的毛髮一樣茂密。

不論結局是什麼，他假裝需要一點時間考慮才榮幸的接下這總裁的職缺，應該說

這職銜就是特別讓給他的。為了確切準備，他特別跑去採買一些量身訂做的西

裝。

在這新任上職期間，他迫不及待地更換了一台新的平板電視、一組新沙發，

認識一些新朋友來拓展他的生活圈。當他跟他朋友訴說這一切的同時，他忍不住

驕傲了起來，現在他有座靠山，那些人擁有前瞻的未來、擁有金山銀山的生活。

甚至他身旁的管家，那些愛流言蜚語的人，晏都不由自主的跟他們提起，他嶄新

的生活。有一天當他們打開他的信件，發現有會員獨享專案和有白金卡，就開始

吹捧，他那五星級的美好人生，他們玩了起來，在他背後開玩笑說「 嘿呦，何

時才會輪到我們享有這樣美好的人生 。」

令人訝異的是，即使他與他的新家庭攀上關係，有時他仍感覺到這職銜只是

子虛烏有。這份職位只是好讓他在這個少有的特權世界裡，仿冒起這些富有人的

盲從；為了凸顯他上流貴公子的地位，他就在他仰頸期盼的朋友面前，試演起這

份總裁的角色，創造現實中的附加價值來引起這群貴族新貴的注意。然而，對於

這份上流貴公子的身分，他感覺既不是在這也不是在那，唯一的距離是他要試著

走入，這個用成功堆砌的生命裡。

就在這枯燥冗長的日子裡，他不分晝夜的工作，甚至假日也不例外。他的午

餐都是商業套餐；不論他去哪個國家坐的都是頭等艙；但沒有一刻是可以停下來

思考，在這頭等艙的旅程中他究竟做了些什麼。他平日刻苦的工作，未來都已被

佔據，時間不停地在思考中流逝、在會議中徘徊。鮑伯大部分的時間都困在辦公

室裡討論現在的商機，就在這不斷重複的會談裡，未來常常被不久的將來所限制

住。但對於那些已經撈一桶金的人來說，未來常常都沒有什麼風險性，而早已得

到一個平穩的上等未來。

即使是這樣，晏感覺至少他還可以掙得些錢。他告知海瑟，他想要休假而帶

著她到塞席爾⑬幾天。他們來到了一座名叫四季飯店的五星級旅館。印度洋的

夏天開始轉變到西伯利亞的冬天。在他們出發之前，他們開始有些爭執，「你重

視工作比重視我還多」海瑟抱怨著說，跟她爸爸那不允許溝通的口吻一模一樣。

這點恰巧與他身旁的那些人相反，為了擁有這幾天的陽光假期，他必需要經過他

秘書安排行程才可以享有這一點點的兩人時光。

⑬Seychelles塞席爾是位於非洲大陸東南方，印度洋中西部一個群島國家。

在抵達目的地時，他們立刻奔入他們的旅房，掀開他們的行李箱，找出他們

秋冬的泳衣，佔據泳池邊面向大海最好的位置。簡單形容他們小島所在的位置，

這座島每一戶人家有 20顆棕櫚樹，差不多可以換算成每平方公里有 100顆棕欖

樹，而這座小島總面積只有 2平方公里，因此你可以想像，晏和海瑟在此最開心

不過了。這是這其中一帶的度假天堂，然而她卻在旅途中對他說了一些不經思考

的話，最終讓他感到受傷。

她向他說是：「我們跟時間賽跑，追趕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結果卻敗壞

了自己身體，卻有人不需要工作就可以過得很好。對那些擁有特權的人來說，美

好的人生就是此刻當下。對我們而言，美好的人生就只能在假期中渡過，之後我

們又得回到原點追趕原本的生活，期待下一個假期的出現。」「如果妳不想工作，

妳可以不用工作。」晏回答，但他又必須要額外犧牲一點他工作的時間，這就是

她無法體會的。他拼命的工作為的就是給她美好的人生。某種程度而言，他感覺

自己就像是一位囚犯，永遠是不公平底下的受害者。儘管他不全然是為了海瑟那

雙美麗的眼眸而奮鬥；相較之下，他還是默默地在為他的未來做盤算。

在他們回城的幾週後，一切都進展的很迅速：他繼續馬不停蹄的工作，她持

續不停的消費，最後他們卻發現他們居然開始賒帳。這情況跟他們原來想像的完

全不同，但就在這一幢小小的獨特別墅裡，門後卻藏著這不為人知的秘密。一個

聲譽與現實相同載的現象，當他開始領悟到這一切時。才發現像負債這種高風險

的事都不用持續太久就有可能發生。諷刺的是這樣的情況讓他們繼續疏離，最終

晏每天晚上都回到自己家裡睡覺；而不想再擁有任何機會來面對那扇精雕細琢的

波塞頓石門。他很快不再去她和她朋友消磨的晚會，最終都是他淪落為旁人。

最後一擊即將來臨，當鮑伯難過地看到他的女兒因負債受人藐視，且更糟的

是他很懊惱他所稱的女婿完全不像他所想的那樣完美。他很快的對他的身世展開

調查，了解他過去的財產和情史。才發現他過去所懷疑的都是正確的，即使是他

百般不願相信，晏對他的身世有所隱瞞，卻發現他比一般的中產階級更加勞逸。

在一次的商業午餐裡，他向他作勢，他很難過的了解到晏只是一位來自勞動階級

的人，最終認不住說出「你應該有自我意識，你不是屬於這裡的人。你什麼都沒

有，我不願意讓你在這個位子上佔太久。」他對自己的直率感到抱歉，但在商言

商，要成功至少要知道，要有一點點的關係。就像在美國，如果你以為，任何人

都可以成功，那你就錯了，你至少要是含金湯匙出生。

晏沒有機會變成這樣的人，才發覺這頓飯局好像永遠不會結束。這頓飯他並

沒有吃下肚。反而在接下來幾天開始生病。在他回到經銷商之前，他才發覺，他

在辦公室的職位很快的被取代，還有他在海瑟生命中的位置，甚至他先前認識的

朋友都迅速離他而去。唯一沒有忘掉他的就是他金融界的友人。

就在這十二月的一天裡，他向大家道別，拎著一個小木箱、所有的私人事物，

還有摘下他那有遠見男人的面具回到家。天空看起來好低沉，突顯出城市中的喧

鬧。就像他被這座吵雜的城市包圍繞著，他的精神也被震醒。過去這幾個月、這

幾個星期、這些期盼都像是美好人生裡太陽底下的雪。沒有任何事，可以再解救，

晏這樣消沉的意志、巨大的痛苦。除了在客廳窗旁的另一邊，還僅存著一道溫柔

的注視，就在這同一天晏重新審視他何謂的特權生活。

第六章

貓回來了。晏想要跟牠說，最終他並不感謝牠把他引介到海瑟和她爸爸的身

旁，但他很高興終於有個人可以聽他傾訴，並笑臉盈盈來客廳大門迎接他。貓看

起來一點都沒變，一樣那派輕鬆自在、不疾不徐的感覺，仿佛有消磨不完的時間。

牠靜悄悄的走了進來。在跑到牠新的沙發之前，牠先行到晏的膝蓋邊磨蹭。他們

凝視著對方，就像兩位久別重逢的老友一般。那一刻好像遠離時光的消逝。宛如

過去這幾個月尚未存在過，過去發生的這些事都無關痛癢。好似這一切可以再重

新開始。如此的靜默，看在晏的眼裡讓他找到一種慰藉。

晏坐在那晚，他們相遇的同一張沙發椅上說：「貓咪，我很榮幸可以再次看

到你。跟我說一些你近來發生的事情吧。」他繼續說著，避免先談到他自己又要

重審他的夢魘。

「謝謝你的款待，我也很開心可以再見到你。在遇到海瑟那晚之後，我就把你留

下獨自前往南邊。我很想看看地中海的風景，然後吃鮮魚。很簡單的幸福，不是

嗎？」 貓回覆著，邊掃視周圍的家具。「我看這裡好像有點變化，你還好嗎？」

「那你在旅途上，有認識誰嗎？」晏又重新問著，不想要先提到他那破碎的美夢。

「在我印象中，所有的相識都很有趣。」貓附和著說，牠了解到晏需要轉換一下

思緒。「在南邊，我待在一位義大利人家，她經營一間餐廳。她只為現在活著，

好像是她完全不曉得連接未來式的動詞。我覺得這很奇妙。她跟我說，在她年輕

時，她曾逃家為的就是不要繼承家產。她曾住在街上作一些零工討生活，找一些

可以幫助她的人，直到她成功的發展了事業，才被年邁的父母請回家。」

「這是在哪裡的故事？」晏邊問邊點了一根菸。

「在羅馬。」

「你也說義大利文嗎？」

「可以，還過得去。」這隻旅行的貓繼續說著：「她還跟我談到一些令我驚訝的

事。當我問她：她住在街上時，有學到什麼經驗嗎？是不是會回答像是今天比昨

天更好之類的。她就跟說並沒有，這不是一個好不好的問題。每一天都是最好的。

她跟我解釋著說，當我們覺得今天比昨天更好時，那麼我們就自然而然的覺得明

天可能會比今天再好。但事實上，每一天都是獨特的、每一天都是最好的。最好，

每天都是最好。這還真逗趣。」 【註】義大利文：Il migliore, ogni giorno è il migliore.

「是阿，我很喜歡這種想法，感覺上很自由。」貓用這樣的哲理做結尾。

菸的漩渦隨著時間而飄散，又輕輕的旋繞在晏和貓的臉頰。就這樣，他們忘了時

間過了多久，任由他們的思緒隨著時間飄遊。兩位老友細心品味他們的重逢，讓

那舊識的氣氛慢慢滋長。貓等待晏有比較放鬆的跡象時，可以請他跟他說說，他

在那特權世界裡的美好故事。

「那你呢？你跟這位美麗海瑟，邂逅的故事進展得如何？」

「我剛從一個很刺激的冒險中回來。甚至今日，我才剛卸下他爸爸給我的總裁職

務。剛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美好，美好的人生、愛情、金錢、聲譽，一切都其

樂無比。感覺上我好像從來都沒旅行過，好像從來都沒出遠門過，但最終我也像

從來沒工作過似的，一直不斷地工作。我忙碌地進入上流上會裡，還有一位專屬

司機。你說的有道理，事實上愛情也是一種入場劵。因為你的關係，我成為我夢

想中這世界的一份子，然後......」

「然後？」

「然後就很快我又從那裡逃出來。還積欠債務。」

「負債？」

「是的。海瑟，即使像她這樣有階級的人，她仍想要追尋那些，她認為有 「特

權」的人。事實上，不管到哪裡都是一樣的。對她而言，這些人豐衣足食、高枕

無憂。最終這就是她的作法，她接近我比較像是監視我的工作而非我們的感情；

但如果她不想掙錢過生活，就變成是我要撫養她。我過的像是一名囚犯。賺得越

多卻活得越累。我為了她美好的人生而奮鬥，並非為了我自己的人生。」

「啊，是這樣阿。這不是一份禮物。」

「起初，我承認我以為是這樣，但很快就被打回現實。她原本很欣賞我的父親立

刻叫我把他那傷心欲絕的女兒還給他。她消費時完全不眨眼，很快就債台高築，

她的父親在最後一個禮拜給我下最後通牒：「你不是這世界的一份子，什麼都不

是，只不過是一個瞬間的暴發戶。」

「很難接受吧？」

「不，這是肯定的。雖然這樣說有點殘忍。但說實在的，我不屬於那裡。在我感

覺上，我根本就不屬於任何地方。總而言之，我在一星期之內就跑路了。」

「我很抱歉聽到這樣…」貓作勢遲疑事情竟演變成這樣。

「是阿......」晏接著心想，這隻貓是他唯一可以傾訴的對象。「同一時間，我得承

認我感覺整個人變輕了起來。當然這並非意味著我好像感受過那死亡的一刻。然

而，這是我首次深刻的感受到，當這一切可以停止時，那種感覺真的很好。」

「我相信你。我也不會要求說，你該做什麼，畢竟你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不是

嗎？......」

「不是，事實上......」晏默認著說，繼續抽著他的菸。

「但你是否還有其他心願？」

「很好的問題...... 說實在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我致力於我的人生，成為

一位良好的戰士，期待著哪一天可以獲得升遷，來享受美好的人生。但事情卻演

變成這樣，因為你的關係，我發現上流社會的頂端，他們也同時在追趕著美好的

人生...... 就這樣永不停歇。」晏拉高音的說。

「美好的人生，不就是這樣 ！來吧，我們去散步吧。」貓在說的同時，已經走

到門邊。

「又來？！我不知道，這次我是否還想再加入你，你知道嗎？！」

「來吧，我帶你去認識，你所謂擁有美好人生的人，那些人我認識超多的。」

「他們可以跟你訴說何謂美好的人生，或者跟你解釋要如何過那種生活。來吧！」

「我相信你認識一大堆有階級的人，但我不認為這就是我目前所要的。我需要一

份工作，你懂嗎？！來償付這一切，還有你的午餐也是，容我提醒你......」

「那麼說，你現在要去找工作？來吧，跟我來，我們去散步一下。你也需要放鬆

一下吧。」

「好吧，好吧...... 既然我沒有其他選擇的餘地，我就再跟隨你一次。但這次不要

再耍花招了，好嗎？」晏作勢要站起來跟著牠走。

他還沒得到回覆，貓就已經走在路上，晏小跑步去追趕上牠。就像上一次一

樣，他小心翼翼地跟著牠走，好讓這隻會說話的貓不被其他人發現。這時間點正

好是小孩放學的時刻，一群家長們在學校前喋喋不休。就在這遛家畜和與同事聚

會的時間點之前，晏有很長一段時間沒真正感受到身旁所發生的事。甚至當下他

還沒察覺到，他正準備搭乘計程車回事務所時。他身邊充滿小孩的尖叫聲，還有

大量烤麵包的香氣，以及許多五顏六色的衣服，襯托出晏有跟上時尚尖端的流行

趨勢。然而就在此時放鬆的時刻，他才稍稍留意到今天所發生的事，就在這一瞬

間讓他感受稍微好一些。

在這隻貓的帶領下，他開始詢問自己，誰能夠擔任他與這美好人生中間的橋

梁，並傳授他一些秘訣。到頭說來誰不想知道！這也就是為什麼，我跟你訴說這

個故事。因為晏不過就是這樣的追尋者，或者說他大部分的同袍都準備要來賭注，

誰會獲得美好人生的鑰匙。請記得是富貴過人的人生。

就這樣，他們不斷的行走直到傍晚，在那裡的街道就像淨土沒有髒汙，也沒

有花草樹木；在那裡的大廳走道都是用來迎接親朋好友，唯一的語言就是巴比倫

語；在那裡的穿牆都被愛情及戰亂所刻劃，成為流傳古今中外的故事。為了成為

這美好世界的一份子，晏有時不得不先篩選他的優先權，流行晚宴或時尚派對；

但他常常在電視上看到這些城市裡的報導，就這樣他已不全然苟同這些觀點，繼

續跟循著他那雙黑漆皮鞋的腳踏聲。伴隨著一隻跟他承諾過會帶他看美好人生的

貓；儘管如此，他卻不知道牠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然而就在那一頭，他才領悟

到，他既不能夠停下來掉頭走，也無法倉皇逃離牠的視線，更無法在這條街道上

與牠談話。就這樣讓他學會如何耐心等待，至少這無傷大雅。

就在繞到老街裡，他們抵達了一個封閉且吵雜的小廣場，每一條街角都人滿

為患，聚集了滿滿的人潮。在這小蒸氣室裡，充滿著油、火、鹽的味道，就好像

我們所謂的「沙丁魚 。」那濺開的感覺，彷佛聚集全世界，那僅存的土著標本。

有關這道拱門乍看之下好像很破舊，然而就在這有些混亂的狀態下，突然間有位

男孩叫住這隻貓，此時牠便告訴他在那有牠要找的人。晏像平常一樣彬彬有禮倒

退一步，並觀察這傢伙看起來好像把這隻貓當成好久不見的老朋友。

「嗨，夥伴！來釣魚嗎？！」

「嗨，同夥，這是你的貓嗎？」

「是阿，正是。」晏回覆著。

「拿張椅子來坐吧，不要杵在那邊。來，小酌一杯，這是梅洛葡萄⑭做的，一

間小的釀酒莊，你會發現它的香醇。」他們開始舉酒乾杯，各自黃湯下肚。

「然後就這樣，你就是透過這種方式，認識美好人生？」晏回擊的說。

「恩，差不多是這樣，美好人生就是此刻和現在。」

⑭Merlot梅洛葡萄也稱作美露或美樂。起源地是法國波爾多右岸，是法國最為廣泛種植

的葡萄品種。

貓咪在桌旁繞了一圈。主人哆嗦了一下。外面雜聲四起，好加在文森嗓門夠大。

「美好人生就是當你處於嶄新的階段。你懂嗎？」

「這就是當我在旅途中所學到的。就拿我來說好了，我已經旅行了十年，過去的

這十年，我認識不同的人。我不停的工作，然後又重新出發去看世界。」

晏認同著。他也想要去旅行，但還沒感覺到要「上路」，他同時也跟其他人

這樣說。

「但我必須告訴你。」文森繼續說著，「旅行並沒有讓我有想要去更遠的地方，

旅途不是一種藥劑，你懂嗎？但它讓我有種淡定的感覺，因為我沒有再積欠任何

人，甚至不用去評論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人。路途上讓我感覺很清爽你懂嗎？因為

經歷過精疲力盡的感覺，旅途上我感覺到的只有我自己，不斷保持這樣的狀態。

它讓我感受到害怕、我的渴望、我的夢想、我的疑惑，就我而已！還有什麼，就

是這麼簡單。然後我就自我陶醉。就這樣好幾年過去了，我繼續做自己。我仍保

有這一刻。」

「美好人生是旅途？這正是你要跟我說的嗎？」

「不是，不是，美好的人生，就是當你處在嶄新的階段。在旅途上，每一天都是

新的開始，朋友。每一天都有屬於它自己的機會。這就是我想說的，你懂嗎？」

「我不懂，」晏老實的回答。「如果我跟著你這樣做，我就看不到未來了。像是

你如何建造一個計畫，卻沒有考慮到未來呢？」晏邊問著邊開始用 「你」來稱

呼他，文森卻沒有注意到。

「喔好的，ok ！但美好的人生，並非像你所想的就在那，朋友。你必須要拿掉

你那萬花筒的眼鏡，才可以真正看到它在哪。這需要時間，很顯然地，就拿我來

說好了，我花了六個月的時間才真正體會到。但即使是這樣，你會發現明天也不

就是另一個今天罷了，另一個今天的機會來臨；簡單來說明天就是現在，就是現

在此刻。沒有其它勝於今天。一個潛藏著無窮潛力的今天。一個潛藏著嶄新開始

的機會。美好人生就是在這樣一個嶄新的狀態。」

「是阿。好吧，我不懂。」晏說他一直很想旅行，顯然地比較像是去看世界，還

有研讀哲學背後的含意。「你剛談到萬花筒眼鏡，是嗎？你說那句話是意味著甚

麼？......」

「等等，」文森打斷著說，「我去幫你找馬修，他可以講的比我更好。」

晏作勢要站起來，才發現他太高且穿著太正式。當他作勢要呼喊坐在遠端的

馬修過來瞧瞧，說他有件事要跟他說時，晏才注意到文森看起來好像一派輕鬆，

且一副高大挺拔的樣子，無庸置疑是一位黃金單身漢。馬修朝他們的桌子走來，

貓隨後便跳上他的膝蓋。

「嗨貓！」馬修驚訝的說，「一切都還好嗎？！」在這人聲鼎沸的地方，貓用一

種幾近聽不見的呼嚕聲回答。

文森搶先說：

「嗨，馬修，我跟你介紹......」邊說邊把一隻手搭在他朋友的肩上。

「晏。幸會，」晏說。

「馬修。我的榮幸。」馬修說。

「來說說吧，」我的馬修。晏請我直接了當的說 「何謂美好人生？」

「很好的問題。」馬修邊說邊清理他的喉嚨。

「好地！有關我的部分，我就跟他提到旅途。同樣地，每天擁有嶄新開始的機會，

每天都是新的開始，還有剩下的這些觀點都會不斷地重複，你懂嗎？然後，我也

開始跟他提到萬花筒的概念。但在這裡，我就說沒有任何人可以比馬修更適合詮

釋這個觀點，不是嗎？就這樣我把你抓到你的專屬舞台。你不會拒絕我吧？！」

「不會，不用擔心。這裡的聽眾也在等我。我們還有時間，」馬修回答。「您不

是這裡人，您，對嗎 ？」他這樣問晏。晏看起來就好像一隻淋溼的貓，試著在

這參差不齊的魚群中游泳，講述著他過往那美好的地方。

「對的，不是，」晏回覆。「這是我第一次來這裡。」

「那麼歡迎歡迎！」馬修繼續說，「乍看之下這裡好像叢林，但在這外表底下，

它卻很有生氣就這樣。」

就在那一刻，有人開心的唱起歌，其他人則大聲地合唱。

晏便說 「事實上，這裡真是亂透了」。他對自己說，大致上他並不會想用「生

氣勃勃」這個字眼 ，來描述這混亂的環境 ，他寧願說「這個地方雖髒亂卻處處

充滿活力、生機和生命力 。」但他把這部分留給馬修，讓他繼續接下去講述，

有關他對萬花筒概念的看法。

「好地，萬花筒的生活。這是我給生命的名字，當我們還沒仔細觀察到，卻早已

在西方執行的生活模式。為了簡單詮釋這個觀點，假設我們現在正在跑步。之後，

沒有人真正了解到這是真是假。但可以確定的是，我們都在假想我們正在跑步，

不是嗎？」

晏同意。他也有同樣精闢的觀點，知道自己在追趕著什麼。可以確定的是，在一

起的同時，他也同樣在後面追趕，他所謂的美好人生。

就這樣不計其數。馬修在尚未瞭解晏的思緒前繼續說。

「而我確定你也是這當中的一份子，不是嗎？」

「沒錯。」晏回覆

「好，」馬修回覆。「假設我們在奔跑，我們殊不知是否還有其他事情好做。我

們就這樣跑在潮流裡。我們想要跑在中央點之上，卻永遠跑在中央點之外。就在

這跑的路途中、廣泛的慣性之中，想要的更多，一直更遠、一直更好、一直更精

確、一直更競爭，就這樣不斷的循環。您一定也有聽說過。我們跑是因為我們在

這潮流之中，而其他的人是在這樣的流動裡。我們常說我們的生命就充斥在這樣

的循環裡，我們永遠沒有時間做我們真正想要作的事。我們追尋著美好的人生，

但最終，我們只是在跟時間賽跑。」

「是的，這我都懂。而萬花筒的觀點，就在那是嗎？」晏打斷著說，他還在想著

並且有些摸不著頭緒，他已經沒有時間浪費。

「我來，」馬修回答。「如果我們在跑，就是指我們在這潮流之中。如果有這川

流就意味著有這潮流在鍛鍊著我們，專案的週期、工作的週期、機制的週期，還

有其他的像是家庭的週期。所有的這些步驟，我們都要追趕上不能落後。而在這

潮流之中，我們也不斷一點一點吞噬自我。 「就這樣永遠不停歇」有些人這樣

說。從嬰兒搖籃時期，我們就被灌輸這樣的慣性，不斷的流傳、鼓勵參與其中。

但這種慣性，只不過是一個精神層次的觀點。這慣性不就從古老時代就開始發展，

透過熵⑮所呈現出的一個世界願景。」

「熱力學裡熵的觀點，就像這社會階層都有。」

「你有在聽我說嗎？」

「有。」

「換一個方式來說，熵的量度正是能量退化的指標。」

「熵的觀點就好比這社會的階層，在這可逆的絕熱過程中，系統的熵值保持不變。

大量的燃燒、大量的釋放能量，熱能終究會退化，就好像它無法再像先前一樣，

一直不斷的更新。是阿？所以我說的沒錯的話，這就好比我們先前談到的「單一

概念」，一個全面、獨特且無法分離的能量單位。就好比拿盤古大陸的例子來說

好了，或者是汽車的理念。這些特有的東西都是可區隔、可拆裝的碎片，像是各

個大洋洲、生活器具，可組裝、可分裝、可分散。在單一之下，我們拆裝成不同

的階段。在這世界裡，我們看到的是獨立、自主的社會，然而所有的生活都是被

劃分過的，擁有不同的事務、不同的面貌。你有跟上我嗎？」

「一直都有。」

⑮熵是一種測量在動力學方面不能做功的能量總數，也就是當總體的熵增加，其做功能

力也下降，熵的量度正是能量退化的指標。

「所以我們就一直在跑。當我們跑的同時，我們就會沉浸在這樣的潮流裡。而這

樣的潮流就會一直不斷的滋長，這就是世界對熵的想像。我們以為一切都可劃分、

可區隔、可無限延伸。但我們這樣做是因為每一個區塊也同樣被大家區分著變為

自我的，像是可開發的土地，一個材質、一塊土壤、一個觀點。而這些區塊都還

可以區分成更小、再小、再更小。一塊完完整整的碎片。有些人視這樣的流動為

精緻、文明，但這不過是透過熵所看到這的世界景像，在正確不過了。」

「好的，我相信我有跟上你的話題，但美好人生就在那嗎？它會經過哪？」晏重

新詢問，繼續專注於這個話題。他不想那麼容易就被說服，而這就是他的個性。

「很好，美好的人生就是當我們越努力在跑的同時，我們就越順著這個潮流而走，

我們就越參與這世界對這不規則形的願景而行，同時我們就越遠離美好的人生。

因為透過這鏡頭所看到的碎片是如此精美，而這就像是一個萬花筒裡的海市蜃

樓。」

「所以，如果我跟著你，美好的人生就是在另一個方向？你所謂的單一、反精美

是這樣嗎？這有點像是高貴野蠻人⑯這樣回到最初，錯誤的觀點是這一切都比

過往更好，不是嗎？」晏下定決心不再被陳腐的故事所迷惑。

「不，不完全是這樣，」馬修笑著回答。「美好的人生並不是回到最初或是像高

貴野蠻人，這樣說來太簡單了。從前有一個故事，有一位拓荒者遇見一位土著，

他跟他說他那多元化的人生，有很多不同層面的架構，他稱這些叫「計畫」，像

是專案計畫、旅行計畫、休閒計畫、家庭計畫、房屋計畫、親朋好友計畫等等。

這位土著就跟他回答說，他擁有的只不過一個結構，就是：全部。美好的人生就

是這樣，能夠忘掉熵的原理、忘掉結構，這就是文森所提及的旅途的自由。能夠

忘掉所有責任債務的自由，能夠重新開始的自由，…」

「每一天都是新的開始！」文森打斷著說，他已經很高興可以為馬修的示範做總

結。「美好人生就是當你沉浸在一個嶄新的狀態裡。你可以想像你還是嬰兒，或

者是笨蛋，或者是像們同年紀的傢伙，當你想要建立一個殖民地、當你想要創建

個烏托邦、當你想要去旅行，… 對我來說，旅程就是一個烏托邦。」

⑯Bon sauvage高貴的野蠻人是一種理想化的土著、外族或他者，也是一種文學著作中

的定型角色。原始主義認為初民社會是和睦、質樸與自然共生的和諧狀態；然而，相較

之下，進步主義相信「明天會更好」的信念至馬克思主義而發展到極致。

馬修拿起他的酒杯來敬這樣的言論。文森和晏彼此敬酒，各自黃湯下肚。他

沒有跟他說，但是晏開始跟他自己說，他曾經擁有像這樣萬花筒的海市蜃樓。我

們常說：「生活不易，而我們必須要更加努力工作，來換取這限制裡的自由」，或

者說 「中國，就是現今的趨勢」，用另一種方式來講 「能夠在大型都會區，投

資未來是件很好的事 」，甚至 「在假期時，好好玩的痛快 。」不，他這樣說，

工作賺錢很難真正解決昂貴的生活。中國不過是一個穩健的投資市場，大都會城

市不就是我們不斷忙碌投資未命名的所在；但為什麼剩下的時間，又要被績效所

審視…… 因此在那一定存在許多其他已就定的觀點混淆了我們的視線，就像萬

花筒裡的海市蜃樓。在那當下，他頓時覺得困惑，但他也開始同意馬修的觀點。

在他審視周遭的環境時，一切都是那樣的有朝氣。當他睜大雙眼，想看看那

隻貓跑去哪時，才想到牠剛剛明明還在那。坦白說，所有的人看起來如此雀躍及

開心，感覺上時間過得好倉促。每個人都有他的個性、他的故事、他的生命。順

理成章地像這樣的討論，看在晏的眼裡比他原先想的更具有說服力。

再遠眺一點，某一處角落，他注意到這隻貓，對他使了個眼神「來吧，我帶

你去認識其他人。」當他領悟到時，他便起身感謝文森和馬修分享他們對美麗人

生的觀點。在他還沒聽清楚「不客氣，很開心分享之前，」他便軀身前往貓那邊

並跟隨牠的腳步。

時間飛似如梭。他路過的街道開始變的灰暗卻充滿生氣。一切商家依舊照常

營業，酒吧、餐館、店家。在這參差不齊的人群中，晏繼續跟隨著這隻貓，儘管

他不知要前往哪裡。在與文森和馬修交談後，他突然湧入其他想法。好像給予那

些綻放的花束一陣芳香。令他感到更加放鬆、無意料的沉醉。

貓咪停在一條燈光灰暗的單向走道上。晏也跟著這樣做。面向他們的是一面

塗鴉過的矮牆，代表著一道門。一道簡單的紅色噴漆線，好像畫出人類的階層。

在他周圍，有一個圓柱型的門把。此刻，貓就跟晏說打開這扇門。不可思議的昰，

當他照牠所說的這樣作時，朝向這道大門無意識地把手伸向這只想像中的門把。

晏無法置信，所發生的這一切；他跟自己說，他一定在幻想，他說他剛喝過的酒

杯裡一定有摻藥，他跟自己說許多類似這樣的話，試著冷靜下來，因為他無法相

信自己所看到的，突然一扇門，從牆中打開。你應該看看他的臉。真是十分逗趣。

他作勢先讓貓進去，他緊隨在後。從外觀看起來好像有一座手扶梯，連接而

下的是一道通往迴廊的階梯，延伸而去的是一座巨大的拱型大廳。那裡有些光線，

應該是蠟燭我想。在那兒聚集著許多人。裡面有一些竊竊私語的聲音。到處都有

一陣刺鼻的煙燻味，很濃厚且嗆鼻，讓晏感覺有些中毒。他持續這樣搖搖晃晃的

跟隨著這隻貓，似乎沒像沒有人注意到他。就這樣身旁的倩影，充滿著不同的顏

色，穿插著滿滿的好奇者，慢慢的向前進，直到他們該到的平台上，不斷的延伸

到寢室的另一旁。晏開始有所掛慮，盡可能用最慢的速度，調整呼吸好不引起注

意。

「歡迎大家，」其中一位身穿五顏六色的人說，他一定有為人不知的一面。

「不論我去那裡，我都會看到同樣。同樣的夢、同樣的抱負、同樣一如往常的道

理以及同樣的憂慮。在生活不易且工作不夠償付的同時，也有像是其他的渴望，

異國情調，或是期待有一天可以全部放下、全部重新開始。那些我有幸致力於分

享同樣的願景，新上市產品、最新型螢幕、或最新款車輛。這些人都保有相同的

工作崗位，看到建立他們人脈的相同重要性，還有同樣的商業模式。這些相似的

人常常擁有相同的度假美夢，尋找相同的消遣，還有渴望能有些許時間，能在這

樣的摩登生活裡釋放自己。但是所有這些人都居住在已經規劃好的環境，同樣的

自我想法，它滋長同樣的發展模式、決策、代表及組織，而在這同樣的環境裡，

面對消退的能量或者退化，也浮現同樣的恐懼。他們分享同樣廣泛自由的志向，

大量的分享，人民的和諧和和平。然而，他們也同樣都被說服成為一致的人，擁

有原始的初衷、特有的抱負。他們都想過、我們都想過。我們都是特別的個體、

我們都試著擁有這樣的獨特性。在我們精神層面上，同樣就像是平淡無味，本身

沒有自我價值，它就是這樣平庸、凡俗、無奇。然而，為了刻意區分開來及刻畫

出來，我們什麼都不能做，只能不斷的一次又一次的延遲。」

這些言論剛好響應著，在監禁區裡幸福的朝聖者。監禁，不僅僅是因為這是

一個封閉或孤立無援的部落，恰好相反。監禁是因為過多的熱潮，許多人都要來

搶。晏也感受到這股熱潮，廣泛、聚大且和諧。這樣的熱潮改變著世界。其他身

穿五顏六色的人便附和著說 ：

「正好！因為同樣並不是清淡無味或是庸俗，它還是有很強的可塑性！正如創造

的聚合物。嶄新開始的腐植質。而這階段就是我們不斷追趕通往美好人生的方向

之一。」

在那有一雙手，舉起一隻萬花筒，然後放到燃燒蠟燭的底下。那兒有一道蠟

燭光，大量聚集在這洞窟的牆面上。然後有一股不尋常的味道，擾亂觀眾的知覺。

隨後出現一段像是這樣的演說：

「美好人生不是要致力於生活在他小小的舒適圈之外，獲取新的經驗來當賭注，

且把那些經驗拿來增長它的舒適圈。不是，美好的人生不是生活在舒適圈，而是

在沒有任何假設及任何定論的前提下生活。沒有任何枷鎖裡生活，忘掉自我的個

體，畢竟我們有需要成為單獨個體，而做自己嗎？不用。而這就是你自己必須要

重新審視，你內心所在的地方。你自己，你的慾望、你的想法、你的情感。」

晏感覺很熱，他轉頭看看，望向天上的星空。在巴黎！看看星空！它真的正

在游動，感覺上好像要離開，又很像在滑行。在晏甦醒過來時，聲音再次傳到他

耳邊「跟著太陽走，走到你想去的地方，你看到的，不再只是西方文化的唯一天

際。跟著這顆星星，還有你旅行的指南針，你永遠不會迷路。一路順風！」

第七章

晏沒有去很遠的地方。他從床上醒來時還衣冠楚楚的。他巡視一下並確認這

房間是他居住的地方：一切都沒變。

他醒來那瞬間，完全忘了自己是在那一天、那一刻。當他正尋找他的手機時，

赫然發現它的位置跟先前放在褲袋裡的地方一模一樣。所以今天是禮拜四，時間

正是中午十二點二十分。然後呢？晏今日沒有特別要作的事，他仍舊睡眼惺忪的

樣子。他試著想起昨晚，他所看到的還有聽到的。他有醒來過嗎？他完全不記得。

要是這隻貓還在，就可以證明他是不是在作夢。然而到頭說來，一隻會說話的貓，

我試問你是要去哪裡找。

晏對這樣的情況感到有些困窘。甚至覺得自己快變成瘋子，突然有一通老朋

友的電話，震醒他在這樣無解的狀態。他清洗一下臉、倉皇的換裝，為了就是看

起來輕便些，好加入他的朋友。晏很開心看到他，應該說他很高興能夠與正常人

擁有一段感性的談話。要了解；自從那隻貓來到他的生命中，他就不太明白，他

的生活上究竟是發生甚麼事。正當他迷失在這樣的思緒裡，他不小心在走路時絆

了一腳。

此刻他的朋友菲利浦走過來跟他打聲招呼，正打算迂迴地詢問晏的近況。他

就先跟他提起他最新的旅程，菲利浦是一位人類學家，而且剛從一段深入式圖騰

部落族的旅行中回來。這意味著他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與他們相處在一起，並把

他們生活中所發生過的事都記錄下來。如此一來，他便可以了解到他們組織裡的

規章、禁忌和戒律。這部落裡所有人們的演化，完全拋開我們現代世俗人的觀點。

就某種程度而言，他們可能是快樂的；對我們而言，他們卻可以順著這樣的慣例

而生存，就此可以幫助我們了解，我們如何在我們的環境底下生存，什麼是我們

組織的規章、禁忌和戒律，還有我們所有世代的演化，你懂嗎？況且這個部落說

的是圖騰語。這部落人民所想的正好與他們的名稱相呼應，每個人都代表一個圖

騰。也就是說每一個人都分享各式各類的字樣，舉例來說好了一頭美洲豹、一隻

禿鷹，甚至一株植物。就這樣，菲利浦做總結，他讓晏繼續接著講。

他再要接話時遲疑了一下，但最終還是說他很想旅行。「我一點都不訝異，

說到頭來你感覺上就像一隻流浪的野貓 。」菲利浦笑著跟他說，但晏並沒有笑。

沒有，他沒有笑是因為他體悟到這千真萬確。一語驚醒夢中人。他的心臟好

像停止了一下，他趕緊奔回家。他現在才體悟到。他終於發現到某種像是使命的

東西。這是一種來自遠端的呼喚，有膽識的人才有。那種可以讓他任意的奔向自

由大道的感覺。那種可以讓他視為理所當然開懷大笑的感覺。他趕緊奔回家問貓，

但是牠不在那。他問管理員有誰經過那，就像一位管理員的職責不過就是這樣。

她跟他回答她今早有看到牠，一隻流浪貓從那裡離開過。晏走到那裡，在他還沒

有答案之前，他倉皇的尋找，他氣喘呼呼的跑，他不敢置信，他笑了，他聽到他

在跑，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他感覺到自己好像在飛。

就這麼偶然，他就這樣摔到在前天他路過的那條街上，那條牆面上有道門的

街道裡。他確定沒有人在看，他伸起手。就這樣，再一次牆打開了，晏走進去。

就在大廳，他心想他應該在作夢，他只記得有位曾說過話的男人出現在他記憶裡。

晏在還沒有時間喘過氣的同時，那位身穿五顏六色的男人就跟他說：「是的，你

現在都了解了。」

晏會心一笑 「接下來呢？！發生了什麼事？！」那位男人作勢叫他也來坐

在地上，面對著他，兩個人之間隔著一隻蠟燭，連合著一個小小祭壇。這次是晏

我想，輪到他拿著萬花筒狂搖著它。有許許多多奇怪的萬物存在這世界上，她們

用咒語回答，在這魔幻的氣氛當中，她們唱著且跳著。

所有在那裡發生的事都不會再重複。我們說他已經變成一隻金紅色條紋的流

浪貓，然後牠環遊世界，來講述牠的故事給小孩子聽。

但是之後呢？！晏，是你嗎！？

結語

-「艾莉絲，妳在跟誰說話？」

-「但是媽媽，我剛才在跟那邊的貓說話！」

-「妳在哪裡有看到貓？！」

-「不就在那兒，你看...... 喔不會吧，牠已經消失了。妳一定在走進我房間時嚇

到牠了。」

-「我聽到妳在叫，我想說妳在做噩夢。」

-「沒有，沒這回事兒！ 我在聽那隻貓跟我說怎樣找到美好人生的故事......」

-「好的，我知道了我的天使。現在讓我們來睡吧。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

十月 2012

作者：馬克‧夏特寧

©馬克‧夏特寧

譯後記

《特權》原書 74頁，一篇短篇集的法國文學小說。

在此是譯者首次嚐試的翻譯作品。

謹對作者馬克‧夏特寧先生在翻譯過程中給予的幫助與支持表示感激，以及

編輯王捷小姐逐字逐句的審核與校稿至上最大的的謝意。最後，將此譯文獻給我

最深愛的家人以及遠在法國的摯友茱莉。

譯者 阮馨慧

二零一四年二月二十四日傍晚於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