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 心€¦ · 一切皆虚妄;生命,纵百年煌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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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书屋 责编:张楚藩 电话:2356773 2020年6月7日 星期日 06 [email protected] 最近的阅读中,遇到两个有趣 的人。 他们的人生,让我在不惑之年 拧着眉头,再次思考起人生这个严 肃的话题。不管上帝是不是暗笑, 我被引领着,兀自深陷了进去。 这两个人,一是北宋的诗僧道 潜;一是被我们称为“驴友”祖师爷 的明朝旅行家徐霞客。 道潜,最初与秦观友好,一次 聚会中,遇杭州刺史苏轼。道潜席 上赋诗,挥笔而就,苏轼甚爱之,认 为其诗句清绝,与林逋不相上下。 二人遂交往甚笃,唱和往还,结为 忘形之交。 之后,东坡任徐州,道潜追随 到徐州;东坡改知湖州,他就到湖 州。东坡遭乌台诗案贬黄州,他 不远千里又赴黄州。后来东坡再 起,知杭州,道潜自然又赴杭州。 东坡自杭调京,却又遭贬至海南 岛。道潜二话不说,又要从杭州 转海南相访,东坡觉得自己都可 能有去无回,死活不同意他来,作 书劝止才作罢。 不久,道潜受牵连,被革除僧 籍,受到僧籍最重的惩罚。一番坎 坷后,东坡召回,中途至常州而逝; 道潜作悼诗数首。苏轼移葬汝州 小峨眉山,道潜专程去悼念,又作 悼诗数首。 这个本是弃绝了七情六欲的 化外之人,心如此诚,情如此厚,厚 到“一世追随”的境界。 徐霞客呢,34 年间,游历了 21 个省;56 年的生命,大半在路 上。他不避风霜雨雪,不惧豺狼 虎豹,三次遇盗,数次绝粮,几次 险些丧命…… 最后一次出行时,年龄已高, 朋友劝他“路途遥远,凶险难测, 何苦以身犯险?” 徐霞客笑道:“我随身带铁 锹,死便埋我。” 朋友说:“天地何用,不能席 被;风月何用,不能饮食。你游历 天下,有何意义?” 徐霞客望向远方,轻轻说: “我喜欢。” 他是真喜欢。《徐霞客游记》开 篇写宁海天台山,“云散日朗,人意 山光,俱有喜态”。情感与山光合 而为一,人如春天的喜悦之树,自 在自得。 后来,徐霞客历三年跋涉抵达 丽江、腾冲一带。在那里,他双足 重疾,再也走不动了。云南地方官 敬重其勇气,派车马把他送回故乡 江苏江阴。不久,霞客长逝。 我细细摩挲二人生平,陷入的 是现代人思考的窠臼:他们这一 生,都做了啥?有什么价值?他们 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吗? 譬如,道潜,追随友人,游山 玩水,腻在一起,虚度光阴;徐霞 客呢,虽有一部游记传世,可他生 前文字并不为人知。也就是说, 支撑他们一生游荡的,肯定不是 现世功利。 立心,赋予人生意义。 在道潜所奉的佛教看来,世界 一切皆虚妄;生命,纵百年煌煌,终 难逃寂灭。而他在虚妄的人生里, 不执着于虚妄;像拂去泉水表层的 草末般,他拂去虚妄,直抵性情本 质。徐霞客呢,他那个年代,男人 立身,讲的是功名利禄,最不济也 要文动天下;他却别开一条僻径, 要走独属自己的人生。 他们的人生,不是被框架的模 板,而是精神性的线条,令人长久 回味。 但为什么我们总感觉—这 样一生,有点缺乏意义呢? 也许,问题的症结,在我们。 从一开始思考人生,意义与价值, 便成为我们最为纠结的事情。它 们是藤和树的缠绕,使我们常常混 淆主干和蔓叶的关系。我们衡量 价值,又总会依据它与功名的距 离,与财富的距离。 我们是空心人,功利而现实, 我们忽视了心灵,没有灵魂。 当然,两位古人不是范本,我 们毋庸模仿与炒作。我陷入深思, 是因为他们衬得我们眼里的价值, 俗气,浅薄,功利化。 而他们,呈现的是一种更高的 精神力量。穿越时间,神性存在, 成为自己。 我想起一位国学家的论断:什 么是最可怕的文化?就是只讲效 率功利、不计其他的工具文化。什 么样的民族没有未来?就是只讲 效率、只讲利害、只讲功利、以成败 论英雄的民族! 我的头上,起了一层涔涔 细汗。 米丽宏 雪小禅有篇文字,题为《山 僧》,写的是一音禅师。其人出家 前是京城颇有名望的书画家、篆刻 家。小禅言其清瘦奇丽、格调拔 俗,是一株真正的空谷幽兰。她笔 下奇人异士常有,我原也只能欣羡 兴叹,然此禅师就隐居于我们泾县 查济的山中,不由顿生一近仙泽之 念,却一再蹉跎,未能成行。 五一假期,约了哥嫂,准备就 在县内随便逛逛。可到底去哪 呢?他们都没个主意。“就去查济 吧!”最后我拍板了。 上路没一会,车窗上便滴答有 声。雨点叮叮咚咚,小奏鸣曲般清 新悦耳。开窗,清气一股脑扑来。 “五月,是鸟的月份,是蜜蜂的月 份,是紫丁香的月份。”远眺,近视, 无不神清心怡。到了查济问得大 致方向,我们循山而上。 山路蜿蜒,青峰翠嶂,浑然一巨 幅丹青。有景如斯,却囿于车内,岂 不暴殄天物?遂停车,撑伞步行。 甫一下车,齐齐惊呼,真乃天然氧 吧!触目所及,是雨洗后的青葱郁 绿,只一瞥,双眸便被盈盈清气润透 了。仍有雨丝风片,斜飞飘拂,却阻 不了天清地明,空翠袭心。淡淡的 草木香芬伴着蒙蒙雾气在空中缓缓 流淌,深吸一口气,微涩而清甜,顿 感脏腑空明,身心一轻。路边,鼠曲 草开出了一朵朵小花,微亮的杏黄, 像一盏盏小灯笼;而草丛中大片的 野草莓“正如妖精的眼睛一般闪 亮”。我们走走停停,见屋宇便近前 探视一番,皆非所寻。已近中午,禅 师居处仍不知所踪。 有那么一会儿,雨住风歇。我 们静立山道,看翠峰如簇,山尖云 缠雾绕,渺若仙境;周遭鸟声淋漓, 人迹不逢。往上走了好一段,方遇 一人,一问才知走错了一个岔道。 依言寻去,左拐右绕,终于见到了 两扇敞开的木门。里面好大一处 院落,只是相当隐秘,乃半山腹地 之中,更兼茂林修竹掩映,实不易 为外人发现。 进门便见两座两层小楼。左边 一座,底层三面敞开,厅中设有桌椅 茶具,显然是待客之所。当面这座, 顶覆黑瓦,外壁为灰褐色的木板,侧 有檐篷伸出,颇有古意,也看得出有 些年头了;最可人处是,门前水流涓 涓,窗对翠竹千竿。小禅说她当年 来访,原打算住绩溪的,可一进门便 决计住在这山中野居了。我猜她住 的很可能就是这屋子。 院中主路是一条碎石子铺的 甬道,两边翠竹夹路,地面落叶满 布,颇有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之 感。行数步,见一圆形拱门,门边 四周的圆形线条全由砖块组就,朴 拙而古雅;顶书:“应无住所”。门 前,细竹摇曳,石狮蹲立,幽兰静 候。正欲进门,一犬迎面来,左前 腿悬着,一瘸一瘸地走着,看样子 是受伤了。它与我对视片刻,一声 不吭,继续缓步徐行,一派神闲气 定的模样。不知是不是小禅当年 看到的那只。 拾级而上,见屋舍井然。右手 边是一处平房,门上书“无上清凉” 四字,字体瘦劲。透窗可见墙悬书 画,皆淡雅幽静。左边,沿山建有 四层楼房一座,房间皆精小,窗形 别致,或方或圆,皆木格窗棂。窗 前都摆着兰草。缓步下楼,方见遍 地是兰。大多植于简陋的坛坛罐 罐中,圆的、扁的、椭圆的形状各 异。有一大束兰立于一四方形大 盆中,盆上还书有一联:春归花不 落,风静月长明。花香淡淡,阒静 无声,未见一人,我也心静如兰了。 当年小禅曾好奇相问,何以如 此爱兰。禅师答:“因为兰花就是 我,我就是兰花。”那么,我见兰,岂 非正如见了禅师?出院门,见圆形 拱门的背面写着一段金刚经偈语: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 如电,应作如是观。 回看禅舍,庭院深深,四周芭 蕉冉冉,绿竹猗猗。深嗅,兰香清 澈,缭绕不散。禅师此刻正于何舍 精修?不得而知。今日必见不着 了,又何妨?晋人王徽之雪夜梦 醒,忽生访友之念,不顾路遥夜深, 雇船前往,及至门前,却返而不见。 “乘兴而来,兴尽而返,岂必见耶?” 此刻,我亦是乘兴而至,虽无缘得见 禅师,但既访其院,已得一心幽凉, 禅师其人也似见到了:瘦影临风,清 奇入骨。算得兴尽而返了。 下山后,遇一熟人。谈起来方 知,他与禅师很熟,说下次有机会, 他定带我们去拜访禅师。他告诉 我们,禅师很亲和平易,常接待来 客。不论各界名流,还是凡人俗 士,他皆一视同仁。也常有人问禅 师,会不会被来访者打扰清修。答 曰:会客是生活的一部分,而生活 即修行,两者本是一体的;面对当 下,不起二念,一切便自在无碍。 闻此言,心中倏然而动。禅师 虽居于世外桃源,却并非与世隔 绝。真正的“隐”不在环境,何处青 山不道场?心静了,万物皆隐。禅 师是出家人,却是一个浪漫主义 者。因为真正的浪漫主义,并不只 有热情狂放与个性张扬,而是于任 何境况下,都不孤寂,不悲苦,随心 无挂碍,或歌唱,或沉默,如这山间 的清溪、鸣虫、草木、花果。 禅师在山中,我在尘世里,各 有自己的禅修,有缘终会相见。便 是不见,也如清风明月,自在无碍, 各自美好。 雨中问禅 查晶芳 近日读饶宗颐先生的著作,方 知其长寿与大学问、大成就,皆得 益于毕生修炼身心。 饶先生对儒释道及海内外各 学术门派均深有研究,这对其修炼 身心大有帮助。他幼时熟习唐代 大文豪韩愈的文章,认定作文的正 途,应从韩文入手,先立其大,养足 一腔子气,然后由韩(韩愈)入欧 (欧阳修),化百炼钢为绕指柔,挥 洒淋漓,雅洁大气而不失于柔靡。 这一主张对他影响甚大,是古文老 师王慕韩(弘愿)教的。 王慕韩本来辟佛,后竟入了密 宗,最终遁入佛门。饶先生自幼 读了不少佛书,向往清静的世界, 却没有去过青灯古庙的生活。因 他“觉得真正的道场并不在那些 庙宇里,那里只是愚夫愚妇去的 地方”。 饶宗颐10岁时,读了道家的书 《因是子静坐法》(蒋维乔著),学会 静坐参禅;又读了日本人藤田译 著的道教著作,学会腹式呼吸法。 从此,他既能自然调整脑部的血 气,使心安宁;又能自由运气,使周 身气血通畅无阻。 饶先生说自己心量很宽很大, 灵感、想象力、幻想力非常多而活 跃,这是长期修炼身心的结果。他 读的书很多很杂,加上通晓多国语 言,能读懂原著原作。他读梵文佛 经,理解非常精准,且善用佛法的体 验来治学和修身养性。饶先生认 为,治学要能“安忍” “澄心”。他说: “在治学上我主张要用‘忍’的工夫, 借佛家的语言来说,六波罗(六度) 都可派上用场,没有‘安忍’,便不能 ‘精进’。” 饶先生在《忍与舍》一文中解 释说:“忍也者,原是佛家六波罗蜜 多之一”;又说“忍是要靠耐力去支 持,能够忍受一切困难,才能作持 久战……许多人每患于‘操之过 急’,是不能忍耐的毛病,‘十年树 木’,要把十年的工作,一二年把它 促成,往往得到‘揠苗助长’的反效 果。如果懂得忍的道理,忍耐持久, 安详从容地来处理,断不至于失 败。相反地不能安忍,则心理难以 保持正常,躁急、愤怒、情绪紧张,等 等心态,都纷至沓来,工作便不能规 律化,难以按部就班;不免产生‘出 轨’ ‘躐等’ ‘争夺’……等现象。” 安忍与澄心密切相关。饶先 生在《澄心随笔·小引》一文中说: “余之心苦未能澄……唯心澄乃能 见独,见独乃能决是非、去定取。” 如何能使心澄呢?一是甘于寂寞, 敢于孤独。饶先生说:“做文学的 人,做学术的人,应该养成一种孤 独感……不孤独,时间就不够用, 无法集中精力做事。交际应酬, 社会名流过的是另一种生活。我 一定要孤独,心不能安静,如何读 书。”二是自我控制,安时处顺。 饶先生说:“一般人都患得患失, 因此而神志不宁。庄子很懂得精 神的自我控制,他能‘外物’,摆脱 外界事物的约束,认为‘得’是时 机缘遇所造成;‘失’亦是理所当 然,应当泰然处之。这样,在情绪 上没有哀与乐各种激情的刺激, 就好像倒悬的人,获得解救。庄 子可以能无动于衷、不为得与失 所干扰,完全得力于一个‘顺’字, 安于时而居其顺,自能得到精神 上的宁静。” 读了饶宗颐先生的著作,方知 他修炼身心之法,将自身百炼钢化 为绕指柔。他都做到了,而且达到 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他一生没 有任何不良嗜好,而是养成了不断 修炼身心的好习惯,生活有节律, 读书不间断,思考不停歇,治学有 方法,童心未泯,好奇心强,笔耕不 辍,精进不已……饶先生深谙修身 养性之道呀! 百炼钢与绕指柔 张家庆 儿童,懵懂中透着天真烂漫,顽 皮间显露活泼可爱。古代诗人对儿 童多有题咏,有的描写了儿童懵懂呆 萌的一面,如唐代诗人、道学家施肩 吾的《幼女词》:“幼女才六岁,未知巧 与拙。向夜在堂前,学人拜新月。”有 的描述了儿童放纸鸢的活泼之处,如 清代诗人高鼎的《村居》:“草长莺飞 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 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有的讲述 了儿童的刁蛮任性,如晚唐诗人韦庄 的《与小女》:“见人初解语呕哑,不肯 归眠恋小车。一夜娇啼缘底事,为嫌 衣少缕金华。”也有的则刻画乡村儿 童少小就不辞辛劳的画面,如南宋诗 人范成大的《田家》:“昼出耘田夜织 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 织,也傍桑阴学种瓜。” 对于儿童天真可爱的活泼形象,除 了诗人以诗词吟咏,画家也以笔作画, 绘出了许多充满稚拙童趣的婴戏图传 世作品。古代艺术家们更是将婴戏图 作为主题纹饰,使用在陶瓷、玉器、漆 器、木刻、牙雕、织绣及文房器具上,在 为器物增添了清新活泼的生活情趣的 同时,亦生动地反映了当时社会人们的 审美情趣和丰富的民俗文化内涵。 婴戏,顾名思义,即婴孩游戏的意 思。婴戏图中的“婴”,并不单纯是指 婴儿,而是活泼天真的儿童的泛指。 据史料记载,婴戏图萌芽于战国 时期,中国古代画家将儿童形象纳入 人物画中,则始于魏晋时期,到了隋唐 时期,以独特视角描绘儿童生活的婴 戏图成为专门的题材。两宋时期流行 风俗画创作,使婴戏图画科得以迅速 成熟并成为独立画科。其后的元、明、 清时期,婴戏图的艺术地位一直在稳 步提高,尤其是明清时期随着雕版印 刷的发展,婴戏图成为版画年画的重 要题材。 历代绘画婴戏图的名家很多,以 宋代最为群观,这一时期许多画家都 热衷于儿童题材的创作,苏汉臣、李 嵩、陈宗训、刘松年、王逸民、王藻等 都是这个时期绘画婴戏图的名家,其 中尤以先后供职于北宋、南宋画院的 苏汉臣成就最大,所作以儿童生活为 题材的绘画,见于各家著录的就有七 十余件,许多传世珍品被北京故宫博 物院、台北故宫博物院、美国波士顿 美术馆等多处收藏。除了宋代婴戏 图画家群体,其他朝代亦有很多婴戏 图绘画名家。唐代著名人物画家张 萱,《历代名画记》称他“好画妇女、婴 儿”;明代陈洪绶、夏葵,清代丁观鹏、 焦秉贞、陈字等等,都有着丰富多彩、 妙趣横生的婴戏图作品传世。清代 画家程鸣的《捕蝉图》,刻画了儿童们 在林荫之间捕蝉的情景,儿童们或站 立,或坐地,或爬上枝丫屏住呼吸伸 竿捕蝉,惟妙惟肖,生动传神。 1994年,中国人民银行发行了一 套中国古代婴戏图金银纪念币,其中 金币5枚,银币6枚。这些金银币正面 大多反映今日中国的盛事繁华,背面 图案则分别选自宋代画家具有代表 性的婴戏图作品,以孩童的四季活动 为主要表现对象,简练生动,童趣自 然。以中国古代儿童写实的活泼稚 趣画面为载体铸币纪念,既体现了 当代中国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 的生活环境,又寓意儿童在这个美 好环境中健康成长,充满了浓郁的 社会民俗风情。 稚拙可爱 婴戏图 李笙清 一本诗集《五里亭》,氤氲着 韩江的气息,如一道春日的阳光 落到我的手中。韩江流经作者张 楚藩老师的家乡潮州潮安区,也 流经我的家乡梅州,他曾说潮客 一家亲,因而收到这本诗集,自然 而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简约 雅致的封面呈现在我面前,尘埃 纷扬的心转而宁静。翻开书页, 如有墨香浸润,溪水缓流,一个清 澈的灵魂,一颗饱经沧桑而又淡 泊宁静的心跃然纸上。 巴金说:我之所以写作,不 是我有才华,而是我有感情。张 老师的诗作,不但是真情的集合 体,更是才思斐然、光芒跳动的 人生思考。诗集分七辑,共有54 首。从对黑土地的热爱,到对身 世的叙述、浓郁亲情的思恋,再 到现实生活中的每一事物,无不 展现着他内心的无穷。而这无 穷,落在他的笔下,却是那样清 雅、恬淡,张弛有度、意味深长。 情浓之作的代表莫过于第 二辑的十节长诗《五里亭》。诗 人三岁时,由于“历史误会”,父 亲失业,导致家境窘迫,母亲不 得不把他过继到农村。从此五 里亭成为一个刻骨铭心的地标, 弥漫着离别的痛楚与思念。在 生育他的小城与养育他的农村 之间穿梭,这一走就是望眼欲穿 的四十年。全诗用干净朴实的 语言,感情节制的表达,把内心 沧桑表现得淋漓尽致,催人泪 下。“风雨迷离的五里亭”一句, 就给全诗定了调。它不是激越澎 湃的大调音乐,而是委婉凄楚的小 调音乐,含蓄而又充满张力。第五 节中“脚下一绊/被路石绊出大片/ 带着皮肉的脚趾甲/我强忍眼泪不 敢喊痛/生怕那鲜血/滴到的母亲 心头”,和第七、八节对于父亲迟来 的“平反书”以及父亲去世的叙述, 把全诗感情引向了高潮。在这小 调音乐里,诗人不是纯粹的抒情, 而是在平静克制的叙事中展现内 心的巨浪与渺茫无际的悲伤,让人 在唏嘘感叹中,夹杂着眼眶里的潮 湿。诗行的末尾,是亲人的团聚, 母亲的长眠,风雨后的五里亭,让 全诗在悠长余韵中收拢,既有汹涌 波涛,也有宁静余晖。 也许是诗人的身世赋予他 对人生更多的思考,这样的沉淀 恰恰成就了他诗人的气质。人生 之路沧桑,心中自存诗意,因而, 生活中常见之物,信手拈来,都是 一首妙不可言的诗作,处处折射 出哲思的灵光。如《钟楼》一诗 “如果有一天/它戛然定格/那生 锈的齿轮/就会咬着一页/渐渐发 霉的历史”,短短几句,把时间的 抽象与事物的形象巧妙地结合, 引发读者无穷联想。再如《窨 井》: “连着城市的/血管,神经,肠 道”, “人们不曾好好呵护/反诬它 是‘马路陷阱’”,表现出诗人对生 活别具一格的思考。 “物象的精准 与意象的独特是诗歌的两扇翅 膀”,这句话在诗人笔下得到很好 的体现,这里没有人云亦云的聒 噪,只有一盏清茶,在萦绕于心 的禅乐中久久回甘。 诗歌的境界就是人生的境 界。诗人悉数光阴,对人世的洞 悉和豁达尽收笔下,显于诗行。 一路风一路雨,却从容行走,来 去自如。如《北阁》一诗,道出人 世间无边的欲念与迷惘,然而诗 人却带我们走向禅的境界。若 不了悟得失浮沉,怎会心如莲 花?佛在心中,莫向外求,悠然 的纸上我们看到一颗月光般清 澈的心。《远行》一诗,诗人的牵 挂之情溢于言表,却又安然自 在,在芭蕉尚绿的老屋,等着远 行人回来“煮茶听雨”。这就是 历练人世之后的沉稳与从容。 一首《说走就走》,更是看淡生 死,豁达开阔:“把心交给旅途/ 别问下个歇脚点/客栈还是坟 场”。风雨沧桑路,诗人早已练 就一颗包容万象之心,归还本 真,乃至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张老师说他的诗歌宣言就是 “但存天生丽质,何俱素颜朝天”, 他的诗歌没有过多的雕饰,但淡 雅隽永,耐人寻味。这大概就是 与生俱有的诗人特质。任风起云 涌,他的心中始终有诗意栖息。 在来回往复的歌咏中,有语言之 美,哲思之美,生命之美。这足以 抵挡一切尘垢,在风雪途中持一 颗清心,到达澄澈辽阔的彼岸。 风雨人生路中栖息的诗意 梁冬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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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立 心€¦ · 一切皆虚妄;生命,纵百年煌煌,终 难逃寂灭。而他在虚妄的人生里, 不执着于虚妄;像拂去泉水表层的 草末般,他拂去虚妄,直抵性情本

今日书屋责编:张楚藩 电话:2356773 2020年6月7日 星期日

06 [email protected]

最近的阅读中,遇到两个有趣的人。

他们的人生,让我在不惑之年拧着眉头,再次思考起人生这个严肃的话题。不管上帝是不是暗笑,我被引领着,兀自深陷了进去。

这两个人,一是北宋的诗僧道潜;一是被我们称为“驴友”祖师爷的明朝旅行家徐霞客。

道潜,最初与秦观友好,一次聚会中,遇杭州刺史苏轼。道潜席上赋诗,挥笔而就,苏轼甚爱之,认为其诗句清绝,与林逋不相上下。二人遂交往甚笃,唱和往还,结为忘形之交。

之后,东坡任徐州,道潜追随到徐州;东坡改知湖州,他就到湖州。东坡遭乌台诗案贬黄州,他不远千里又赴黄州。后来东坡再起,知杭州,道潜自然又赴杭州。东坡自杭调京,却又遭贬至海南岛。道潜二话不说,又要从杭州转海南相访,东坡觉得自己都可能有去无回,死活不同意他来,作书劝止才作罢。

不久,道潜受牵连,被革除僧籍,受到僧籍最重的惩罚。一番坎

坷后,东坡召回,中途至常州而逝;道潜作悼诗数首。苏轼移葬汝州小峨眉山,道潜专程去悼念,又作悼诗数首。

这个本是弃绝了七情六欲的化外之人,心如此诚,情如此厚,厚到“一世追随”的境界。

徐霞客呢,34 年间,游历了21 个省;56 年的生命,大半在路上。他不避风霜雨雪,不惧豺狼虎豹,三次遇盗,数次绝粮,几次险些丧命……

最后一次出行时,年龄已高,朋友劝他“路途遥远,凶险难测,何苦以身犯险?”

徐霞客笑道:“我随身带铁锹,死便埋我。”

朋友说:“天地何用,不能席被;风月何用,不能饮食。你游历天下,有何意义?”

徐霞客望向远方,轻轻说:“我喜欢。”

他是真喜欢。《徐霞客游记》开篇写宁海天台山,“云散日朗,人意山光,俱有喜态”。情感与山光合而为一,人如春天的喜悦之树,自在自得。

后来,徐霞客历三年跋涉抵达丽江、腾冲一带。在那里,他双足重疾,再也走不动了。云南地方官敬重其勇气,派车马把他送回故乡江苏江阴。不久,霞客长逝。

我细细摩挲二人生平,陷入的是现代人思考的窠臼:他们这一生,都做了啥?有什么价值?他们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吗?

譬如,道潜,追随友人,游山玩水,腻在一起,虚度光阴;徐霞客呢,虽有一部游记传世,可他生前文字并不为人知。也就是说,支撑他们一生游荡的,肯定不是现世功利。

立心,赋予人生意义。在道潜所奉的佛教看来,世界

一切皆虚妄;生命,纵百年煌煌,终难逃寂灭。而他在虚妄的人生里,不执着于虚妄;像拂去泉水表层的草末般,他拂去虚妄,直抵性情本质。徐霞客呢,他那个年代,男人立身,讲的是功名利禄,最不济也要文动天下;他却别开一条僻径,要走独属自己的人生。

他们的人生,不是被框架的模板,而是精神性的线条,令人长久

回味。但为什么我们总感觉——这

样一生,有点缺乏意义呢?也许,问题的症结,在我们。

从一开始思考人生,意义与价值,便成为我们最为纠结的事情。它们是藤和树的缠绕,使我们常常混淆主干和蔓叶的关系。我们衡量价值,又总会依据它与功名的距离,与财富的距离。

我们是空心人,功利而现实,我们忽视了心灵,没有灵魂。

当然,两位古人不是范本,我们毋庸模仿与炒作。我陷入深思,是因为他们衬得我们眼里的价值,俗气,浅薄,功利化。

而他们,呈现的是一种更高的精神力量。穿越时间,神性存在,成为自己。

我想起一位国学家的论断:什么是最可怕的文化?就是只讲效率功利、不计其他的工具文化。什么样的民族没有未来?就是只讲效率、只讲利害、只讲功利、以成败论英雄的民族!

我 的 头 上 ,起 了 一 层 涔 涔细汗。

立立立立 心心心心□ 米丽宏

雪小禅有篇文字,题为《山僧》,写的是一音禅师。其人出家前是京城颇有名望的书画家、篆刻家。小禅言其清瘦奇丽、格调拔俗,是一株真正的空谷幽兰。她笔下奇人异士常有,我原也只能欣羡兴叹,然此禅师就隐居于我们泾县查济的山中,不由顿生一近仙泽之念,却一再蹉跎,未能成行。

五一假期,约了哥嫂,准备就在县内随便逛逛。可到底去哪呢?他们都没个主意。“就去查济吧!”最后我拍板了。

上路没一会,车窗上便滴答有声。雨点叮叮咚咚,小奏鸣曲般清新悦耳。开窗,清气一股脑扑来。

“五月,是鸟的月份,是蜜蜂的月份,是紫丁香的月份。”远眺,近视,无不神清心怡。到了查济问得大致方向,我们循山而上。

山路蜿蜒,青峰翠嶂,浑然一巨幅丹青。有景如斯,却囿于车内,岂不暴殄天物?遂停车,撑伞步行。甫一下车,齐齐惊呼,真乃天然氧吧!触目所及,是雨洗后的青葱郁绿,只一瞥,双眸便被盈盈清气润透了。仍有雨丝风片,斜飞飘拂,却阻不了天清地明,空翠袭心。淡淡的草木香芬伴着蒙蒙雾气在空中缓缓流淌,深吸一口气,微涩而清甜,顿感脏腑空明,身心一轻。路边,鼠曲草开出了一朵朵小花,微亮的杏黄,像一盏盏小灯笼;而草丛中大片的野草莓“正如妖精的眼睛一般闪亮”。我们走走停停,见屋宇便近前探视一番,皆非所寻。已近中午,禅师居处仍不知所踪。

有那么一会儿,雨住风歇。我们静立山道,看翠峰如簇,山尖云缠雾绕,渺若仙境;周遭鸟声淋漓,人迹不逢。往上走了好一段,方遇一人,一问才知走错了一个岔道。依言寻去,左拐右绕,终于见到了两扇敞开的木门。里面好大一处院落,只是相当隐秘,乃半山腹地之中,更兼茂林修竹掩映,实不易为外人发现。

进门便见两座两层小楼。左边一座,底层三面敞开,厅中设有桌椅茶具,显然是待客之所。当面这座,顶覆黑瓦,外壁为灰褐色的木板,侧有檐篷伸出,颇有古意,也看得出有些年头了;最可人处是,门前水流涓涓,窗对翠竹千竿。小禅说她当年来访,原打算住绩溪的,可一进门便决计住在这山中野居了。我猜她住的很可能就是这屋子。

院中主路是一条碎石子铺的甬道,两边翠竹夹路,地面落叶满布,颇有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之感。行数步,见一圆形拱门,门边四周的圆形线条全由砖块组就,朴拙而古雅;顶书:“应无住所”。门

前,细竹摇曳,石狮蹲立,幽兰静候。正欲进门,一犬迎面来,左前腿悬着,一瘸一瘸地走着,看样子是受伤了。它与我对视片刻,一声不吭,继续缓步徐行,一派神闲气定的模样。不知是不是小禅当年看到的那只。

拾级而上,见屋舍井然。右手边是一处平房,门上书“无上清凉”四字,字体瘦劲。透窗可见墙悬书画,皆淡雅幽静。左边,沿山建有四层楼房一座,房间皆精小,窗形别致,或方或圆,皆木格窗棂。窗前都摆着兰草。缓步下楼,方见遍地是兰。大多植于简陋的坛坛罐罐中,圆的、扁的、椭圆的形状各异。有一大束兰立于一四方形大盆中,盆上还书有一联:春归花不落,风静月长明。花香淡淡,阒静无声,未见一人,我也心静如兰了。

当年小禅曾好奇相问,何以如此爱兰。禅师答:“因为兰花就是我,我就是兰花。”那么,我见兰,岂非正如见了禅师?出院门,见圆形拱门的背面写着一段金刚经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回看禅舍,庭院深深,四周芭蕉冉冉,绿竹猗猗。深嗅,兰香清澈,缭绕不散。禅师此刻正于何舍精修?不得而知。今日必见不着了,又何妨?晋人王徽之雪夜梦醒,忽生访友之念,不顾路遥夜深,雇船前往,及至门前,却返而不见。

“乘兴而来,兴尽而返,岂必见耶?”此刻,我亦是乘兴而至,虽无缘得见禅师,但既访其院,已得一心幽凉,禅师其人也似见到了:瘦影临风,清奇入骨。算得兴尽而返了。

下山后,遇一熟人。谈起来方知,他与禅师很熟,说下次有机会,他定带我们去拜访禅师。他告诉我们,禅师很亲和平易,常接待来客。不论各界名流,还是凡人俗士,他皆一视同仁。也常有人问禅师,会不会被来访者打扰清修。答曰:会客是生活的一部分,而生活即修行,两者本是一体的;面对当下,不起二念,一切便自在无碍。

闻此言,心中倏然而动。禅师虽居于世外桃源,却并非与世隔绝。真正的“隐”不在环境,何处青山不道场?心静了,万物皆隐。禅师是出家人,却是一个浪漫主义者。因为真正的浪漫主义,并不只有热情狂放与个性张扬,而是于任何境况下,都不孤寂,不悲苦,随心无挂碍,或歌唱,或沉默,如这山间的清溪、鸣虫、草木、花果。

禅师在山中,我在尘世里,各有自己的禅修,有缘终会相见。便是不见,也如清风明月,自在无碍,各自美好。

雨中问禅□ 查晶芳

近日读饶宗颐先生的著作,方知其长寿与大学问、大成就,皆得益于毕生修炼身心。

饶先生对儒释道及海内外各学术门派均深有研究,这对其修炼身心大有帮助。他幼时熟习唐代大文豪韩愈的文章,认定作文的正途,应从韩文入手,先立其大,养足一腔子气,然后由韩(韩愈)入欧(欧阳修),化百炼钢为绕指柔,挥洒淋漓,雅洁大气而不失于柔靡。这一主张对他影响甚大,是古文老师王慕韩(弘愿)教的。

王慕韩本来辟佛,后竟入了密宗,最终遁入佛门。饶先生自幼读了不少佛书,向往清静的世界,却没有去过青灯古庙的生活。因他“觉得真正的道场并不在那些庙宇里,那里只是愚夫愚妇去的地方”。

饶宗颐10岁时,读了道家的书《因是子静坐法》(蒋维乔著),学会静坐参禅;又读了日本人藤田译著的道教著作,学会腹式呼吸法。从此,他既能自然调整脑部的血气,使心安宁;又能自由运气,使周身气血通畅无阻。

饶先生说自己心量很宽很大,灵感、想象力、幻想力非常多而活跃,这是长期修炼身心的结果。他读的书很多很杂,加上通晓多国语言,能读懂原著原作。他读梵文佛经,理解非常精准,且善用佛法的体验来治学和修身养性。饶先生认为,治学要能“安忍”“澄心”。他说:

“在治学上我主张要用‘忍’的工夫,借佛家的语言来说,六波罗(六度)都可派上用场,没有‘安忍’,便不能

‘精进’。”饶先生在《忍与舍》一文中解

释说:“忍也者,原是佛家六波罗蜜多之一”;又说“忍是要靠耐力去支持,能够忍受一切困难,才能作持久战……许多人每患于‘操之过

急’,是不能忍耐的毛病,‘十年树木’,要把十年的工作,一二年把它促成,往往得到‘揠苗助长’的反效果。如果懂得忍的道理,忍耐持久,安详从容地来处理,断不至于失败。相反地不能安忍,则心理难以保持正常,躁急、愤怒、情绪紧张,等等心态,都纷至沓来,工作便不能规律化,难以按部就班;不免产生‘出轨’‘躐等’‘争夺’……等现象。”

安忍与澄心密切相关。饶先生在《澄心随笔·小引》一文中说:

“余之心苦未能澄……唯心澄乃能见独,见独乃能决是非、去定取。”如何能使心澄呢?一是甘于寂寞,敢于孤独。饶先生说:“做文学的人,做学术的人,应该养成一种孤独感……不孤独,时间就不够用,无法集中精力做事。交际应酬,社会名流过的是另一种生活。我一定要孤独,心不能安静,如何读书。”二是自我控制,安时处顺。饶先生说:“一般人都患得患失,因此而神志不宁。庄子很懂得精神的自我控制,他能‘外物’,摆脱外界事物的约束,认为‘得’是时机缘遇所造成;‘失’亦是理所当然,应当泰然处之。这样,在情绪上没有哀与乐各种激情的刺激,就好像倒悬的人,获得解救。庄子可以能无动于衷、不为得与失所干扰,完全得力于一个‘顺’字,安于时而居其顺,自能得到精神上的宁静。”

读了饶宗颐先生的著作,方知他修炼身心之法,将自身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他都做到了,而且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他一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而是养成了不断修炼身心的好习惯,生活有节律,读书不间断,思考不停歇,治学有方法,童心未泯,好奇心强,笔耕不辍,精进不已……饶先生深谙修身养性之道呀!

百炼钢与绕指柔□ 张家庆

儿童,懵懂中透着天真烂漫,顽皮间显露活泼可爱。古代诗人对儿童多有题咏,有的描写了儿童懵懂呆萌的一面,如唐代诗人、道学家施肩吾的《幼女词》:“幼女才六岁,未知巧与拙。向夜在堂前,学人拜新月。”有的描述了儿童放纸鸢的活泼之处,如清代诗人高鼎的《村居》:“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有的讲述了儿童的刁蛮任性,如晚唐诗人韦庄的《与小女》:“见人初解语呕哑,不肯归眠恋小车。一夜娇啼缘底事,为嫌衣少缕金华。”也有的则刻画乡村儿童少小就不辞辛劳的画面,如南宋诗人范成大的《田家》:“昼出耘田夜织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

对于儿童天真可爱的活泼形象,除了诗人以诗词吟咏,画家也以笔作画,绘出了许多充满稚拙童趣的婴戏图传世作品。古代艺术家们更是将婴戏图作为主题纹饰,使用在陶瓷、玉器、漆器、木刻、牙雕、织绣及文房器具上,在为器物增添了清新活泼的生活情趣的同时,亦生动地反映了当时社会人们的审美情趣和丰富的民俗文化内涵。

婴戏,顾名思义,即婴孩游戏的意思。婴戏图中的“婴”,并不单纯是指婴儿,而是活泼天真的儿童的泛指。

据史料记载,婴戏图萌芽于战国时期,中国古代画家将儿童形象纳入人物画中,则始于魏晋时期,到了隋唐时期,以独特视角描绘儿童生活的婴戏图成为专门的题材。两宋时期流行风俗画创作,使婴戏图画科得以迅速成熟并成为独立画科。其后的元、明、清时期,婴戏图的艺术地位一直在稳步提高,尤其是明清时期随着雕版印刷的发展,婴戏图成为版画年画的重要题材。

历代绘画婴戏图的名家很多,以宋代最为群观,这一时期许多画家都热衷于儿童题材的创作,苏汉臣、李嵩、陈宗训、刘松年、王逸民、王藻等都是这个时期绘画婴戏图的名家,其中尤以先后供职于北宋、南宋画院的苏汉臣成就最大,所作以儿童生活为题材的绘画,见于各家著录的就有七十余件,许多传世珍品被北京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博物院、美国波士顿美术馆等多处收藏。除了宋代婴戏图画家群体,其他朝代亦有很多婴戏图绘画名家。唐代著名人物画家张萱,《历代名画记》称他“好画妇女、婴儿”;明代陈洪绶、夏葵,清代丁观鹏、焦秉贞、陈字等等,都有着丰富多彩、妙趣横生的婴戏图作品传世。清代画家程鸣的《捕蝉图》,刻画了儿童们在林荫之间捕蝉的情景,儿童们或站立,或坐地,或爬上枝丫屏住呼吸伸竿捕蝉,惟妙惟肖,生动传神。

1994年,中国人民银行发行了一套中国古代婴戏图金银纪念币,其中金币5枚,银币6枚。这些金银币正面大多反映今日中国的盛事繁华,背面图案则分别选自宋代画家具有代表性的婴戏图作品,以孩童的四季活动为主要表现对象,简练生动,童趣自然。以中国古代儿童写实的活泼稚趣画面为载体铸币纪念,既体现了当代中国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的生活环境,又寓意儿童在这个美好环境中健康成长,充满了浓郁的社会民俗风情。

稚拙可爱婴戏图

□ 李笙清

一本诗集《五里亭》,氤氲着韩江的气息,如一道春日的阳光落到我的手中。韩江流经作者张楚藩老师的家乡潮州潮安区,也流经我的家乡梅州,他曾说潮客一家亲,因而收到这本诗集,自然而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简约雅致的封面呈现在我面前,尘埃纷扬的心转而宁静。翻开书页,如有墨香浸润,溪水缓流,一个清澈的灵魂,一颗饱经沧桑而又淡泊宁静的心跃然纸上。

巴金说:我之所以写作,不是我有才华,而是我有感情。张老师的诗作,不但是真情的集合体,更是才思斐然、光芒跳动的人生思考。诗集分七辑,共有54首。从对黑土地的热爱,到对身世的叙述、浓郁亲情的思恋,再到现实生活中的每一事物,无不展现着他内心的无穷。而这无穷,落在他的笔下,却是那样清雅、恬淡,张弛有度、意味深长。

情浓之作的代表莫过于第二辑的十节长诗《五里亭》。诗人三岁时,由于“历史误会”,父亲失业,导致家境窘迫,母亲不得不把他过继到农村。从此五里亭成为一个刻骨铭心的地标,弥漫着离别的痛楚与思念。在生育他的小城与养育他的农村之间穿梭,这一走就是望眼欲穿的四十年。全诗用干净朴实的语言,感情节制的表达,把内心沧桑表现得淋漓尽致,催人泪

下。“风雨迷离的五里亭”一句,就给全诗定了调。它不是激越澎湃的大调音乐,而是委婉凄楚的小调音乐,含蓄而又充满张力。第五节中“脚下一绊/被路石绊出大片/带着皮肉的脚趾甲/我强忍眼泪不敢喊痛/生怕那鲜血/滴到的母亲心头”,和第七、八节对于父亲迟来的“平反书”以及父亲去世的叙述,把全诗感情引向了高潮。在这小调音乐里,诗人不是纯粹的抒情,而是在平静克制的叙事中展现内心的巨浪与渺茫无际的悲伤,让人在唏嘘感叹中,夹杂着眼眶里的潮湿。诗行的末尾,是亲人的团聚,母亲的长眠,风雨后的五里亭,让全诗在悠长余韵中收拢,既有汹涌波涛,也有宁静余晖。

也许是诗人的身世赋予他对人生更多的思考,这样的沉淀恰恰成就了他诗人的气质。人生之路沧桑,心中自存诗意,因而,生活中常见之物,信手拈来,都是一首妙不可言的诗作,处处折射出哲思的灵光。如《钟楼》一诗

“如果有一天/它戛然定格/那生锈的齿轮/就会咬着一页/渐渐发霉的历史”,短短几句,把时间的抽象与事物的形象巧妙地结合,引发读者无穷联想。再如《窨井》:“连着城市的/血管,神经,肠道”,“人们不曾好好呵护/反诬它是‘马路陷阱’”,表现出诗人对生活别具一格的思考。“物象的精准与意象的独特是诗歌的两扇翅

膀”,这句话在诗人笔下得到很好的体现,这里没有人云亦云的聒噪,只有一盏清茶,在萦绕于心的禅乐中久久回甘。

诗歌的境界就是人生的境界。诗人悉数光阴,对人世的洞悉和豁达尽收笔下,显于诗行。一路风一路雨,却从容行走,来去自如。如《北阁》一诗,道出人世间无边的欲念与迷惘,然而诗人却带我们走向禅的境界。若不了悟得失浮沉,怎会心如莲花?佛在心中,莫向外求,悠然的纸上我们看到一颗月光般清澈的心。《远行》一诗,诗人的牵挂之情溢于言表,却又安然自在,在芭蕉尚绿的老屋,等着远行人回来“煮茶听雨”。这就是历练人世之后的沉稳与从容。一首《说走就走》,更是看淡生死,豁达开阔:“把心交给旅途/别问下个歇脚点/客栈还是坟场”。风雨沧桑路,诗人早已练就一颗包容万象之心,归还本真,乃至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张老师说他的诗歌宣言就是“但存天生丽质,何俱素颜朝天”,他的诗歌没有过多的雕饰,但淡雅隽永,耐人寻味。这大概就是与生俱有的诗人特质。任风起云涌,他的心中始终有诗意栖息。在来回往复的歌咏中,有语言之美,哲思之美,生命之美。这足以抵挡一切尘垢,在风雪途中持一颗清心,到达澄澈辽阔的彼岸。

风雨人生路中栖息的诗意□ 梁冬霓

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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