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 心€¦ · 一切皆虚妄;生命,纵百年煌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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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书屋责编:张楚藩 电话:2356773 2020年6月7日 星期日
最近的阅读中,遇到两个有趣的人。
他们的人生,让我在不惑之年拧着眉头,再次思考起人生这个严肃的话题。不管上帝是不是暗笑,我被引领着,兀自深陷了进去。
这两个人,一是北宋的诗僧道潜;一是被我们称为“驴友”祖师爷的明朝旅行家徐霞客。
道潜,最初与秦观友好,一次聚会中,遇杭州刺史苏轼。道潜席上赋诗,挥笔而就,苏轼甚爱之,认为其诗句清绝,与林逋不相上下。二人遂交往甚笃,唱和往还,结为忘形之交。
之后,东坡任徐州,道潜追随到徐州;东坡改知湖州,他就到湖州。东坡遭乌台诗案贬黄州,他不远千里又赴黄州。后来东坡再起,知杭州,道潜自然又赴杭州。东坡自杭调京,却又遭贬至海南岛。道潜二话不说,又要从杭州转海南相访,东坡觉得自己都可能有去无回,死活不同意他来,作书劝止才作罢。
不久,道潜受牵连,被革除僧籍,受到僧籍最重的惩罚。一番坎
坷后,东坡召回,中途至常州而逝;道潜作悼诗数首。苏轼移葬汝州小峨眉山,道潜专程去悼念,又作悼诗数首。
这个本是弃绝了七情六欲的化外之人,心如此诚,情如此厚,厚到“一世追随”的境界。
徐霞客呢,34 年间,游历了21 个省;56 年的生命,大半在路上。他不避风霜雨雪,不惧豺狼虎豹,三次遇盗,数次绝粮,几次险些丧命……
最后一次出行时,年龄已高,朋友劝他“路途遥远,凶险难测,何苦以身犯险?”
徐霞客笑道:“我随身带铁锹,死便埋我。”
朋友说:“天地何用,不能席被;风月何用,不能饮食。你游历天下,有何意义?”
徐霞客望向远方,轻轻说:“我喜欢。”
他是真喜欢。《徐霞客游记》开篇写宁海天台山,“云散日朗,人意山光,俱有喜态”。情感与山光合而为一,人如春天的喜悦之树,自在自得。
后来,徐霞客历三年跋涉抵达丽江、腾冲一带。在那里,他双足重疾,再也走不动了。云南地方官敬重其勇气,派车马把他送回故乡江苏江阴。不久,霞客长逝。
我细细摩挲二人生平,陷入的是现代人思考的窠臼:他们这一生,都做了啥?有什么价值?他们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吗?
譬如,道潜,追随友人,游山玩水,腻在一起,虚度光阴;徐霞客呢,虽有一部游记传世,可他生前文字并不为人知。也就是说,支撑他们一生游荡的,肯定不是现世功利。
立心,赋予人生意义。在道潜所奉的佛教看来,世界
一切皆虚妄;生命,纵百年煌煌,终难逃寂灭。而他在虚妄的人生里,不执着于虚妄;像拂去泉水表层的草末般,他拂去虚妄,直抵性情本质。徐霞客呢,他那个年代,男人立身,讲的是功名利禄,最不济也要文动天下;他却别开一条僻径,要走独属自己的人生。
他们的人生,不是被框架的模板,而是精神性的线条,令人长久
回味。但为什么我们总感觉——这
样一生,有点缺乏意义呢?也许,问题的症结,在我们。
从一开始思考人生,意义与价值,便成为我们最为纠结的事情。它们是藤和树的缠绕,使我们常常混淆主干和蔓叶的关系。我们衡量价值,又总会依据它与功名的距离,与财富的距离。
我们是空心人,功利而现实,我们忽视了心灵,没有灵魂。
当然,两位古人不是范本,我们毋庸模仿与炒作。我陷入深思,是因为他们衬得我们眼里的价值,俗气,浅薄,功利化。
而他们,呈现的是一种更高的精神力量。穿越时间,神性存在,成为自己。
我想起一位国学家的论断:什么是最可怕的文化?就是只讲效率功利、不计其他的工具文化。什么样的民族没有未来?就是只讲效率、只讲利害、只讲功利、以成败论英雄的民族!
我 的 头 上 ,起 了 一 层 涔 涔细汗。
立立立立 心心心心□ 米丽宏
雪小禅有篇文字,题为《山僧》,写的是一音禅师。其人出家前是京城颇有名望的书画家、篆刻家。小禅言其清瘦奇丽、格调拔俗,是一株真正的空谷幽兰。她笔下奇人异士常有,我原也只能欣羡兴叹,然此禅师就隐居于我们泾县查济的山中,不由顿生一近仙泽之念,却一再蹉跎,未能成行。
五一假期,约了哥嫂,准备就在县内随便逛逛。可到底去哪呢?他们都没个主意。“就去查济吧!”最后我拍板了。
上路没一会,车窗上便滴答有声。雨点叮叮咚咚,小奏鸣曲般清新悦耳。开窗,清气一股脑扑来。
“五月,是鸟的月份,是蜜蜂的月份,是紫丁香的月份。”远眺,近视,无不神清心怡。到了查济问得大致方向,我们循山而上。
山路蜿蜒,青峰翠嶂,浑然一巨幅丹青。有景如斯,却囿于车内,岂不暴殄天物?遂停车,撑伞步行。甫一下车,齐齐惊呼,真乃天然氧吧!触目所及,是雨洗后的青葱郁绿,只一瞥,双眸便被盈盈清气润透了。仍有雨丝风片,斜飞飘拂,却阻不了天清地明,空翠袭心。淡淡的草木香芬伴着蒙蒙雾气在空中缓缓流淌,深吸一口气,微涩而清甜,顿感脏腑空明,身心一轻。路边,鼠曲草开出了一朵朵小花,微亮的杏黄,像一盏盏小灯笼;而草丛中大片的野草莓“正如妖精的眼睛一般闪亮”。我们走走停停,见屋宇便近前探视一番,皆非所寻。已近中午,禅师居处仍不知所踪。
有那么一会儿,雨住风歇。我们静立山道,看翠峰如簇,山尖云缠雾绕,渺若仙境;周遭鸟声淋漓,人迹不逢。往上走了好一段,方遇一人,一问才知走错了一个岔道。依言寻去,左拐右绕,终于见到了两扇敞开的木门。里面好大一处院落,只是相当隐秘,乃半山腹地之中,更兼茂林修竹掩映,实不易为外人发现。
进门便见两座两层小楼。左边一座,底层三面敞开,厅中设有桌椅茶具,显然是待客之所。当面这座,顶覆黑瓦,外壁为灰褐色的木板,侧有檐篷伸出,颇有古意,也看得出有些年头了;最可人处是,门前水流涓涓,窗对翠竹千竿。小禅说她当年来访,原打算住绩溪的,可一进门便决计住在这山中野居了。我猜她住的很可能就是这屋子。
院中主路是一条碎石子铺的甬道,两边翠竹夹路,地面落叶满布,颇有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之感。行数步,见一圆形拱门,门边四周的圆形线条全由砖块组就,朴拙而古雅;顶书:“应无住所”。门
前,细竹摇曳,石狮蹲立,幽兰静候。正欲进门,一犬迎面来,左前腿悬着,一瘸一瘸地走着,看样子是受伤了。它与我对视片刻,一声不吭,继续缓步徐行,一派神闲气定的模样。不知是不是小禅当年看到的那只。
拾级而上,见屋舍井然。右手边是一处平房,门上书“无上清凉”四字,字体瘦劲。透窗可见墙悬书画,皆淡雅幽静。左边,沿山建有四层楼房一座,房间皆精小,窗形别致,或方或圆,皆木格窗棂。窗前都摆着兰草。缓步下楼,方见遍地是兰。大多植于简陋的坛坛罐罐中,圆的、扁的、椭圆的形状各异。有一大束兰立于一四方形大盆中,盆上还书有一联:春归花不落,风静月长明。花香淡淡,阒静无声,未见一人,我也心静如兰了。
当年小禅曾好奇相问,何以如此爱兰。禅师答:“因为兰花就是我,我就是兰花。”那么,我见兰,岂非正如见了禅师?出院门,见圆形拱门的背面写着一段金刚经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回看禅舍,庭院深深,四周芭蕉冉冉,绿竹猗猗。深嗅,兰香清澈,缭绕不散。禅师此刻正于何舍精修?不得而知。今日必见不着了,又何妨?晋人王徽之雪夜梦醒,忽生访友之念,不顾路遥夜深,雇船前往,及至门前,却返而不见。
“乘兴而来,兴尽而返,岂必见耶?”此刻,我亦是乘兴而至,虽无缘得见禅师,但既访其院,已得一心幽凉,禅师其人也似见到了:瘦影临风,清奇入骨。算得兴尽而返了。
下山后,遇一熟人。谈起来方知,他与禅师很熟,说下次有机会,他定带我们去拜访禅师。他告诉我们,禅师很亲和平易,常接待来客。不论各界名流,还是凡人俗士,他皆一视同仁。也常有人问禅师,会不会被来访者打扰清修。答曰:会客是生活的一部分,而生活即修行,两者本是一体的;面对当下,不起二念,一切便自在无碍。
闻此言,心中倏然而动。禅师虽居于世外桃源,却并非与世隔绝。真正的“隐”不在环境,何处青山不道场?心静了,万物皆隐。禅师是出家人,却是一个浪漫主义者。因为真正的浪漫主义,并不只有热情狂放与个性张扬,而是于任何境况下,都不孤寂,不悲苦,随心无挂碍,或歌唱,或沉默,如这山间的清溪、鸣虫、草木、花果。
禅师在山中,我在尘世里,各有自己的禅修,有缘终会相见。便是不见,也如清风明月,自在无碍,各自美好。
雨中问禅□ 查晶芳
近日读饶宗颐先生的著作,方知其长寿与大学问、大成就,皆得益于毕生修炼身心。
饶先生对儒释道及海内外各学术门派均深有研究,这对其修炼身心大有帮助。他幼时熟习唐代大文豪韩愈的文章,认定作文的正途,应从韩文入手,先立其大,养足一腔子气,然后由韩(韩愈)入欧(欧阳修),化百炼钢为绕指柔,挥洒淋漓,雅洁大气而不失于柔靡。这一主张对他影响甚大,是古文老师王慕韩(弘愿)教的。
王慕韩本来辟佛,后竟入了密宗,最终遁入佛门。饶先生自幼读了不少佛书,向往清静的世界,却没有去过青灯古庙的生活。因他“觉得真正的道场并不在那些庙宇里,那里只是愚夫愚妇去的地方”。
饶宗颐10岁时,读了道家的书《因是子静坐法》(蒋维乔著),学会静坐参禅;又读了日本人藤田译著的道教著作,学会腹式呼吸法。从此,他既能自然调整脑部的血气,使心安宁;又能自由运气,使周身气血通畅无阻。
饶先生说自己心量很宽很大,灵感、想象力、幻想力非常多而活跃,这是长期修炼身心的结果。他读的书很多很杂,加上通晓多国语言,能读懂原著原作。他读梵文佛经,理解非常精准,且善用佛法的体验来治学和修身养性。饶先生认为,治学要能“安忍”“澄心”。他说:
“在治学上我主张要用‘忍’的工夫,借佛家的语言来说,六波罗(六度)都可派上用场,没有‘安忍’,便不能
‘精进’。”饶先生在《忍与舍》一文中解
释说:“忍也者,原是佛家六波罗蜜多之一”;又说“忍是要靠耐力去支持,能够忍受一切困难,才能作持久战……许多人每患于‘操之过
急’,是不能忍耐的毛病,‘十年树木’,要把十年的工作,一二年把它促成,往往得到‘揠苗助长’的反效果。如果懂得忍的道理,忍耐持久,安详从容地来处理,断不至于失败。相反地不能安忍,则心理难以保持正常,躁急、愤怒、情绪紧张,等等心态,都纷至沓来,工作便不能规律化,难以按部就班;不免产生‘出轨’‘躐等’‘争夺’……等现象。”
安忍与澄心密切相关。饶先生在《澄心随笔·小引》一文中说:
“余之心苦未能澄……唯心澄乃能见独,见独乃能决是非、去定取。”如何能使心澄呢?一是甘于寂寞,敢于孤独。饶先生说:“做文学的人,做学术的人,应该养成一种孤独感……不孤独,时间就不够用,无法集中精力做事。交际应酬,社会名流过的是另一种生活。我一定要孤独,心不能安静,如何读书。”二是自我控制,安时处顺。饶先生说:“一般人都患得患失,因此而神志不宁。庄子很懂得精神的自我控制,他能‘外物’,摆脱外界事物的约束,认为‘得’是时机缘遇所造成;‘失’亦是理所当然,应当泰然处之。这样,在情绪上没有哀与乐各种激情的刺激,就好像倒悬的人,获得解救。庄子可以能无动于衷、不为得与失所干扰,完全得力于一个‘顺’字,安于时而居其顺,自能得到精神上的宁静。”
读了饶宗颐先生的著作,方知他修炼身心之法,将自身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他都做到了,而且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他一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而是养成了不断修炼身心的好习惯,生活有节律,读书不间断,思考不停歇,治学有方法,童心未泯,好奇心强,笔耕不辍,精进不已……饶先生深谙修身养性之道呀!
百炼钢与绕指柔□ 张家庆
儿童,懵懂中透着天真烂漫,顽皮间显露活泼可爱。古代诗人对儿童多有题咏,有的描写了儿童懵懂呆萌的一面,如唐代诗人、道学家施肩吾的《幼女词》:“幼女才六岁,未知巧与拙。向夜在堂前,学人拜新月。”有的描述了儿童放纸鸢的活泼之处,如清代诗人高鼎的《村居》:“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有的讲述了儿童的刁蛮任性,如晚唐诗人韦庄的《与小女》:“见人初解语呕哑,不肯归眠恋小车。一夜娇啼缘底事,为嫌衣少缕金华。”也有的则刻画乡村儿童少小就不辞辛劳的画面,如南宋诗人范成大的《田家》:“昼出耘田夜织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
对于儿童天真可爱的活泼形象,除了诗人以诗词吟咏,画家也以笔作画,绘出了许多充满稚拙童趣的婴戏图传世作品。古代艺术家们更是将婴戏图作为主题纹饰,使用在陶瓷、玉器、漆器、木刻、牙雕、织绣及文房器具上,在为器物增添了清新活泼的生活情趣的同时,亦生动地反映了当时社会人们的审美情趣和丰富的民俗文化内涵。
婴戏,顾名思义,即婴孩游戏的意思。婴戏图中的“婴”,并不单纯是指婴儿,而是活泼天真的儿童的泛指。
据史料记载,婴戏图萌芽于战国时期,中国古代画家将儿童形象纳入人物画中,则始于魏晋时期,到了隋唐时期,以独特视角描绘儿童生活的婴戏图成为专门的题材。两宋时期流行风俗画创作,使婴戏图画科得以迅速成熟并成为独立画科。其后的元、明、清时期,婴戏图的艺术地位一直在稳步提高,尤其是明清时期随着雕版印刷的发展,婴戏图成为版画年画的重要题材。
历代绘画婴戏图的名家很多,以宋代最为群观,这一时期许多画家都热衷于儿童题材的创作,苏汉臣、李嵩、陈宗训、刘松年、王逸民、王藻等都是这个时期绘画婴戏图的名家,其中尤以先后供职于北宋、南宋画院的苏汉臣成就最大,所作以儿童生活为题材的绘画,见于各家著录的就有七十余件,许多传世珍品被北京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博物院、美国波士顿美术馆等多处收藏。除了宋代婴戏图画家群体,其他朝代亦有很多婴戏图绘画名家。唐代著名人物画家张萱,《历代名画记》称他“好画妇女、婴儿”;明代陈洪绶、夏葵,清代丁观鹏、焦秉贞、陈字等等,都有着丰富多彩、妙趣横生的婴戏图作品传世。清代画家程鸣的《捕蝉图》,刻画了儿童们在林荫之间捕蝉的情景,儿童们或站立,或坐地,或爬上枝丫屏住呼吸伸竿捕蝉,惟妙惟肖,生动传神。
1994年,中国人民银行发行了一套中国古代婴戏图金银纪念币,其中金币5枚,银币6枚。这些金银币正面大多反映今日中国的盛事繁华,背面图案则分别选自宋代画家具有代表性的婴戏图作品,以孩童的四季活动为主要表现对象,简练生动,童趣自然。以中国古代儿童写实的活泼稚趣画面为载体铸币纪念,既体现了当代中国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的生活环境,又寓意儿童在这个美好环境中健康成长,充满了浓郁的社会民俗风情。
稚拙可爱婴戏图
□ 李笙清
一本诗集《五里亭》,氤氲着韩江的气息,如一道春日的阳光落到我的手中。韩江流经作者张楚藩老师的家乡潮州潮安区,也流经我的家乡梅州,他曾说潮客一家亲,因而收到这本诗集,自然而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简约雅致的封面呈现在我面前,尘埃纷扬的心转而宁静。翻开书页,如有墨香浸润,溪水缓流,一个清澈的灵魂,一颗饱经沧桑而又淡泊宁静的心跃然纸上。
巴金说:我之所以写作,不是我有才华,而是我有感情。张老师的诗作,不但是真情的集合体,更是才思斐然、光芒跳动的人生思考。诗集分七辑,共有54首。从对黑土地的热爱,到对身世的叙述、浓郁亲情的思恋,再到现实生活中的每一事物,无不展现着他内心的无穷。而这无穷,落在他的笔下,却是那样清雅、恬淡,张弛有度、意味深长。
情浓之作的代表莫过于第二辑的十节长诗《五里亭》。诗人三岁时,由于“历史误会”,父亲失业,导致家境窘迫,母亲不得不把他过继到农村。从此五里亭成为一个刻骨铭心的地标,弥漫着离别的痛楚与思念。在生育他的小城与养育他的农村之间穿梭,这一走就是望眼欲穿的四十年。全诗用干净朴实的语言,感情节制的表达,把内心沧桑表现得淋漓尽致,催人泪
下。“风雨迷离的五里亭”一句,就给全诗定了调。它不是激越澎湃的大调音乐,而是委婉凄楚的小调音乐,含蓄而又充满张力。第五节中“脚下一绊/被路石绊出大片/带着皮肉的脚趾甲/我强忍眼泪不敢喊痛/生怕那鲜血/滴到的母亲心头”,和第七、八节对于父亲迟来的“平反书”以及父亲去世的叙述,把全诗感情引向了高潮。在这小调音乐里,诗人不是纯粹的抒情,而是在平静克制的叙事中展现内心的巨浪与渺茫无际的悲伤,让人在唏嘘感叹中,夹杂着眼眶里的潮湿。诗行的末尾,是亲人的团聚,母亲的长眠,风雨后的五里亭,让全诗在悠长余韵中收拢,既有汹涌波涛,也有宁静余晖。
也许是诗人的身世赋予他对人生更多的思考,这样的沉淀恰恰成就了他诗人的气质。人生之路沧桑,心中自存诗意,因而,生活中常见之物,信手拈来,都是一首妙不可言的诗作,处处折射出哲思的灵光。如《钟楼》一诗
“如果有一天/它戛然定格/那生锈的齿轮/就会咬着一页/渐渐发霉的历史”,短短几句,把时间的抽象与事物的形象巧妙地结合,引发读者无穷联想。再如《窨井》:“连着城市的/血管,神经,肠道”,“人们不曾好好呵护/反诬它是‘马路陷阱’”,表现出诗人对生活别具一格的思考。“物象的精准与意象的独特是诗歌的两扇翅
膀”,这句话在诗人笔下得到很好的体现,这里没有人云亦云的聒噪,只有一盏清茶,在萦绕于心的禅乐中久久回甘。
诗歌的境界就是人生的境界。诗人悉数光阴,对人世的洞悉和豁达尽收笔下,显于诗行。一路风一路雨,却从容行走,来去自如。如《北阁》一诗,道出人世间无边的欲念与迷惘,然而诗人却带我们走向禅的境界。若不了悟得失浮沉,怎会心如莲花?佛在心中,莫向外求,悠然的纸上我们看到一颗月光般清澈的心。《远行》一诗,诗人的牵挂之情溢于言表,却又安然自在,在芭蕉尚绿的老屋,等着远行人回来“煮茶听雨”。这就是历练人世之后的沉稳与从容。一首《说走就走》,更是看淡生死,豁达开阔:“把心交给旅途/别问下个歇脚点/客栈还是坟场”。风雨沧桑路,诗人早已练就一颗包容万象之心,归还本真,乃至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张老师说他的诗歌宣言就是“但存天生丽质,何俱素颜朝天”,他的诗歌没有过多的雕饰,但淡雅隽永,耐人寻味。这大概就是与生俱有的诗人特质。任风起云涌,他的心中始终有诗意栖息。在来回往复的歌咏中,有语言之美,哲思之美,生命之美。这足以抵挡一切尘垢,在风雪途中持一颗清心,到达澄澈辽阔的彼岸。
风雨人生路中栖息的诗意□ 梁冬霓
礼花
光速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