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学术论坛 搭建中国与南洋的鹊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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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11 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Nov. 2014 43 卷第 JournalofShaanxiNormalUniversity Philosophyand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43 No.6 海外学术论坛 搭建中国与南洋的鹊桥 ———论杜运燮诗文创作中的双重经验 [马来西亚]许 文 荣 (拉曼大学 中华研究中心,马来西亚 八打灵再也 要: 双重经验是指具有在两个国家或地区居留与生活的经历,并对两地都有着深刻的生存与审美体验,并 且能够在他们的文艺创作中具体地表现出来。对于大半生居住与生活在中国大陆,被许多学者误以为是中国大陆 土生土长诗人的杜运燮,人们较少对他的南洋经验给予重视,对他创作中的双重经验现象进行研究的就更少了。 但在他的作品中,中华情怀与马华情怀并重,这都是他内心的真情流露。他曾为中国的预设读者叙写南洋题材;他 也从中华的经坎中重写马华记忆。他与海外有着无法割舍的微妙关系。 关键词: 双重经验;杜运燮;中国经验;南洋情怀;诗歌;散文 中图分类号: I207.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2-4283 2014 06-0073-07 收稿日期: 2013-03-16 作者简介: 许文荣,男,文学博士,马来西亚拉曼大学中华研究中心现当代文学组主任,博士研究生导师 一、前 双重经验在本文的讨论中,是指具有在两个国 家或地区居留与生活的经历,对两地都具有深刻的 印象与审美体验,并且能在他们的文艺创作中具体 的体现出来。居留的期限不能过短,不然难以产生 刻骨铭心的本土情怀,一般性的或蜻蜓点水式的游 记不能列入双重经验的范畴,必须是能够沉淀为文 本的审美意识与形式结构的基型。作家所积累的双 重经验,往往成为他们的双重视角,甚至多元的视 角、声音、面向,避开了单向或单声的写作,不只扩大 了他们 的 艺 术 视 野,同 时 建 构 了 他 们 独 特 的 艺 术 风格。 对于双重经验的研究,前已有一些学者进行过 过思考,特别是在华文文学研究这一板块,例如刘登 翰教授及陆士清教授对海外华文文学作家的研究, 揭示了这些作家由于生活在两种不同的文化情境 中,他们的作品往往流露了双重观照、展示了中华与 海外的经验,使作品更趋向于复调的结构。 无论如何,对于长期生活在大陆,被一些学者误 以为是大陆土生土长诗人的杜运燮( 1918 2002 ,导致较少人 对 他 的 南 洋 经 历 给 予 关 注,而 对他创作中的双重经验进行研究的就更少了。本人 认为,曾经在南洋出生与成长的杜运燮具有很鲜明 的双重经验。他小学与初中都在马来亚实兆远小镇 生活并接受教育,到了 16 岁( 1934 )初中毕业后才 远赴福州求学,从高中到西南联大外文系毕业一直 留在中国大陆, 1946 年又回返南洋,先回实兆远老 家,后再到新加坡工作,后因卷入反殖民学潮而被驱 逐出境, 1950 又从香港第二度奔赴大陆,从此开始 了他在大陆起伏转折的大半生。由于各种原因,一 直到 1992 年他才有机会重返马来西亚的故乡。此 时他感触良多,写下了十几篇 “归 乡 纪 游 诗”,并 第 林万菁在他的《中国南来作家研究》中,把杜运燮视 为中国南来马来西亚、新加坡短期生活的作家,是一种误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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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1月 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Nov.,2014第43卷 第6期 JournalofShaanxiNormalUniversity(Philosophyand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43 No.6

■ 海外学术论坛

搭建中国与南洋的鹊桥———论杜运燮诗文创作中的双重经验

[马来西亚]许 文 荣

(拉曼大学 中华研究中心,马来西亚 八打灵再也)

摘 要:双重经验是指具有在两个国家或地区居留与生活的经历,并对两地都有着深刻的生存与审美体验,并且能够在他们的文艺创作中具体地表现出来。对于大半生居住与生活在中国大陆,被许多学者误以为是中国大陆

土生土长诗人的杜运燮,人们较少对他的南洋经验给予重视,对他创作中的双重经验现象进行研究的就更少了。

但在他的作品中,中华情怀与马华情怀并重,这都是他内心的真情流露。他曾为中国的预设读者叙写南洋题材;他

也从中华的经坎中重写马华记忆。他与海外有着无法割舍的微妙关系。

关键词:双重经验;杜运燮;中国经验;南洋情怀;诗歌;散文

中图分类号:I20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4283(2014)06-0073-07收稿日期:2013-03-16作者简介:许文荣,男,文学博士,马来西亚拉曼大学中华研究中心现当代文学组主任,博士研究生导师。

一、前 言双重经验在本文的讨论中,是指具有在两个国

家或地区居留与生活的经历,对两地都具有深刻的

印象与审美体验,并且能在他们的文艺创作中具体

的体现出来。居留的期限不能过短,不然难以产生

刻骨铭心的本土情怀,一般性的或蜻蜓点水式的游

记不能列入双重经验的范畴,必须是能够沉淀为文

本的审美意识与形式结构的基型。作家所积累的双

重经验,往往成为他们的双重视角,甚至多元的视

角、声音、面向,避开了单向或单声的写作,不只扩大

了他们的艺术视野,同时建构了他们独特的艺术

风格。

对于双重经验的研究,前已有一些学者进行过

过思考,特别是在华文文学研究这一板块,例如刘登

翰教授及陆士清教授对海外华文文学作家的研究,

揭示了这些作家由于生活在两种不同的文化情境

中,他们的作品往往流露了双重观照、展示了中华与

海外的经验,使作品更趋向于复调的结构。

无论如何,对于长期生活在大陆,被一些学者误

以为是大陆土生土长诗人的杜运燮 (1918—2002)①,导致较少人对他的南洋经历给予关注,而对他创作中的双重经验进行研究的就更少了。本人

认为,曾经在南洋出生与成长的杜运燮具有很鲜明

的双重经验。他小学与初中都在马来亚实兆远小镇

生活并接受教育,到了16岁(1934)初中毕业后才远赴福州求学,从高中到西南联大外文系毕业一直

留在中国大陆,1946年又回返南洋,先回实兆远老家,后再到新加坡工作,后因卷入反殖民学潮而被驱

逐出境,1950又从香港第二度奔赴大陆,从此开始了他在大陆起伏转折的大半生。由于各种原因,一

直到1992年他才有机会重返马来西亚的故乡。此时他感触良多,写下了十几篇“归乡纪游诗”,并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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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林万菁在他的《中国南来作家研究》中,把杜运燮视

为中国南来马来西亚、新加坡短期生活的作家,是一种误判。

一次在马来西亚出版诗集《你是我爱的第一个》。

在马来西亚、新加坡逗留了一个月,又回到北京生活

了十年,2002年走完了他84载不平凡的一生。本文以双重经验这一视角作为切入点,尝试考察杜运

燮的经历如何影响他的诗文创作,这种双重经验又

如何成为一个媒介在两地之间进行文学的交流与

融合。

杜运燮一生写了约300首诗歌与60多篇散文,以创作量来说,不算是一位多产的作家,但是由于他

的经历特殊,以及他独特的诗文风格,使他成为一位

值得瞩目的作家。从文学传播的角度来谈,杜运燮

作为一位少数能在大陆成名的归侨作家,与南来的

中国作家不同点在于,他把南洋的成长经历带到大

陆,而非像南来作家那样把大陆的经验带到南洋,在

南洋创作具有中国性色彩的作品。反之,杜运燮却

是把南洋的色彩展现在大陆的文坛,特别是他在40年代创作的诗文,如《马来亚》《热带三友》等,以及

他1990年代的一系列收集在《你是我爱的第一个》里的归乡纪游诗。

杜运燮自己说,他创作的活跃期约有30年,分成两个创作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从 1940年代到1950年代初的第一个10年;第二阶段是从1979年到他2002年逝世约20年的时间。我们对他双重经验的讨论也主要集中在这两个阶段的创作,因为这

两个阶段也是他双重经验在创作中最起作用的时

期。前一个阶段是因为他离开南洋家乡不久,虽然

在大陆留学,但仍然牵挂着遥远的南方家乡。第二

阶段是他在大陆居住了40多年,于1990年代初带着对家乡的深刻思念而重归故土,内心涌出许多微

妙复杂的感情,对家乡具有了新的审美感悟。

二、中华与马华情怀并存

发表于1942年的《滇缅公路》(1942年2月25日)①,虽然不是杜运燮所发表的第一首诗歌②,但普

遍上被视为是杜运燮的成名作。他当时仍然在西南

联大学习,对滇缅公路修筑工程的完成颇为感动与

兴奋,因为这条贯穿了中国最崎岖的山区,跨越了中

国最湍急的河流,蜿蜒上千公里的运输干道,对于当

时处于抗战时期的中华民族,真是一条不折不扣的

生命线啊!

他从20万修路英雄崇高伟岸的奋斗精神切入,表扬他们把生命豁出去的无私奉献,用“勇敢而善

良的血汗与忍耐”、“无知而勇敢的牺牲”,铺出了一

条“新的路”、“新的希望”、“新的世界”。这条跨越

崇山峻岭,修建难度极高的公路,为了运送抗战物

资,从1937年底开始动工,于1938年8月底,经过20万人的艰苦努力,在不足一年的时间,全中国甚至全世界瞩目的滇缅公路终于通车了,这消息带给

每个中国人极大的鼓舞。

就是他们,冒着饥寒与疟蚊的袭击,

(营养不足,半裸体,挣扎在死亡的边沿)

每天不让太阳占先,从匆促搭盖的

土穴草窠里出来,挥动起原始的

锹镐,不惜仅有的血汗,一厘一分地

为民族争取平坦,争取自由的呼吸

修路工人的牺牲精神为整体民族带来了自由与

解放的可能,因此获得了诗人的高度赞扬。诗中使

用“民族”这一词共有三处,另外两处有这样的表

述,因为这20万修路大军的勇敢与付出,让“这坚韧的民族更英勇”;这浩大的工程是全体中国人的

生命线,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整个民族在等待,需

要它的负载”。③

孩提到青少时期在马来西亚生活,16岁才到大陆深造的杜运燮,写这首诗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

地在大陆居住了8年,其中有3年在福州就读教会高中,1937年进入厦门大学理工科就读,1939年在林庚老师的推荐下转到西南联大外文系,受到当时

的著名作家如冯至、闻一多、朱自清、卞之琳等,以及

一些同侪如王佐良、穆旦、郑敏等的启发或影响而积

极写诗。《滇缅公路》便是他当时正式发表的第一

首诗,诗中不只表达了他对中华民族抗日战争的担

忧,同时高度表扬中华民族坚韧不拔的抗战精神。

已在祖辈国家居住了8年的他,同时又处于中华民族艰苦抗战的非常时期,很自然地对他的内在

情感产生了很大的变化,对中华民族的抗战精神心

生崇敬与向往,在他的其他诗中如《草鞋兵》《悼死

难的人质》《无名英雄》等表露无遗。1942年他甚至响应当时的国民政府的号召,到印度参加中国驻印

军蓝伽训练中心当随军翻译员,想要“为抗战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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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最早刊登在昆明《文聚》1卷1期(1942年2月25日),现收录在杜运燮 《杜运燮60年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3—6页;由于这首诗是在1942年1月完成,因此杜运燮在《你是我爱的第一个》和《杜运燮诗精选

100首》中标明这首诗的创作日期是1942年1月。根据杜运燮本身的追忆,他所发表的最早诗作是《粗

糙的夜》(1940年发表于香港《大公报》杨刚主编的《文艺》副刊上),这首诗后来收在 1984年在新加坡出版的《南音集》里头。

杜运燮《你是我所爱的第一个》,见霹雳文艺研究会

1993年出版的《霹雳》。

自己的力量”[1]2。无论如何,当时的杜运燮一方面

对中国的艰苦抗战及中华民族的危难深切同情,但

另一方面对曾经养育他16年的马来西亚土地,以及在孩提与青少时代接触过的马来同胞的苦难,同样

也是念兹在兹,这可从他同样也是发表在1942年的另一首诗《马来亚》中可窥见。

这首诗写当时马来西亚在日军枪口下的挣扎求

存。诗从马来民族的视角切入,讲述了从英殖民者

到日侵略者对马来西亚人民的欺凌与蹂躏。这是杜

运燮最早写的关于马来西亚的作品,他自己说:“抒

发我当时处于日本军国主义侵略者铁蹄下的第二故

乡的深刻怀念”①。

诗人形容“马来人原是天之骄子”,上苍赐给他

们“蓊郁富饶的热带土地”,“不必耕,不必流汗,果

树满地生/森林里到处有肥美鸟兽等你捕擒”。英国人来了之后,表面上把文明带给马来西亚,让马来

人子弟可以“到不列颠去留学”,进入殖民地政府的

办公厅谋一份差事,但实际上却是被殖民者欺压与

诈骗,“马来人摘椰子给英国人榨油/为白种人做苦工,被踢、骂”。“榨油”这意象用得好,语带双关,可

以是实质上的动作,也具有象征意义,指英国人搜刮

殖民地的天然资源,垄断殖民者的劳力,一如古代的

贪官污吏搜刮民膏民脂。

诗人并未一味地描述马来民族的苦难,而是运

用了曲笔,以颇大的篇幅形容马来西亚的蓊郁富饶,

掌握了丰富的南洋在地知识,不管是描述热带水果

如香蕉、波罗蜜、晶米啦、榴莲、红毛丹、山竹、杜果、

芭浆、芒果等;或者热带的鸟兽如大象、鳄鱼、猿猴、

猫头鹰、蝙蝠、布袋鸟、四脚蛇、鲳鱼、土鲫等;或者热

带植物如椰树、红树林、藤条、橡胶等;或者当地的神

如大伯公的传说等,如此丰富的南洋景象的收集,

似乎要把马来西亚描绘成“浪漫诗人梦见的天堂”,

到处都“唱出热带热情的颤音”。诗人写此诗时已

经离开马来西亚在中国大陆留学了8年,他的这幅南洋幽美景象的描绘更多是通过回忆与想象,可以

感受到他对这片孩提成长的土地存留着美好的印象

与情感。对马来西亚的土地是如此,对马来西亚的

兄弟民族也是如此,虽然是从马来民族的视角展开

叙述,但诗人用了不少第一人称集合代词的“我

们”,似乎也把自己融入这水深火热的场景中。

用了好几段的曲笔后,诗人又回到主题,这使读

者感受到巨大的跌宕,但却富有表现力与感染力,尤

其是“可是今天,那一切离我们却很远”这句转折

语,带给读者很大的思考空间。在日军的铁蹄与炮

火下,“今天在屠杀。果园里呼啸着子弹”,“看那些

城市的颤眎,妇孺的泣号,/救护车,滴血的担架,铁丝网,沙包”,“纵横的尸首使夜出的饿兽也惊异”。

侵略者的残暴猛于狼虎,他们的滥杀无辜,他们的疯

狂嗜血,让林中的猛兽都感到震惊,这样绝妙的比拟

形象地把被侵略人民的痛苦表现得很透彻,诗人对

他的故乡在日寇侵略下的忧心忡忡也跃然纸上。

“故乡毕竟是故乡”②,尽管已经8年没有归返,但是对于故乡的命运他不能不担忧,在痛定思痛之后,诗

人呼吁马来同胞不要再轻信殖民者的谎言,不管是

英国人或日本人。“不理会外国绅士的诺言”和“法

治”,“保护”是欺骗”,“一切要靠自己”。他呼吁马

来同胞要和唐人(华人)与吉宁人(印度人)联合起

来,去反抗殖民者与侵略者的霸权。“相信屠杀要

终止,明晨的太阳总要出来,/富饶要繁殖富饶,马来亚要永在”。诗人对马来西亚的未来和平献上美好

的祝福与期待,是他内心马华情感的自然流露,这与

他在《滇缅公路》的末句中所表达的“整个民族在等

待,需要它的负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前者所流

露出来的是南洋的情愫,而后者则是表现出他的中

华情怀,两者同时并立并存而不矛盾,促成了他左手

写马华,右手写中华的双向书写。

三、写给中华读者的马华风情

杜运燮的一些作品中,特别是他为数不多的散

文,可以推测他在创作前,是有预设读者对象的,具

体说就是中华圈的读者,因此一方面他极尽能事地

搜集了南洋的美丽风情以饷这些读者,通常都是对

他们比较新鲜的南洋独有的人、事与物,如南洋独特

的植物、水果、历史与风土民情等。另一方面,他则

大量地运用对比的手法去描述或表现这些题材,即

以中华的视角或语境去叙述,便于中华圈的读者能

够比较具体或形象地掌握所描写的人事物。

杜运燮的散文《热带三友》③是最受马华欢迎的

一篇作品,这篇文本被收录在马来西亚独立华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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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运燮《你是我所爱的第一个》,马来西亚霹雳文艺

研究会1993年版,第3页。这是杜运燮的一首诗的题目,收在1995年杜运燮自

费出版的《杜运燮诗精选一百首》,第106—110页。在杜运燮的小儿子杜海东为他整理的散文集《热带

三友·朦胧诗》中,标明这篇散文创作于1950年,当时杜运燮正从新加坡回返中国。在这期间,他写了30多篇散文,描写了南洋的植物水果、马新的历史轨迹、本地的风土民情,后

来他把其中的 10多篇散文结集出版,题为《热带风光》(1951年),其余的散文收录在杜运燮去世后由其小儿子杜海东为其整理出版的《热带三友·朦胧诗》里头。

学(简称独中)的初二华文课本里头,成为华校学生

必读的一篇。这篇具有浓厚南洋风情的散文其实本

是要向中华圈的读者介绍热带最具代表性的三种植

物,后来反成为最受马新读者喜爱的散文,这大概是

他所始料未及的。为了让他的预设读者更形象的认

知,文本结构并非一面倒地只谈南洋的植物,而是在

与中华的“岁寒三友”进行比照,突出了热带的三种

植物,即椰树、芭蕉及木棉,杜运燮把它们誉为“热

带三友”,从此这四个字便在南洋传诵起来,成为莘

莘学子必须记住的本土特征之一。反之他所预设的

中华圈读者却没有很大的反应,这当然是文艺学/创作学的问题了,我们暂且不展开来谈。

杜运燮在这篇散文中把椰和松、蕉与竹以及木

棉与梅互相比照,企图借着被传诵已久的“岁寒三

友”来推介也在他心目中占重要分量的“热带三

友”。说椰树近似松树,因为它们“给人的第一个印

象是高洁潇洒。另外它们还有好几处相似点,“松

耐寒,椰耐热”;“松是雪景的最佳点缀,椰已成为热

带的象征旗帜”;“风起处,松涛澎湃;椰树遇着了大

风的引发,也有椰涛”。[2]3-6至于蕉和竹,它们之间

似乎和音乐紧密相连。在南洋有所谓“雨打芭蕉”

之说,这是自然所弹奏的天籁之音;而风吹“幽篁”,

也是让中华诗人向往的音乐,而且中国人讲到音乐,

是离不开“丝竹”的,两者都是住家附近最常被种植

的植物。另外,木棉与梅,它们在外在形象上比较相

似,“遒劲有力”、“简单耿直”、“真有浓重的雪意”。

在散文中虽然对照得不是很突显,没有像椰与松、蕉

与竹来的明确,不过在50年后所写的诗中,再把它们融入诗里:“枝杈横斜/笔直遒劲/衬着泼墨山水般的雨云/引人遐想腊梅/在热带/唯有这里能找到雪意”,把两者之间的关系再撮合,把两者的形象

拉近。

“热带三友”与“岁寒三友”的比照,如果我们从

象征与心理的层面来分析,显示了他内在的双重性:

即马华与中华/中华与马华情感的同时并存。他后来在1992年返回马来西亚的家乡后又以诗歌的形式书写这三种植物,在后注中有这样的表露:“四十

年代,我曾写过一篇散文《热带三友》。几十年来在

我心目中,“热带三友”和“岁寒三友”占有同等位

置。1992年3月重访马、新,又加深了热带三友的偏爱,不禁也赋诗三首”[2]23。这段表白是他写《热

带三友》近50年后的话,是他40多年一直在中国大陆居住后的心境。如果“岁寒三友”与“热带三友”

可同时隐喻中华与马华的话,去国离家40余载并已经成为一位不折不扣的北京人的杜运燮,他内心的

双重经验仍然不减当年,而正是这样的经验使他能

够写出非常中华色彩的物象诗如《雪》《冬》《西湖》

《寒山寺》《杭州飞来峰》《香山红叶》等,但与此同

时,也能够把南洋水果植物《榴莲》《椰》《蕉》《木

棉》等赋予美丽的诗情。

如果仁人爱物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典型性情的

话,杜运燮肯定是具备这样特征的诗人,对于抗战前

线的修路工人与士兵们的礼赞与钦佩,是对中华民

族的爱;对马来民族在日军铁蹄下的担忧,并吁请马

来同胞联合华族与印族团结一致反抗外敌,则流露

了马华的忧情。同样,对中华的香山红叶、西湖、飞

来峰等的描写,是对中华大地的爱物情结,而对热带

三友、榴莲等的抒情,则反映了诗人对马华的未了

情,从这些咏物诗/物象诗同样可窥探出诗人的内心世界。

相对而言,杜运燮在诗歌创作方面,比较多的涉

及中华的人事物;反之,在散文创作方面,却比较多

地叙写南洋题材。① 而杜运燮的这类散文有一明显

预设读者群,即给中华圈的读者所阅读。这预设读

者对他的散文创作的叙述方式有很大的影响,从文

体建构的意义来说是积极的。另一更为重要的意义

是,其散文成为向中华读者了解南洋的中介,可借由

中华的语境或视角,让读者更容易接受南洋的信息。

为了使中华圈②的读者易于理解散文所写的内

容,他明显的以对比或对照的叙述方式,把中华语境

融入南洋的书写中。这些中华话语或许是某诗词史

书典故、某中华名人的语录、某中华的生活习俗等。

前文写热带三友时,以岁寒三友作为对照,以让读者

对其形象特性有具体的印象。以下我们再引一些具

体的文本例子来展开说明。

《凉爽的亚答屋》是向读者介绍在马来西亚的

典型住宅建筑,即高脚的底部与用一种尼帕棕的叶

子做成的屋顶,简称“亚答厝/亚答屋”。在这篇散文中作者对两个不同国家的生活场景进行了对比,

尤其是对“绿”这颜色的心理反应。“中国诗中就简

单的‘池塘生春草’五字,又不知给读者多少喜

悦。”[2]11反之,“马来半岛尚有四分之三地方还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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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指比较纯文学的散文,不包括那些追忆往事、悼

念故友或序跋类的散文。

这里的中华圈指中国大陆和香港,杜运燮在1950年代初期创作这些散文,当时他已经从马、新回返大陆,在

1950年则在香港《大公报》工作约一年,过后便到北京新华社工作并定居下来。估计他当时主要是想和这两地的读者

分享南洋的经验。

始森林,放眼望去,尽是无边无际的绿,竟会单调得

使人有说不出的寂寞与惆怅......人民生活中最大的问题之一是如何适当地驱逐那些过于嚣张的绿

色。”因此,他们只有选择住在绿色所吞噬不了的河

流两岸。“在古希腊和古中国,建立的是‘城邦’,马

来人古时所建立的则是‘河邦’。”[2]11由于是住在河

岸,因此屋子必须高跷上来以防潮。另外,由于野生

的尼帕棕随处可得,因此便被人取而用来盖屋顶,被

称为亚答屋顶,因亚答脆硬,有人嫌它下雨时噪声太

大。但作者却很喜欢那种响声,“还不禁想起中国

古诗‘疏雨滴梧桐’的境界”[2]12。通过这样的比对,

让没有亲身体验的中华圈读者在视觉与听觉上更具

体掌握作者所描写的事物。

《醍醐灌顶般的冲凉》则是介绍热带地方的生

活习惯,即冲凉这件事。作者也是通过与温带国家

的所谓“洗澡”作为对比而展开叙说的。首先对于

“冲凉”与“洗澡”是否有不同,作者说“我虽然也在

中国北方洗过澡,但是从小在马来亚冲凉长大的,印

象更深,因此坚决赞成有区别者”[2]15。作者具体的

说,冲是用一整桶一整桶的冷水迎头冲下去的,颇像

以水灭火一样,动作的急速,有如救火;反之‘洗澡’

的乐趣在于除污净垢外,完全在泡,最好能悠闲地

泡。”[2]15作者如此形象的把在热带国家人民的冲凉

以“醍醐灌顶”来比喻,实际上也是出自清人李钟珏

(清廷派驻新加坡的第一任领事左秉隆的结拜兄

弟)的《新加坡风土记》。此书中说:“冲凉之法自首

至足,以水濯,如醍醐灌顶,透入心中,立解

闷热。”[2]16

《头家列传》评论新加坡学者宋旺相所著的《星

洲华人百年史》(HundredYearoftheChineseinSingapore)时,特别注重在此书所提到的与中国有渊源关系的成功华人,如陈嘉庚(爱国华侨、厦门大学和

集美学校的创办人)、林文庆(曾任厦门大学校长,

被鲁迅称为“尊孔的”校长)、曾锦文(最早把中国古

典小说译成马来文的翻译家)。另外在他那些半南

洋历史考究的散文中,如《郑和与南洋》《旧载籍中

的中马关系》《古城马六甲》《淡马锡》等,都有引用

中国人所载的史书来加以论述,包括郑和部下如马

欢的《瀛涯胜览》、巩珍《西洋番国志》;还有张燮《东

西洋考》、汪大渊《岛夷志略》等。这些引用让中华

圈的读者更易于读懂,同时也吸引他们对南洋历史

的关注。

四、从中华的语境重写马华记忆

杜运燮惟一在大马所出版的诗集《你是我爱的

第一个》,是收录他离乡40多年后所写的归乡纪游诗。这40多年来一直住在大陆的他,已经习惯了从大陆的视角出发去看问题,因此他这一系列的纪游

诗虽然是写南洋,但是很自然的回避不了以中华的

视界去观看南洋,或重新“解读”南洋。

他在序言中表达说:“在马、新的一个月访问,

那么多(几乎全是)初次见面的朋友,一见如故,都

把我当着久别归来的‘乡亲’和文友亲切接待,一片

乡情友情,给我唯有故乡才能给予的温馨感。”①久

别归乡,受到亲友如此热情的接待,让他感觉分外温

暖,激起他对马华故乡的内在情感,这隐藏了40多年的情感,一发则不可收拾,不自觉地托出“唯有故

乡才能给予的温馨感”。若说大半生居住在中国大

陆的杜运燮从未感受过如此强度的温馨感的话,那

是无法想象的。只是在梦境中的“故乡”顿时成为

了当下,如此的可亲可感、情真意切,往往现居地反

过来成为“遥远”,暂时被“搁下”。

《你是我爱的第一个》抒发了他对家乡实兆远

的爱。为什么是第一个?因为“吃奶,学表达,学追

求/教我认识光明与黑暗的/你是第一个”。这片土地是诗人被喂养、丫丫学语、接受启蒙教育、学习追

求人生价值的第一个地方。这里还有美丽的树林、

旷野、海、山、大洋,有母爱的抚慰,有奇特香味的热

带水果,有淳朴的风土民情。“长大后也恋上别的

地方/我父母的那个有竹子的故乡/远祖的那个有窑洞的发源地/古城、名城、海滨小城/也许都比你更美丽/但只有你,只有你啊/才是我热爱过的第一个”[3]6-7。诗人从父母、祖辈的故乡来比照自己的

故乡。与其他马华诗人不同的是,诗人并非对父母

祖辈的故乡只有审美的想象。杜运燮对祖辈的故乡

是有实际的生活经历的,打从16岁开始回福州继续求学,50年代初之后就定居在北京,到过中国各名山大川、跑遍中华各名城小镇,虽然这些地方无论从

哪个角度看都不在实兆远之下,但是在两相对比之

下,诗人的主观感情还是战胜理性的认知,而道出只

有故乡才是他热爱过的第一个。

“因为是第一个/才能给我那么多的第一次/初恋的钟情/绿色的乡愁/就陪伴我半个世纪”。在追忆这些美好的第一个/第一次的当儿,忽然就闪出了“半个世纪”里头的内心秘密。这“半个世纪”诗人

在神州大地度过,经历了起起落落,颠沛流离,各种

刻骨铭心的经历等,然而在这半个世纪中,诗人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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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杜运燮《你是我爱的第一个》,马来西亚霹雳文艺研

究会1993年版,第2页。

遗忘自己的故乡,甚至故乡的印象一直陪伴着他的

生活,存留在他的记忆库之中。“就陪伴我半个世

纪”是以中华视角为出发点,加强了诗人归乡感怀

的力度。这与他在另一首诗《乡愁的浓缩》形成了

微妙的呼应。诗人以对比的方式写他离乡40多年才得以回返的漫长岁月,但在机上飞回故乡的时间

却是那么的快,简直不成比例。而诗人表达说:

“路,多么长,四十多年走不到”。在这里“半个世

纪”被实写成更具体的40多年,这40多年可能一直想回故乡却被堵,使他深深感受到这归乡的路是那

么的远。在《热闹中寻觅》中诗人有一段耐人寻味

的诗句:“几千里外几十年外/带着霜鬓归来/寻觅甚么/根 梦 遗失的笑声/急待拼凑的记忆碎片”。仍然是以中华的视角去反思他归乡的意图。

漂泊了大半生带着霜鬓归来,亲友热情的接待拥抱,

到底回乡是寻根吗?中华文化的根不是在中国吗?

若说寻梦,当年回归祖辈的国家,不也正是去追寻个

人的梦吗?当时去中国到底是寻梦呢?还是如今从

大陆回来寻梦,诗人的思绪似乎有点模糊了,“只因

为/是乘着梦舟归来/这里分不清梦里梦外”。是的,中华与马华两地都有诗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所

要追求的梦,因此他“分不清梦里梦外”是可以理

解的。

在另一首也有“梦”的归乡诗《出生地拾梦》里,

更具体地把他回归故乡所要掇拾的各种各样的梦表

达出来,当中有童年梦、割胶梦、海洋中的梦岛、遥远

的梦、满眼的梦等。但是这首诗却是从中华的生活

片段中启笔起兴的:“曾经在渤海沙滩上/捡拾贝壳上的美丽花纹/望着茫茫汪洋/听着絮絮海涛/想着,想着遥远的出生地/出生地啊,有最多的梦”。在渤海沙滩捡拾贝壳时诗人思念起他的出生地,因为离

杜运燮的老家不远便是大海,海是他童年记忆中很

重要的标记,“渔船缓缓航过/蓝海湾、白沙滩、高椰树”。也因为如此,或许是让诗人对海、对水特别钟

情的原因,在他的诗篇中有好几首是以海为题材,如

《海》《海啊,海》《海礁》《梦海》《漫步圣迭戈海边有

感》《厦门看海》等①。这种写作倾向不是没有原因

的,是从童年时期所积累的审美延续。因此,诗人每

看见大海,每踏足海边,总是不期然的激起他的童年

记忆。如今不再只一味地停留在记忆中,“终于飞

落/绿树海洋中的梦岛/也像在沙滩上/尽情地捡拾/饱经半世纪风雨的童年梦”。这一段与前一段起笔

的诗句衔接的很好,把过去与现在、想象与现实、中

华与马华有机的链接了起来。没有当年在渤海捡拾

贝壳望乡思念的深刻经历,哪有当下飞落故土的老

怀告慰。大海似乎成为媒介,把思乡与还乡的情感

融合在诗歌里头。

1992年杜运燮归乡的行程中,特地也选择重游离老家不远的一座著名旅游小岛———邦咯岛,对于

这座过去只是一个普通渔村的小岛,如此已被装饰

成“具有度假村等设施”的著名景点显然大有感触,

而对于小岛上新盖不久的一座小长城特有感觉,

“‘长城’虽然规模很小,却是很能吸引游客注目并

使人难忘的一个景观”,因此选择了这场景来赋诗

一首,题为《海岛长城》②。虽然写的是邦咯岛的小

长城,但是却无时无刻从中华视角出发,借渔岛长城

抒怀,主要表达了海外华人是从华夏之邦所伸展出

来的干脉,为中华版图开枝散叶,遍布全球,有海的

地方便有华人的足迹。海岛长城虽然“城墙不高”,

但是“登上也可远眺/看得见塞外风光/中华历史几千年”。像这样从华夏长城语境注视的叙述方式,

在此诗中运用得特别多,形成了一种对望的结构:城

墙不高/也有更上一层楼的快乐/没有北国长城的老龙头/附近也有著名的港湾;……北方的长城,有朔风/吹来“草低见牛羊”的名诗/渔岛的长城,有海风/吹来与热带白浪嬉戏的海鸥/无论是海风,朔风/都把长城吹得更长/吹成一个超长的梦③。在这对望中,诗人并没有贬低渔岛长城,而是让双方都有各

自优点的展现,这就和某些只有中华视野的作家不

同,在中华与海外的对比中,总有重华轻夷的刻板印

象。但具有双重视角的杜运燮没有这样的盲点,他

把定居在海外的华人视为中华儿女的延伸,“突然

眼睛更亮/看见千千万万炎黄子孙/带着华夏文化/遍播全球各地”。今天中国人能够像犹太人这样遍

布世界各地,一方面让中华文化在不同的地方灵根

自植,散播到世界各地;另一方面又吸收异地文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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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运燮的第二任太太李丽君在一篇追忆杜运燮的文

章中,说杜运燮“生前,他热爱浩瀚的大海,死后他的骨灰随

着花瓣漂流大洋”,李丽君《深深的怀念》,载杜运燮《热带三

友·朦胧诗》,第366页。这首写于1994的诗,2003年3月20日邮寄给本地

文艺刊物《清流》的主编王涛。《清流》后来为杜运燮出版了

一期的纪念专题。本文的这篇文稿是由王涛所提供,在此向

他致谢。在后来笔者所收集的资料中,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的《杜运燮60年诗选》也有收录此诗,载于第286—287页。杜运燮在诗末的注中说:邦咯岛(PulauPangkor)为

霹雳州西海岸外一个小岛。原来岛民主要靠渔业为生,近年

来也建成一旅游胜地,长城为当中一新景观。“该岛离我的

出生地实兆远不远,1992年3月我到马来西亚探亲访问时,曾到那里游览,给我很深的印象。”

精髓,与祖辈文化交融会通,成为中华文化的传播与

交流大使。诗人很形象地运用植物的根脉与城墙的

砖块“繁衍”作为现实的表征:“根会生根/长城砖也会生长城砖”。这首诗让我们感受到杜运燮有意把

中华与马华、华夏民族与海外华裔融为一体的意图。

五、余 论杜运燮80大寿时在接受王伟明的专访时,回答

他为何会在抗战时期与战后两度回返中国时总结

说:居于求知欲与爱国心。他强调,那也是贯穿他一

身的两种重要动力。他又补充说:“我想,这是因为

早年华侨多半生活在外国殖民或种族主义统治下,

过着寄人篱下‘海外孤儿’被人欺压的艰苦生活。

因此特别渴望祖国早日变弱为强,中国人能挺直腰

杆,不受外国人的轻视”。①他具体地说,他第一次回

国是求知欲,希望多读点书,成为一个有知识的人。

第二次回国是爱国主义的驱使,1950年新中国刚成立,他也向往参加建设新生的祖国。在这些言谈中,

他不断地称中国为祖国,而当初回国也是受爱国主

义的推动,对于中华的爱与感情是无可置疑的。

无论如何,杜运燮与海外有着无法割舍的微妙

关系也是事实,而且不应该与前者产生冲突,特别是

在今天全球化的时代,双重甚至多重认同已经越来

越普遍并成为常态。杜运燮曾告诉为他整理散文集

的小儿子杜海东,用杜海东的文字转述是这样的:

“他说他的一生始终与海外分不开,他是从海外归

来的华侨,他的诗歌创作受海外现代诗创作影响最

深,他的散文中大多是写海外风光、华侨历史和受海

外诗歌影响的中国现代诗歌问题的,他的诗歌和散

文成名作《滇缅公路》《热带三友》也都与海外有着

密切的关系。”[3]中国与海外(尤其是南洋)成为杜

运燮一生无法割舍的双重经历,成为他创作的双重

视角,也让他尝试在创作中结合这两者,并建构了他

作品的独特思维与文体特征。

[参 考 文 献][1]杜运燮.热带三友·朦胧诗[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

社,2006.[2]杜运燮.热带三友[M]∥热带三友·朦胧诗.北京:中国

戏剧出版社,2006.[3]杜运燮.你是我爱的第一个[M].霹雳:马来西亚霹雳文

艺研究会,1993.

[责任编辑 杜 敏]

① 杜运燮《杜运燮60年诗选》,(原载香港《诗双月刊》1998年第39期),第371—382页。

ABridgeofContactbetweenChinaandSoutheasternAsia———AnAnalysisofDuYunxie’sDoubleExperienceonPoeticWriting

[Malaysia]XUWenrong(TheChineseResearchCenter,UniversityTunkuAbdulRahman,PetalingJayaMalaysia)

Abstract:Doubleexperiencereferstothecaseinwhichawriterhasresidedandlivedintwocountriesorregions,wherehehasobtainedenoughsurvivingandaestheticexperiencewhichhecanpracticallyexpressinhisliterarywriting.DuYunxieresidedandlivedinmainlandChinaformostofhislife,thusmistakenasanativebornChinesebymanyscholars.Asaresult,fewscholarspaidattentiontohisexperienceinSoutheastAsia,andevenfewershowedconcernwiththedoubleexperienceinhiswritings.Infact,however,hiswritingsswarmedwithbothChineseandMalaysianfeelings,whichrevealedthetrueloveinthedepthsofhisheart.HeusedtointroduceSoutheasternsubjectmatterstopreconceivedChinesereadersandrewritethememoryofMalaysianChinesefromhisexperienceinChina.Inaword,hehadaninseparabledelicaterelationshipwithSoutheastAsia.

KeyWords:doubleexperience;DuYunxie;Chineseexperience;feelingsofSoutheastAsia;poetry;p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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