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米粉, 碗里的山水我来自山水甲天下的广西桂林，只身离家赴港数月，最想念的却是故乡碗里的山水——米粉。桂林米粉已有两千两百多年的历史。“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西汉贾谊《过秦论》）。当年秦王嬴政派屠睢征战南越，又派史禄开凿灵渠，沟通湘漓二江，输运粮草。修渠兵营中面粉奇缺，于是军中伙夫就模仿西北饸面制作，就地取材，先把大米泡胀，磨成米浆，滤干水后揉成粉团。然后把粉团蒸得半生熟，再拿到臼里杵舂一阵，最后榨出粉条，煮熟食之。这就是米粉的雏形。秦军郎中又采用草果、茴香、花椒、陈皮、槟榔、桂皮、丁香、桂枝、胡椒、香叶、甘草、沙姜、八角等多种当地中草药和香料煎制出防疫药汤，解决将士水土不服的问题。这就是卤水的雏形。由于战争紧张，也由于味道鲜美，士兵们经常是米粉、药汤合在一起三口两口扒完为快。于是，有着鲜美风味的卤水米粉就代代流传下来。时至今日，米粉的制作早已机械化产业化，各家的粉条味道都无甚区别，只分为圆的粗粉细粉和扁的切粉。然而，如何熬制卤水，每家老字号的米粉店主都有自己的祖传秘方，我们外人无缘一探究竟，那就只有好好享受这卤水米粉——桂林碗里的山水。白嫩嫩的米粉，放进漏勺里滚三滚沸水马上捞出沥干，淋上卤水，切入卤肉、香肠、锅贴，摔一勺炸黄豆或花生，喜欢的话还可以泡上猪骨汤——满满一大碗桂林米粉就在 30 秒间华丽丽地呈现在你眼前！端起热气腾腾的米粉，唉，先别忙着动筷，去自助配料桌遛一圈，夹一把醋拌海带，挑一块酸腌子姜，洒上翠生生的葱花、绿油油的芫荽、黄澄澄的蒜末，再拌进让人疯狂的油辣椒、生辣椒、酸辣椒……那滋味，总让我如堕云端，飘飘欲仙。吃桂林米粉是会上瘾的。记得有一次一起吃米粉时我爸说：“你晓得米粉干嘛嫩好吃？——卤水里头放该鸦片壳子的！”（方言，意为“你知不知道米粉为什么那么好吃？——卤水里面放了罂粟壳子的！”）十八岁的我已经吃了十七年的早餐，其中十六年都沉醉在荡漾米粉香的晨光里。有些老桂林人更是把米粉当成一生的早餐。每每提此，外地人总是瞪大了眼睛：“你们难道不会吃腻吗？”桂林人的眼睛却瞪得更大：“难道米粉能吃腻吗？”如此至味，价格却出奇实惠。桂林米粉按两计价，一两米粉 3 元，二两 3.5 元，三两 4元，若买素粉还能便宜 5 角。我到香港数月，最仇恨的就是这里的河粉。河粉粉条与故乡的米粉一般无二，然而少了那数十味浓缩了中草药精华和几代人心血的卤水，味同嚼蜡不说，还要 20 港币一碗，真是岂有此理！我爱那灵渠古畔翻飞的米粉旗幡，爱那满溢小街的卤水香气，爱那记忆里米粉的“粉丝”们被辣得张开大口吸气又笑着喊着“爽”的情态……当游子厌倦漂泊，总会格外思念家乡的味道。桂林米粉，我十八年来最美的舌尖记忆。桂林碗里的山水，那是一道不能错过的风景。王雨琪2012 年 11 月 11 日于紫霞